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黄昏时分，一千多鲜花，只多不少，才按花色、品类分好。
庆幸得是，楼衔月确如她所说，去查探情报，再没回来刁难她。
楼衔月带来的两个戏班子跟班，早就没影儿了，也没有个验收成果的人。
罗千梵等了一会，夜色已昏暝，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视野中。
这个时间，这个人，正好！
“陆姨！”罗千梵招手笑道，“您往哪去？”
陆姨上了年纪，一看见罗千梵的一张笑颜，虽然容貌是堪忧了些，但爱笑的人，总归讨人欢心。
陆姨脚下拐个弯，朝这边来。
“老爷最近气喘犯得紧，还不是因为少爷被罢官那事儿……我让厨房煨了川贝枇杷雪梨盅，给老爷送去。”
她看见一地整齐的鲜花，道：“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多花？”
罗千梵叹口气，“寿宴那天的戏班子要搭戏台，用鲜花做装点。领班让我分一下不同的花色和品类。”
陆姨心疼道：“这么多，得分多久啊？他们戏班子没人了，来折腾咱们府上的人？”
身在隐殿的这几年，罗千梵也伪装过不少角色，和成百上千的陌生人打交道。
综合来看，那些自己的生活过得比较顺遂的人，都比较好说话，有同理心。
枢密使府的舒适程度，在她心里，能排上前三了。
之前听庄三秋说，枢密使府从不苛待下人，果真如此。
“没事，陆姨。这不都分完啦。您快去吧，别让这精心熬制的补品凉了！”
罗千梵乖巧道。
陆姨欣慰，“那我先去。那领班若再给你布置什么荒谬的任务，你找我，我来跟他理论。”
陆姨走后，罗千梵伸了个懒腰。
如此一来，陆姨就可作为她分好了一千朵鲜花的证人。
倘若楼衔月将来想有意为难她，故意再打乱这些花，给她扣一个延误工期的罪名，也没办法了。
暮色昏暝，正是夜行好时机。
罗千梵找了个偏僻角落，翻上院墙，记住从共潮生到后山“火女”洞穴的路，轻巧地跳下墙来，如一只狸猫无声落地，向后山走去。
因为小素目睹“火女”的事情迅速在府内下人间流传，本就空旷的后山，更没人来了。
罗千梵带着面衣，穿行假山之中，竟觉得有些自由。
这些假山瘦石嶙峋怪异，多崎岖的山洞，用来藏人再好不过。
罗千梵脚下微顿，右手一抬，手腕格挡住刺来的凶器。
没想到，刚想到这里方便藏人，就被隐藏的人下手了。
她转身正面迎敌，两手牵制住这杀手的两腕，让杀手的上半身动弹不得，定睛一看，竟然是楼衔月。
这确实有些意料之外了。
“我只当你我不合，没想到你竟真要杀我？”
楼衔月冷笑，“看见我头上戴的金簪了吗？隐殿规矩，金簪在手，不成功便谢罪。这是最高的任务规制！罗千梵，你该明白，到底谁才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个了吧？”
罗千梵觉得可笑：“我的木簪是用以防身，你的金簪是用以谢罪。你当真觉得，被赐金簪是好事？”
“但如果我的金簪是蒙先生赏的呢？”
“你的先生，赏我金簪。”楼衔月一字一顿，“看来，蒙先生并不信任你呢。”
罗千梵的瞳孔微微闪动，露出了破绽。
楼衔月趁机将短刀在手中转向，朝罗千梵的颈间刺去，罗千梵躲避不急，向后弯腰的同时以右手握住刀尖。
鲜血霎时间涌出，顺着刀尖滴落在面衣上，雪白的纱质面衣一瞬间洇红一片。
但好在接住了。
罗千梵左手去抢刀柄，同时身子旋转，从一个后仰的劣势姿势，转到楼衔月斜侧方。
不过眨眼之间，楼衔月手中没了短刀，错愕之际，膝弯被猛地一踢，向前摔跪下去。
再欲起身时，沾血的短刀已在眼前，刀后方是罗千梵那双冷峻的眼。
“停下！”楼衔月大喊：“你不能杀我！”
见罗千梵停下动作，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你不敢杀我……这里还在郑府，多了具尸体，只会阻碍你行动。”
罗千梵唇角勾起，“你听过郑府后山的‘火女’传说吗？”
楼衔月一愣。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贸然行动。我是该说，真不愧是你呢？还是直接说你蠢。”
罗千梵冷下脸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是跟踪我来到后山，准备杀了我后藏尸，再找账本。”
“可我不一样，”她忽而笑起来，“我让你，正大光明的死。”
“借‘火女’的光。”
“崩！”
极清脆的一声后，罗千梵只看到一道红光残影掠过眼前，而后手中刀刃被震落。
那红光残影，是什么东西？
罗千梵没来得及像四周看，便又一个拿剑的黑衣人冲出来，目标直指她而来。
