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

    早上,陈忆安打着哈欠从地铺上爬起,正好撞见陈忆柳披散着头发,像女鬼一样有气无力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你起这么早干嘛?”陈忆安困倦地问,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上班……”陈忆柳气若游丝地回答。

    陈忆安很疑惑地反问:“你上什么班?”

    陈忆柳也立刻反应过来。

    对哦,她真是牛马当惯了,都穿越了还想着上班,真是有病!

    于是立马转身扑回床上,同时雀跃地跟陈忆安幸灾乐祸:“哎呀,我都忘记我不用上班了,可怜的小安同学,你加紧时间去当牛马吧~我要睡觉喽~”

    说完,就跟断了电似的立刻沉入梦乡。

    陈忆安恨恨地瞪了一眼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陈忆柳,帮对方关上了卧室门。

    又或者。

    “为什么我这个月的钱用得这么快?”陈忆安奇怪地翻着自己的手机,查看支付账单。

    陈忆柳叼着一根pocky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头也不抬地回:“不知道。”

    她虽然住在家里,但要买什么都是跟陈忆安商量着买,每一笔开销都是从对方那出的。

    “奇怪,为什么这个月我的话费扣了两次?我这里只显示付款了一次啊,出bug了?”

    陈忆安话音刚落,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陈忆柳讪讪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忘记我的电话也是自动扣费了……”

    他们俩银行卡号一模一样,自己的手机话费可不就从陈忆安的卡上扣钱嘛。

    陈忆安两眼一黑,本来多出一个人,就多了很多支出,现在还有这种隐形的付费,这下他什么时候能省出买房的钱啊!

    “陈忆柳,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看你还有哪些账号绑定了自动续费!”

    “好好好,我马上看,小安同学你别生气。”

    陈忆柳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赶紧给自己那些自动续费的账号给解绑。

    “不对啊!”

    她一拍大腿,发现了漏洞。

    “我和你的账号是一样的,我解绑了,你的账号也跟着解绑了啊。”

    现在他们的情况是,两个人共享账号,每个账号都“一式两份”,一个在陈忆安的手机里,一个在陈忆柳的手机里。

    两人用账号是分开用,但本质上它们是同一个号,陈忆柳对账号进行任何操作,陈忆安的账号也会随之改变。

    陈忆安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悲惨地发现自己以后的固定支出都得一式两份。

    虽然是另一个自己,但骤然多出了一个人和自己一起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陈忆柳和陈忆安还是状况频出。

    但很快,他们就适应和对方一起生活的日子。

    陈忆安第一次有人陪伴着生活,孤独很久的心终于温暖起来,对陈忆柳的一举一动都无比上心。

    他推着车在超市的货架上逡巡,第一次发现女生用的卫生巾居然有这么多名头。

    什么日用夜用,380、420,他看倒是能看懂,却不知道该怎么买。

    可一想到陈忆柳还抱着肚子痛苦地躺在床上呻吟,他就格外心急。

    “小哥是给你女朋友买吗?”一旁的售货员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在看卫生巾,立马走了过去,“不知道怎么买的话,要不要看看这个?”

    终于有一个懂行的,陈忆安看向售货员:“她说要420,纯棉的,你看哪种牌子最好。”

    “纯棉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一款,刚好在搞活动,买五送一。”

    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纠正售货员阿姨的误会,着急地把售货员推荐的卫生巾放到推车里。

    他也不知道女生来一次月经要用多少,但多备着总是好。

    于是干脆拿了六包,然后转头问售货员:“阿姨,我……她痛经,请问要买点什么好?”

    售货员看陈忆安一脸焦急,心里腹诽道:小伙子对自己对象可真好,来个月经就宝贝成这样。

    嘴上热情地回答:“生理期多喝热水,最好给一点红糖。别听年轻人说要吃止痛药,这是药都有三分毒,挨过去就好了。”

    陈忆安不懂这些,但听见阿姨说不能吃止痛药,却下意识皱起眉头。

    痛到不行了为什么不能吃止痛药?

    他知道自己不了解,所以没有反驳,谢过对方后赶紧去买红糖,顺便在手机上查止痛药能不能吃。

    网上的言论也众说纷纭。

    陈忆安想着陈忆柳那痛苦的样,回去的路上还是给对方买了一盒布洛芬。

    不能吃就放到一边。

    回到家,陈忆安立刻把卫生巾给对方,看着满是血的床单,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帮忙换了一套新的。

    反正都是自己,这么见外干嘛?

    等陈忆柳换好卫生巾,扶着墙一点点走出来,陈忆安立刻递上一杯温度合适的红糖水。

    “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卖货的阿姨说管用,你先试试吧。”

    他皱着眉头说。

    陈忆柳虚弱地喝着杯里的红糖水,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流下肚,连带着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又不想给陈忆安看见,只能仰起头喝水,用杯子遮掩住。

    每一次痛经,无助地躺在出租屋里的时候,她都好想有个百分百信任的人来照顾自己。

    可每一次她都只能硬抗。

    假如凑上了上班的日子,她甚至必须顶着疼痛对上司和同事笑脸相迎。

    每一次她都想跟这个操蛋的世界爆了。

    但每一次,她都吃着一片片止痛药抗了下来。

    能怎么办呢?生活还要继续,她只能一个人单打独斗。

    可现在,有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和自己思维同频、童年相似,一切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好像这个操蛋的世界、操蛋的人生,也不是那么难挨了。

    陈忆柳喝完一杯红糖水,对陈忆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是买了布洛芬吗?快给我。吃完以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陈忆安一边把药递给对方,一边不解地问:“我看网上有些人说来月经能吃,有些人说不能吃,到底能不能吃啊?”

