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两日度归来,看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乔雪颂怔愣一瞬,一时竟觉得恍若隔世。

    “乔小姐,到了。”李平唤回乔雪颂飘忽的神智,乔雪颂回过头,才发现马车停在县衙门口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多谢大人。”乔雪颂提着裙子下车,这才看到县衙门口竟已围着不少人,银枝,王雪衣,李致竹,江琳琅还有众多父老乡亲的熟悉的面孔闪过,其脸上都不乏担忧。

    乔雪颂一双清澈瞳仁一一略过眼前众人,心思千回百转,回想起李平说的话,心中琢磨片刻,倏的转身,面向众人,抬手作揖,对着面前人群行了一个大礼,扬声高喊:”乔氏雪颂,在此感谢众多乡亲们相助。“

    “不妨事,不妨事。“

    “乔老爷是冤枉的!”

    早在马车内乔雪颂便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如今阳光下,少女一身白衣,脊背笔直,一头乌发披在脑后,目光炯炯神情坚定,像一颗松站在喧闹的人群面前,以纤弱身躯扛起乔府门楣。

    “乔姑娘,请进吧。”李平道。

    乔雪颂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门外众人,消失在了门后。

    乔雪颂被李平带着往里面走,“李大人,现在是什么情状?”

    李平步子大,乔雪颂略微小跑才赶得上他,见状李平略微放缓了步子,道:“大人阻止了李观山行刑,重审此案,从牢里将乔员外提出来重写状纸,线下已经过了第一轮对簿,如今李观山和你父亲各执一词,看起来双方都有些道理。”

    “这么说钟大人也没什么办法了?”乔雪颂听懂了。

    李平不想承认,但也确实如此,找补说:“我家大人从京城来,平日里也没接触过这些事情......”

    乔雪颂笑了笑,“那钟大人定然极受圣上器重。”

    要不然说商人这嘴就是和寻常人不一样,李平听懂乔雪颂话里的调笑,竟哽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看着大堂到了,急忙岔开话题通报:“大人,人带到了。”

    “多谢大人。”乔雪颂当没看到他的局促,抬步进屋,一眼便瞧见站在最高处的男人,面对正大光明牌匾,身形如山岳高达矗立。

    他旁边是佝偻着背看不出表情的李县令,下方还有两人一跪一坐,乔雪颂定睛一看,跪着那人正是在不久前还在城门口耀武扬威的赵主簿。

    再一看安安稳稳坐在檀木雕纹椅上的人,不正是自己父亲嘛。

    “颂儿!”

    见到女儿无事,乔善水差点热泪盈眶,急忙站起上前,“我听大人说你累倒在了去濯水的路上,如今可休息好了?”

    乔雪颂目光上下将乔善水扫了一圈,确定自己父亲无事,才道:“有钟大人相助,女儿无事,就是辛苦爹爹了......”

    “咳咳.......”李平眼看两人叙旧,怕耽误了正事,连忙轻咳两声,这才将乔雪颂注意力拉回。

    乔雪颂这才对着钟宴齐行礼,“民女见过钟大人。”

    钟宴齐颔首,指着赵主簿,“便是此人以全程戒严为名阻拦你前往濯水寻本官,中途还多加阻拦?”

    “回大人,正是。”乔雪颂目视前方,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大人,李县令给家父扣上子虚乌有的罪名,什么侵占百姓财产,擅自篡改商行行册,全是无稽之谈,要不然,也不会令使赵主簿在民女出城时拦截,前因后果此番种种看来都是李县令和赵主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意在冤死我父,驱逐民女,谋夺我乔府家产!“

    乔雪颂字字恳切,竟是差点潸然泪下,再看李观山,一双眼瞪着跪在中间的赵主簿身上,都要瞪穿了似的。

    满脸都写着,让你坏我的好事。

    赵主簿被瞪得脸一歪,暴戾的性子刚被激出几分火气,便见李观山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冤,“大人,乔大姑娘这话才是无稽之谈,下官再怎么也是为朝廷效命的,怎么可能为了贪这么点,就做这种葬送自己仕途的荒唐之举啊!”

    “行册事大,我们官府怎么可能出错,那商铺对不上,可不就只能找乔老爷问话了吗?”

    “呵。”钟宴齐冷眼看着李观山:“问话,问话便是不过三日便斩首,要不是百姓拦着,现在的乔善水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罢!”

    李观山擦了擦头顶的汗,“这证据确凿,行册都在这放着,尽快行刑也是为以儆效尤,免得后面再生事端。”

    乔雪颂听得嘴角一抽。,

    事端,这个事端,怕不是就指的是眼前这位钟大人吧。

    钟宴齐显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但此刻却也并未发作,眼神刀锋似的在李观山和赵主簿之间来回扫射,话锋一转,问赵主簿:“乔姑娘中途所遇的官兵,也是李县令安排的?”