什么？又来！
刚和楼衔月打完的罗千梵：
倦了。
偏偏这黑衣人出招又快又稳，楼衔月也缓过来，眼看着就能二打一。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罗千梵打不过，先溜！
她翻上假山，直接踏着假山逃跑。
黑衣人也尾随着上了假山，但终究跟丢了罗千梵。
罗千梵跑到共潮生院子的墙根，才停下来喘口气。
这黑衣人是谁？
看起来不像和楼衔月一伙的。
而且，很明显，黑衣人是冲罗千梵而来。
“……”
罗千梵的大脑有点烧。
最近得罪过什么高手吗？
*
楼衔月看着迅速飞远的两个身影，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黑衣人为什么要救她？
但她现在不能想这么多。
她的杀机已经暴露，罗千梵不会放过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任务中提到的账册，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她真的很讨厌罗千梵。
但有一点，也许能和罗千梵达成共识。
——枢密使府，实乃是非之地。
楼衔月在山壁上观察、摸索起来。
她也在隐殿学习了不少年，知道这种情况下，山壁上一般会有机关，连通密室。
但一直找到戌时末（注：快晚上九点），也没找到。
她抬头看天。
今日是十六，满月之夜。
然而乌云遮月，不见蟾宫。
假山上藤萝攀援，被缠绕的植物受绞杀致死，平添几分阴森。
楼衔月再低头之时，看到地上有两个浅浅的人影。
一个人影，正向她的影子，慢慢靠近。
*
罗千梵摆脱黑衣人的追踪后，又到麦田转了一圈。
在麦地的湿泥间踩一踩后，她才返回小院儿。
罗千梵站在小院儿台阶前，顺着台阶的棱角挂掉鞋底的湿泥。
在厨房干活的小柔看见了，道：
“现在才从麦田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很闲呢。种麦子也怪辛苦。我这有今天厨房剩的荷叶山楂茶，给你一碗！”
罗千梵接过，笑嘻嘻道：“不辛苦~”
小哑巴洗漱回来，看见罗千梵，笑了笑，随后利落地上床，还拉起了床帐。
小哑巴似乎不愿意过多接触其他人。
还没到睡觉时分，姑娘们的床帐都敞开着。
除了小哑巴，唯有一个人的床帐，也紧紧闭着。
“小素睡了吗？”
“昨晚吓着了，今天一天都没起来。”
小素的床位前，摆着一双绣花鞋。
小柔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说，真有‘火女’这玩意儿？”
罗千梵笑道：“三秋不是说了吗，只是以讹传讹。”
反正今天去后山，是没见到。
若是见到了，她倒要好好捉住“火女”审审，记录了郑章卖官鬻爵的账册在哪。
罗千梵眼睫一颤！
如果今天袭击她的黑衣人，就是“火女”传闻的始作俑者呢？
黑衣人驱逐外人离开后山，不就证明后山的确“有鬼”！
本以为这一趟是白跑了，但现在想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证明方向是对的。
小柔转身倒茶水渣去。
“咦，三秋姐，你回来啦。”
庄三秋捶着肩膀，一脸疲倦。
“忙死了，这五十大寿，怎么要准备这么多事儿！一会儿冰室的冰不够了，得找冰政要；一会儿春风渡的厨子居然说，荷塘小炒必须要现挖的脆藕，不能用隔夜的？我寻思藕又不是肉，放一夜怎么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庄三秋才坐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正好小柔给的荷叶山楂茶还没动，罗千梵借花献佛，倒出来一半给庄三秋泄泄火。
“五十是整数，又是人生过半的大事，肯定忙得很。等后天寿宴一过，你好好歇歇。”
庄三秋喝一口茶，道：
“是。”
“我家那边的花也开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家乡看看花去。”
她笑得羞赧：“说起来，我有个妹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不出来是哪里像，明明五官都不一样，却觉得就像我妹妹站在了眼前。”
小柔正好回来，听到后问：
“三秋姐，你要走？”
庄三秋摇摇头，“小住一段时日就回来。”
庄三秋瞥见小素的床帐，气得冷哼一声，“我在这忙死忙活，有人倒睡得舒坦！”
庄三秋和小素都是大丫鬟，这两人若吵起来，整个小院儿都不能太平。