    陈忆柳混着水把药片吞下:“不知道啊,但我痛得不行了就要吃,管它呢。我都要痛死了,凭什么不能吃。”

    陈忆安赞同地点头:“我觉得也是。”

    药物的作用下,陈忆柳很快就不再疼痛,只是月经的副作用让她身体发软,只想在床上躺着。

    “对了,今天……谢谢你。”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床铺,对门外的陈忆安轻轻一笑。

    “嗐,我们之间说啥谢谢。”陈忆安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

    日子就在这种偶有突发情况,平淡中带着一丝波澜中,缓缓走过。

    陈忆安以前总爱留在公司加班,可现在一想到陈忆柳在家里做了饭等自己,除非上司主动要求加班,不然每次都第一个走人。

    陈忆柳以前一个人生活,能做到非上班时间一句话也不说,像一个自闭儿童。

    现在有了另一个自己,每天和他斗嘴还来不及,心里一直积蓄着的阴霾也慢慢褪去。

    或许,一直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也不错。

    饭后,陈忆安自觉起立去刷碗,陈忆柳满足地躺在沙发上,看向一旁的陈忆安,不知为何,突然想小酌一杯。

    “小安同学,喝酒不?”

    她知道陈忆安一定会答应的。

    “喝,你等我一下。”陈忆安头也不回地说。

    于是陈忆柳抄起挂在门口的钥匙,准备去便利店买几罐啤酒。

    路过梁姐的门口,她奇怪地扫了一眼。

    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液体在“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

    陈忆柳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楼去买了啤酒,回来又路过梁姐的门口,这次一点儿声音也没听见。

    果然还是自己的错觉。

    她一边想着,一边推开房门:“我回来啦,这几天的天气怎么回事?连续下了好久的雨。”

    “不知道啊,还好我买了烘干机,不然就没衣服穿了。”陈忆安回答。

    “嗤——”

    气泡声响起,二人碰了个杯,各自喝了一口。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

    一口酒打开了陈忆安的心扉,他看了一眼自己,突然抬头看向陈忆柳。

    “我?你问我什么?”陈忆柳潇洒地坐在地上,头靠着沙发。

    “他们……那对傻逼,是怎么对你的?”

    陈忆安自己很讨厌父母,所以他想陈忆柳也是一样,可他真的很想知道对方的过去。

    陈忆柳没有感到冒犯,他们就是一个人,理应分享过去。

    “我嘛……你懂的,他们好赌又好面。看见我不是个带把的,从小骂我是赔钱货。天天说因为我不是男的,让他们脸上无光,殊不知,他们这两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烂赌徒,才最丢面。”

    陈忆柳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眯起眼睛。

    “然后我就不甘心啊,凭什么我要生在一个烂透了的家里,凭什么我比男人差?所以我就顶着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一路爬啊爬,爬到了一个很好的大学。”

    “紧接着,他们为了还赌债,想把我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

    陈忆柳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恨不得从那两对类人生物身上狠狠地扯下一块肉。

    陈忆安也捏紧了拳头,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我想,我的人生不应该烂在泥里。所以我就跑,跑到了警察局,跪下来,哭着求我能看到的所有人帮帮我。”

    “我成功了,我上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大学。即使他们不给我一分钱,我靠着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以及兼职,成功读完了大学,甚至还保了研。”

    “就当我以为我彻底从过往的阴影里逃出来后,他们就像两坨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又找了上来。”

    听到这,陈忆安屏住了呼吸,似乎能看见两张松弛又虚伪的脸,在自己面前做出各种各样惺惺作态的表情。

    “他们跪在导师的实验室门口,跪在我的师兄师姐面前,控诉我不孝、冷血,说他们把我养大,现在他们都快死了还不回家看一眼。”

    “我永远忘不掉那天过往的人脸上的表情,憎恶、同情、打量、嫌弃、可怜。尽管不是他们的错,但依然让我作呕。”

    陈忆柳的表情冷得像块冰,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天两个恶心的人东西,跪在地上哭诉的声音。

    陈忆安握住她冰冷的手,没有像其他人安慰人一样,说“都过去了”。

    因为他们知道,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后来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陈忆柳转头看向陈忆安。

    他点头。

    自己当然知道,他们是一个人。

    后来,他们不想顶着其他人猜忌的目光继续读书,选择了退学,没有告诉任何一个熟识的人自己去了哪里。

    然后,因为还不错的本科学历和经历,他们找到了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为了不让老家的那对烂泥又攀附过来,不敢与任何一个人交际,孤零零的上班下班。

    生活唯一的期盼就是攒够钱,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家,一个人在里面老去。

    “现在看来,他们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儿子,而是想要一个能源源不断吐钱、听他们话的养老工具人罢了。”

    想生男孩只是想榨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陈忆柳看了一眼陈忆安,二人相视一笑。

    终于把自己多年来无法倾诉的怨恨说了出去,她的心也舒畅许多。

    两人轻轻碰了一下杯,把买来的酒分着喝完。

    而隔壁梁姐的房间内,黑色的粘液已经淹到了小腿肚,原本清新漂亮的家具全都沾上了黏糊的液体。

    诡异的是,如水一般的液体却没有从门缝中漏出去,仿佛有意识在控制一般。

    梁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双眼瞪得老大,身子却僵硬地坐在原地,仔细看去,一条条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顺着毛孔,深深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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