    赵主簿抬头看李观山,李观山转头避过他的目光,感受到这目光越发灼热,好半晌才消散下去。

    便听见赵主簿嘶哑的声音响起,“都是下官一人所为,与县令大人毫无关系。”

    李观山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连忙找补,企图顺势将赵主簿摘出,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对方越发阴冷的目光。

    而这一切,都被旁边站得稳稳当当的乔雪颂看在眼里。

    因着先前已经审问过一轮,如今乔雪颂的道理似乎只能坐实此事确实有蹊跷,正如李观山所说,有问题的行册已经是确凿的证据,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云水县官府出了问题,却不能直接将这颗毒瘤拔掉。

    钟宴齐缺乏证据,也需要有人帮助找出证据。

    事毕,李观山告退,因着滥用职权,赵主簿被受了十军棍的刑,李平等人下手豪不留情,等到乔雪颂送别了乔善水,让银枝带着父亲离开时,门口院中还回响着赵主簿的痛叫声。

    见乔雪颂有话要说,李平明事理地守在门外。

    乔雪颂不复方才恭敬拘谨的样子,直截了当了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水县?”

    钟宴齐也不隐瞒:“自从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便令人跟着你,你父亲一出事便有人飞鸽传书予我。”

    这番话细品颇有一些别的意思,但乔雪颂全然没有多想,“钟大人,你还没有放弃吗?”

    少女笑容灿烂,如乱花迷眼,钟宴齐不禁喉咙发痒,细看之下还耳根发红。

    “同为穿越者,自然是能帮便帮,至于你愿不愿意.......”钟宴齐道:“我也不强求了。”

    狼王耷拉了耳朵,陡然多了几分粗笨的傻气,和一贯印象中的钟宴齐判若两人,却又令人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这个有这古代皮囊的内里确确实实装着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灵魂。

    “不会强求。”乔雪颂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张了张嘴,听见自己说,“我打算来濯水找你,本就是来答应你。”

    眼看着那双暗沉的眸子亮起,乔雪颂继续说;“你说得对,乔家如今就是个活靶子,这些贪官污吏不会放过我们。”

    “这是于私,至于于公......“乔雪颂道:“没有这些乡亲,我爹根本等不到你来,是我将人心看得过于龌龊,忘记世间本就有正道公义长存。”

    “钟宴齐,你是对的,是我这些年只顾着乔家的利益,心胸过于狭隘。”

    说完这话,乔雪颂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消散,这些天一直纠结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自己郁结松散,她自认钟宴齐功不可没,瞧着这人越发顺眼。

    钟宴齐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这些年甚少有人这样直视他,不由得摸了摸脸,“怎......怎么了?”

    “没什么。”乔雪颂笑着摇头,“说来这李县令,你可有想到什么办法查证?”

    “他污蔑你们乔府足以看出已经坐不住了,但是这次确实是太急了点,这个罪名想要斩首,如何能服众。”钟宴齐冷笑,“大不了将他李府翻个底朝天,总能找到些线索。”

    眼看这人又冲动了,乔雪颂扶额,“你先不要着急。”

    “我看那赵主簿虽然看着是李观山的心腹,但实际上却有自己的心思,方才你问罪赵主簿时,看见他的神情没有?”乔雪颂回忆道:“我觉得,可以从这里下手。”

    “赵主簿定然知晓李观山众多腌臜事情。”钟宴齐点点头,“那要如何才能令赵主簿反水?”

    乔雪颂早有想法:“那赵主簿早在老县令在任时便跟着,可数十年过去仍是一个区区主簿之位,谁来能甘心?照我说,你就只需要许以一定好处,不愁他不会上钩。”

    钟宴齐还有些犹豫,便听乔雪颂又道:“但这人生性狡诈,必定不会相信大人,并且必然对实名反水这事儿相当敏感,所以,咱们可以推行匿名检举制。”

    匿名,检举?

    仿佛一双大手拨开迷雾,钟宴齐恍然大悟,整个县衙上下谁能说没点腌臜事情,这样一来,所有情报尽在他手,凭借这些腌臜杀鸡儆猴,迷惑赵主簿的视线,与此同时放出诱饵,诱得他主动上钩。

    “聪明!”钟宴齐竖起大拇指,转身便吩咐李平去做。

    “哎等等。”乔雪颂叫住李平,男人回身看向钟宴齐,得他允许后等着乔雪颂吩咐:“姑娘,还有什么要事要办?”

    “从李观山后院家眷入手,查清楚后宅的财务开支和人情往来,尽详尽细,一点遗漏都不要有。”

    李平领命离去,乔雪颂见钟宴齐似懂非懂,捂嘴微笑:“术业有专攻,要查贪腐,钟大人,你算是找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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