小柔见状，赶紧指指小哑巴的床帐，“也刚睡下，今天肯定累了，咱就别吵着小哑巴了。”
这一招果然让庄三秋安静下来，自去洗漱了。
罗千梵静观一切。
枢密使府的下人们虽过得好，但都不是脑袋空空的闲人。
比如庄三秋，精明能干，在主子面前得脸，还能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
比如小柔，玲珑心思，对小丫鬟一视同仁，对大丫鬟庄三秋，也能一句话制住。
枢密使府好像一个大戏台，其中的人都扮演者各自的角色。
唯有她是过客，匆匆几日，便要走。
临近子时，姑娘们全部睡下，小院儿、整个枢密使府都寂静如一潭死水。
远处，一阵野狗的狂吠吵醒许多浅眠的人。
几个小厮拿起铁锹去赶野狗。
“后山的野狗，今天咋叫得这么凶！”
“谁知道呢，赶紧赶走，赶紧回去，别在这儿多留。”
“等等，你们看……那是啥！”
假山群中，一道冲天白光灼灼燃烧，寂静的深夜中，火焰吞噬木材的噼啪声，和一种不知名的滋滋声，钻进几个小厮的耳朵，避无可避。
不知是谁开的头，一声“火女啊！！”响彻府宅，小厮们慌忙扔下铁锹，逃命而去。
小院儿内。
罗千梵从床上坐起，头伸出床帐，乌发如墨，垂在肩前。
不少姑娘也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外面叫什么啊？”
“天还黑着呢，干嘛啊？”
“……”
罗千梵虽然也发蒙，意识总归比寻常人清醒些。
“火女……拿水去后山……”
她重复着外面能听清楚的零星字句。
“不好，后山失火了！”
庄三秋也瞬间清醒了：“失火？都醒醒，快先到院子里！”
一时间，十几个姑娘一齐穿衣提鞋，跑到了院子里。
火势还没蔓延到小院儿，但面向后山的方向，已是火光冲天。看火势，半个后山都遭殃了。
庄三秋道：“互相看看，都在了吗？”
小柔答：“小素还在屋里，我去叫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大开的屋门。
罗千梵也望向那里。
……不，恐怕小素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的床前，原先摆放着的绣花鞋，消失了。
难道小素趁她们睡着时，偷偷溜走了？
为什么？
小柔拉开床帐，叫道：“小素快起，外面失……”
她愣住了，向院中看去，“小素，不在。”
庆幸得是，楼衔月确如她所说，去查探情报，再没回来刁难她。
楼衔月带来的两个戏班子跟班，早就没影儿了，也没有个验收成果的人。
罗千梵等了一会，夜色已昏暝，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视野中。
这个时间，这个人，正好！
“陆姨！”罗千梵招手笑道，“您往哪去？”
陆姨上了年纪，一看见罗千梵的一张笑颜，虽然容貌是堪忧了些，但爱笑的人，总归讨人欢心。
陆姨脚下拐个弯，朝这边来。
“老爷最近气喘犯得紧，还不是因为少爷被罢官那事儿……我让厨房煨了川贝枇杷雪梨盅，给老爷送去。”
她看见一地整齐的鲜花，道：“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多花？”
罗千梵叹口气，“寿宴那天的戏班子要搭戏台，用鲜花做装点。领班让我分一下不同的花色和品类。”
陆姨心疼道：“这么多，得分多久啊？他们戏班子没人了，来折腾咱们府上的人？”
身在隐殿的这几年，罗千梵也伪装过不少角色，和成百上千的陌生人打交道。
综合来看，那些自己的生活过得比较顺遂的人，都比较好说话，有同理心。
枢密使府的舒适程度，在她心里，能排上前三了。
之前听庄三秋说，枢密使府从不苛待下人，果真如此。
“没事，陆姨。这不都分完啦。您快去吧，别让这精心熬制的补品凉了！”
罗千梵乖巧道。
陆姨欣慰，“那我先去。那领班若再给你布置什么荒谬的任务，你找我，我来跟他理论。”
陆姨走后，罗千梵伸了个懒腰。
如此一来，陆姨就可作为她分好了一千朵鲜花的证人。
倘若楼衔月将来想有意为难她，故意再打乱这些花，给她扣一个延误工期的罪名，也没办法了。
暮色昏暝，正是夜行好时机。
罗千梵找了个偏僻角落，翻上院墙，记住从共潮生到后山“火女”洞穴的路，轻巧地跳下墙来，如一只狸猫无声落地，向后山走去。
因为小素目睹“火女”的事情迅速在府内下人间流传，本就空旷的后山，更没人来了。
罗千梵带着面衣，穿行假山之中，竟觉得有些自由。
这些假山瘦石嶙峋怪异，多崎岖的山洞，用来藏人再好不过。
罗千梵脚下微顿，右手一抬，手腕格挡住刺来的凶器。
没想到，刚想到这里方便藏人，就被隐藏的人下手了。
她转身正面迎敌，两手牵制住这杀手的两腕，让杀手的上半身动弹不得，定睛一看，竟然是楼衔月。
