办公室有承重柱,沈心许的工位稍微有些遮挡。她微微侧头看去,俊美的男人西装笔挺就坐在她的位置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双手搭着扶手,侧头看着窗外,倒是没动她的东西。

    晨光熹微,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精雕细琢着江慕的脸庞。

    “你怎么来了?”沈心许走近。

    江慕闻言转过头来,笑容比初晨和煦,“你有东西落在我那儿了,我你送过来。”

    沈心许低头才看见桌上的墨镜。除了冬天,户外太阳大的时候她都有戴墨镜的习惯。

    办公室其他医生听闻眼睛都瞪直了,纷纷侧头,但是又不好过太明显。

    “就为了这个?等下班再带给我不就行了。”沈心许把听诊器放桌上。

    “还有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他语气温柔,毫不避讳,连巡视工作这样的借口都不用。

    屋内瞬间极大的抽气声。

    科室交班时间早,但昆扬上班时间是九点,江慕过来一趟也不耽误他去公司。

    沈心许环顾了一圈,“江总,现在是我们的工作时间,有什么事要不等下班再聊?”

    他在这一坐,工作氛围都变严肃了。

    沈心许语声温柔,看似商量,实则哄劝。

    “好。”闻言他这才起身,靠近沈心许轻声道,“那别忘了晚上的约定。”

    说完便走出房间。

    江慕一走,办公室的其他医生立刻像蜜蜂嗅到了迎春花立刻围了上来。

    “心许,你,你跟江总什么关系?”

    “看着架势,你们谈恋爱啦?”

    “什么时候的事啊?是在河堰村吗?”

    “他不是来查我们科的岗,是来查你的岗吧?”

    滔滔不绝的问题扑面而来,差点把沈心许淹没,她还要去导管室,只是点点头算是认下。

    但只是这个的轻微的动作,已经足够让其他人沸腾了。

    “心许牛啊。”一名女医生扯着沈心许的袖子,“那我们以后申报课题的时候,他能不能多批点经费啊?”

    “对对对,以后访问交流的名额能不能多给我们科分几个啊?”

    “得了,你们都在说啥?扯那些假大空的有啥用。”谢灿出声喝止,转头对着沈心许满脸堆笑,“心许,能不能让江总批一下我的心脏运动试验踏车啊,我老早就报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啊。”

    “......”

    沈心许赶紧从七嘴八舌的围攻中逃脱出来。

    今天是沈心许和组长陈主任的手术日,她在导管室一呆就是一整天。

    手术一直做到临近下班的时候。沈心许脱下二十斤重的铅衣,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她拿出手机,看到江慕已经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大多都是问她几点下班,他来接她,还发了餐厅的位置。

    沈心许慢慢翻着聊天记录,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微微勾起。

    正准备给他回过去时,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沈博,胸痛中心的电话。”

    沈心许赶到胸痛中心的时候还穿着那件汗湿的洗手衣。

    “阿司匹林给了吗?肌钙结果什么时候出?”沈心许一边查看病人一边问。

    “用了,肌钙马上出,其实心电图已经很明显了。”夏医生把新电梯递给她,介绍着病人的情况。

    “嗯,先通知导管室准备一下吧。”

    患者是一位68岁的大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急诊进行了胸外按压,尽管现在呼吸心跳恢复了,但刚刚恢复神智,无法问诊,沈心许只能叫了屋外的家属进来。

    “我爸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是说自己胸口有点闷,他没在意以为是高血压犯了,吃了降压药,那个时候还好好的,吃了药就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也说有些不舒服,但比上午好点,结果刚刚快到饭点的时候,他说他胸口疼得厉害,我看他满头大汗,在家还吐了一次,我不敢耽误,马上就送你们这儿了,结果他路上就晕倒了。”王伟回忆着父亲整个发病过程。

    沈心许越听眉头皱的越深,“从早上觉得不舒服到现在有差不多快12个小时了?”

    “对啊。我爸平时身体可硬朗了,就是高血压的老毛病,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王伟似是不敢置信。

    “我们高度怀疑是......”