这确实有些意料之外了。
“我只当你我不合，没想到你竟真要杀我？”
楼衔月冷笑，“看见我头上戴的金簪了吗？隐殿规矩，金簪在手，不成功便谢罪。这是最高的任务规制！罗千梵，你该明白，到底谁才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个了吧？”
罗千梵觉得可笑：“我的木簪是用以防身，你的金簪是用以谢罪。你当真觉得，被赐金簪是好事？”
“但如果我的金簪是蒙先生赏的呢？”
“你的先生，赏我金簪。”楼衔月一字一顿，“看来，蒙先生并不信任你呢。”
罗千梵的瞳孔微微闪动，露出了破绽。
楼衔月趁机将短刀在手中转向，朝罗千梵的颈间刺去，罗千梵躲避不急，向后弯腰的同时以右手握住刀尖。
鲜血霎时间涌出，顺着刀尖滴落在面衣上，雪白的纱质面衣一瞬间洇红一片。
但好在接住了。
罗千梵左手去抢刀柄，同时身子旋转，从一个后仰的劣势姿势，转到楼衔月斜侧方。
不过眨眼之间，楼衔月手中没了短刀，错愕之际，膝弯被猛地一踢，向前摔跪下去。
再欲起身时，沾血的短刀已在眼前，刀后方是罗千梵那双冷峻的眼。
“停下！”楼衔月大喊：“你不能杀我！”
见罗千梵停下动作，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你不敢杀我……这里还在郑府，多了具尸体，只会阻碍你行动。”
罗千梵唇角勾起，“你听过郑府后山的‘火女’传说吗？”
楼衔月一愣。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贸然行动。我是该说，真不愧是你呢？还是直接说你蠢。”
罗千梵冷下脸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是跟踪我来到后山，准备杀了我后藏尸，再找账本。”
“可我不一样，”她忽而笑起来，“我让你，正大光明的死。”
“借‘火女’的光。”
“崩！”
极清脆的一声后，罗千梵只看到一道红光残影掠过眼前，而后手中刀刃被震落。
那红光残影，是什么东西？
罗千梵没来得及像四周看，便又一个拿剑的黑衣人冲出来，目标直指她而来。
什么？又来！
刚和楼衔月打完的罗千梵：
倦了。
偏偏这黑衣人出招又快又稳，楼衔月也缓过来，眼看着就能二打一。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罗千梵打不过，先溜！
她翻上假山，直接踏着假山逃跑。
黑衣人也尾随着上了假山，但终究跟丢了罗千梵。
罗千梵跑到共潮生院子的墙根，才停下来喘口气。
这黑衣人是谁？
看起来不像和楼衔月一伙的。
而且，很明显，黑衣人是冲罗千梵而来。
“……”
罗千梵的大脑有点烧。
最近得罪过什么高手吗？
*
楼衔月看着迅速飞远的两个身影，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黑衣人为什么要救她？
但她现在不能想这么多。
她的杀机已经暴露，罗千梵不会放过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任务中提到的账册，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她真的很讨厌罗千梵。
但有一点，也许能和罗千梵达成共识。
——枢密使府，实乃是非之地。
楼衔月在山壁上观察、摸索起来。
她也在隐殿学习了不少年，知道这种情况下，山壁上一般会有机关，连通密室。
但一直找到戌时末（注：快晚上九点），也没找到。
她抬头看天。
今日是十六，满月之夜。
然而乌云遮月，不见蟾宫。
假山上藤萝攀援，被缠绕的植物受绞杀致死，平添几分阴森。
楼衔月再低头之时，看到地上有两个浅浅的人影。
一个人影，正向她的影子，慢慢靠近。
*
罗千梵摆脱黑衣人的追踪后，又到麦田转了一圈。
在麦地的湿泥间踩一踩后，她才返回小院儿。
罗千梵站在小院儿台阶前，顺着台阶的棱角挂掉鞋底的湿泥。
在厨房干活的小柔看见了，道：
“现在才从麦田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很闲呢。种麦子也怪辛苦。我这有今天厨房剩的荷叶山楂茶，给你一碗！”
罗千梵接过，笑嘻嘻道：“不辛苦~”
小哑巴洗漱回来，看见罗千梵，笑了笑，随后利落地上床，还拉起了床帐。
小哑巴似乎不愿意过多接触其他人。
还没到睡觉时分，姑娘们的床帐都敞开着。
除了小哑巴，唯有一个人的床帐，也紧紧闭着。
“小素睡了吗？”
“昨晚吓着了，今天一天都没起来。”
小素的床位前，摆着一双绣花鞋。
小柔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说，真有‘火女’这玩意儿？”
罗千梵笑道：“三秋不是说了吗，只是以讹传讹。”
反正今天去后山，是没见到。
若是见到了，她倒要好好捉住“火女”审审，记录了郑章卖官鬻爵的账册在哪。
罗千梵眼睫一颤！
如果今天袭击她的黑衣人，就是“火女”传闻的始作俑者呢？
黑衣人驱逐外人离开后山，不就证明后山的确“有鬼”！
本以为这一趟是白跑了，但现在想来，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证明方向是对的。
小柔转身倒茶水渣去。
“咦，三秋姐，你回来啦。”
庄三秋捶着肩膀，一脸疲倦。
“忙死了，这五十大寿，怎么要准备这么多事儿！一会儿冰室的冰不够了，得找冰政要；一会儿春风渡的厨子居然说，荷塘小炒必须要现挖的脆藕，不能用隔夜的？我寻思藕又不是肉，放一夜怎么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庄三秋才坐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正好小柔给的荷叶山楂茶还没动，罗千梵借花献佛，倒出来一半给庄三秋泄泄火。
“五十是整数，又是人生过半的大事，肯定忙得很。等后天寿宴一过，你好好歇歇。”
庄三秋喝一口茶，道：
“是。”
“我家那边的花也开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家乡看看花去。”
她笑得羞赧：“说起来，我有个妹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不出来是哪里像，明明五官都不一样，却觉得就像我妹妹站在了眼前。”
小柔正好回来，听到后问：
“三秋姐，你要走？”
庄三秋摇摇头，“小住一段时日就回来。”
庄三秋瞥见小素的床帐，气得冷哼一声，“我在这忙死忙活，有人倒睡得舒坦！”
庄三秋和小素都是大丫鬟，这两人若吵起来，整个小院儿都不能太平。
小柔见状，赶紧指指小哑巴的床帐，“也刚睡下，今天肯定累了，咱就别吵着小哑巴了。”
这一招果然让庄三秋安静下来，自去洗漱了。
罗千梵静观一切。
枢密使府的下人们虽过得好，但都不是脑袋空空的闲人。
比如庄三秋，精明能干，在主子面前得脸，还能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
比如小柔，玲珑心思，对小丫鬟一视同仁，对大丫鬟庄三秋，也能一句话制住。
枢密使府好像一个大戏台，其中的人都扮演者各自的角色。
唯有她是过客，匆匆几日，便要走。
临近子时，姑娘们全部睡下，小院儿、整个枢密使府都寂静如一潭死水。
远处，一阵野狗的狂吠吵醒许多浅眠的人。
几个小厮拿起铁锹去赶野狗。
“后山的野狗，今天咋叫得这么凶！”
“谁知道呢，赶紧赶走，赶紧回去，别在这儿多留。”
“等等，你们看……那是啥！”
假山群中，一道冲天白光灼灼燃烧，寂静的深夜中，火焰吞噬木材的噼啪声，和一种不知名的滋滋声，钻进几个小厮的耳朵，避无可避。
不知是谁开的头，一声“火女啊！！”响彻府宅，小厮们慌忙扔下铁锹，逃命而去。
小院儿内。
罗千梵从床上坐起，头伸出床帐，乌发如墨，垂在肩前。
不少姑娘也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外面叫什么啊？”
“天还黑着呢，干嘛啊？”
“……”
罗千梵虽然也发蒙，意识总归比寻常人清醒些。
“火女……拿水去后山……”
她重复着外面能听清楚的零星字句。
“不好，后山失火了！”
庄三秋也瞬间清醒了：“失火？都醒醒，快先到院子里！”
一时间，十几个姑娘一齐穿衣提鞋，跑到了院子里。
火势还没蔓延到小院儿，但面向后山的方向，已是火光冲天。看火势，半个后山都遭殃了。
庄三秋道：“互相看看，都在了吗？”
小柔答：“小素还在屋里，我去叫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大开的屋门。
罗千梵也望向那里。
……不，恐怕小素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的床前，原先摆放着的绣花鞋，消失了。
难道小素趁她们睡着时，偷偷溜走了？
为什么？
小柔拉开床帐，叫道：“小素快起，外面失……”
她愣住了，向院中看去，“小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