    “沈医生,肌钙结果出来了。”

    沈心许看了一眼,又转头对王伟道,“你父亲的情况非常危险,现在要做介入治疗。”

    沈心许跟王伟解释了一番,取得家属同意后,把人送进了导管室。

    刚脱下的铅衣又穿上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对等待之人总是十分漫长。

    “我爸怎么样了医生?”沈心许刚出导管室的门,王伟就围了上来。

    她见惯了太多生死,本以为已经心如止水,但每次到这个时候胸口总是会堵得慌,她声音低低的,“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

    “什么?”王伟一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双眼呆滞,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沈心许微微低了下头,转身离去。

    此时已入夜了,沈心许回到办公室,今天是谢灿值班,他现在在查房,不在房间里,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想起刚刚那名死亡病例。心梗时间太长了,冠状动脉造影显示左主干血管完全闭塞,相当于左半心脏长时间没有供血,神仙难救......

    如果他再早一点来医院,肯定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手机铃声在空荡的房间响起,沈心许的思绪被拉回来。

    她看见来电显示才想起今天跟江慕的约会,她一直都在导管室没有看手机,也忘了跟他说一声。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接起电话,“喂,江慕。”

    对面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心许,在加班吗?”

    没有质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也没有指责她为什么忘了今晚的约会,只是轻柔的关心。

    沈心许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酸甜的感觉,像初夏初熟的莓果,挂满枝头诱人采摘,虽有些酸涩,但怎么也不想丢掉。

    “嗯,对不起,刚刚在导管室,忘了跟你说一声。”沈心许满含歉意。

    对面低低笑着,笑声温润,一下就明朗了沈心许阴云密布的心绪。

    “想补偿我,光嘴上说对不起可不够。”

    红晕爬上脸颊,沈心许往后靠着椅背,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扶手上敲着,“那江总想要什么呀?”

    江慕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心许的脸上终于重新挂上笑容,“那也等我吃了饭才行呀,我从中午到现在可是一口没吃,饿得不行了。”

    “行,那你现在过来吧。”沈心许的唇角不经意勾出一抹浅笑。

    挂断电话,沈心许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门口等江慕。

    刚脱下白大褂,办公室的电话响了,那头语气急促,“沈医生吗?快来一下急诊,出事了!”

    沈心许再次返回胸痛中心的时候,大厅里围了一圈人,隐约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声。

    “麻烦让一下。”她拨开人群,挤到最里面,此刻王伟正在跟急诊的医护激烈地争吵着。

    “人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王伟神色激动,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了夏医生的脸上。

    夏医生竭力安抚,第无数次地跟他解释着,“家属你也知道,你父亲来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而且血压很低,我们已经按照诊疗流程全力救治了......”

    “我不管!人是在你们这儿没的,我钱也交了,人给你们了,结果你们说人没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不等夏医生说完,王伟吼道。

    “这位家属。”沈心许上前,“我理解您的心情,当时是我会的诊,手术也是我主刀的,如果您对诊疗结果有疑问的话,可以申请医疗司法鉴定。”

    “就是你把我爸治死的?”王伟红着眼睛质问道。

    刚刚在导管室外沈心许戴着口罩,王伟一时间没认出她来。

    这话倒是说的沈心许不知道怎么答他了。

    就连一旁的夏医生也忍不住了,“家属你说话还是要讲点道理,如果不是你们送医时间太晚,错过了时间窗,你父亲也不至于......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人真的好好的,还送医院做什么......”

    “啊!”话音未落,王伟一拳挥过去,夏医生嘴角当即就见了血。

    这一下,围观群众立刻四散开来,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来医闹的人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呢,万一等会儿无差别攻击,倒霉的可是自己。

    朝阳医院的急诊到了晚上都是人头攒动,周围人群一乱,场面堪比早高峰挤地铁,沈心许都连带着被冲到了一角,她知道国内的医患关系紧张,但没想到这个人不可理喻到这个地步。

    她躲到分诊台后,立刻给保安室打电话说明情况,电话挂断,大厅里依然是人群的尖叫声和脚步声。

    她有点担心夏医生,想看看他有没有脱困,刚露出头,后脑勺骤然剧痛,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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