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寒光闪过,二楼东厢房房门刹那被劈得四分五裂,烟尘四起,乔雪颂捂着鼻子微眯眼眸,清楚看见一道身影飞跃二楼围栏往下一跳,扑进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这人是谁?偷听他们讲话多久了。

    楚平见状提刀上前,“大人,追不追?”

    “不用。”钟宴齐环视周围,二楼包厢无一人出来打探,整个驿站安静如出,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意外一样,只一会儿上楼得脚步声拾级而上,他冷冷看了一眼上楼来赔着小脸的小二,“既然东厢房塌了,那便领我们去西厢房住。”

    那小二被钟宴齐吓得笑都差点没挂住,听到他不说别的,提起的心放下一半,急忙上前想领着钟宴齐往另一边走,可却没想这人走路极快,几步就把他甩在了身后。

    眼瞧着钟宴齐离开,乔雪颂却并没有急着跟上,眼底划过几分思量,唤那小二。

    钟宴齐煞气骇人,较之而言这身形纤瘦,容貌秀美的姑娘家不知道多和蔼可亲,那小二复又挂上笑容,“姑娘有何要事?”

    乔雪颂:“你既然在这驿站做工,想必平日里也会接触到往来的行商,那一月之前,可否有一车队路过,马车右侧印有“乔”字纹样。”

    乔字纹样......

    小二思考片刻,想是想起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乔雪颂,“这.......”

    乔雪颂凉凉勾起嘴角,“想必是见过了。”

    看他这反应,想来也不仅仅是见过,恐怕更是发生了些什么难以言明的事儿。

    小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乔雪颂也不多问,微微颔首算是给了回应,朝着西厢房走去,而在路上,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考量,眼底如寒冰凝结,黑沉不见一丝光芒投出。

    就算没有杀人越货的行当,那也是匪类所为,好好双赢的交易被毁,没有浮光缎,乔家数以百计的订单完不成,这一次乔雪颂还能前往江南调查,也是因为背后有乔家几十年的声誉顶着。

    至于劫富济贫。

    乔雪颂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就好似有钱人就活该被抢,好似穷苦百姓得了那些银子后半辈子就从此摆脱贫困衣食无忧,这和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区别。

    这背后的人或许是想做些好事,但可惜在高堂之上坐久了,一颗良心里头只剩下施舍二字。

    钟宴齐看她进来:“可是打探出了什么?”

    乔雪颂点点头,说出方才小二的回答,楚平一听觉得这事儿解决倒也简单,拿人来拷问一番便好,这主意一说出来,乔雪颂和钟宴齐两人同时发声——

    “不可!”

    “不行!”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未尽之意,钟宴齐摸着下巴,“我认为,还是应当直接去江南王府,看江南王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乔雪颂点点头,“水匪猖獗,却又救济百姓,官府不可能不知道,而江南郡本就富庶,又为何还需要劫富济贫这张极端的致富方式,这里面来头多着呢,我们一步一步谨慎为好。”

    自己的想法被心上人支持,钟宴齐看向乔雪颂的目光竟如烈阳炽热,乔雪颂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竟不敢继续说下去,低头遮住脸上的神情,一句天色已晚要休息了便拉着银枝匆匆告辞。

    直到走出门,夜风袭来,脸上的热度才觉得好些。

    银枝将一切看在眼里,“小姐,我瞧着那钟大人不是挺好的吗?”

    京城的大官,母亲更是皇亲国戚,为人正直真诚,身边也没有什么莺莺燕燕,不知道会是多少姑娘家倾慕的对象呢。

    “......你不懂......”乔雪颂呼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抬头仰望,天穹中的那一轮月莹白圆润,和前世的月亮并无不同。

    望月,思故乡。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面上看着她比钟宴齐小上几岁,实际上整整比他大了七岁,两个代沟横在中间,怎么能当不存在。

    况且......

    二十岁的小孩着实天真且自以为是,锦州共事便能看出,钟宴齐这小子根本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到这江南来确实是长进了些,但还远远达不到让她心动到能行动的程度。

    可若要问起什么人才会令她心动。

    乔雪颂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的一定不会是像她这般的人。

    回到房间,揣着对今日所发生之事的疑问进入黑沉梦乡,但乔雪颂做梦也想不到,这飘芦荡驿站之事,仅在第二日就在这么水落石出了。

    她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的。

    劈里啪啦重物坠地的声音,年轻男人的求饶窜逃声,女子声线虽细,却满含怒火的呵斥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打开门,站在二楼,全览一楼盛况,好家伙,当真是热闹。

    摆放整齐的凳子桌子散落一地,断胳膊断腿的撒得到处都是,一秀气男子单腿逃窜,捂着那条腿哀叫不停,而他不远处却有一身着紫缎衣衫的姑娘,头戴鎏金雀冠,貌似牡丹,人比花娇,正横眉指使着一侍卫追着那男子,“给我打,非把他腿给打废了不可。”

    这姑娘和这男子模样有四五分相似,看年龄......应当是本家姐弟。

    再看那追来的侍卫并没下死手,看样子,应当是遇到姐姐教训犯事儿的弟弟了。

    旁边边上站着一行坐姿局促的奴仆,似不忍心看着秀气男人这样惨状,那这些人应当就是这弟弟的仆从了。

    这种场面,乔雪颂也乐得看个稀奇,挪着步子走到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钟宴齐身边,还没等她开口问,钟宴齐便给她上了一杯茶,笑道:“你那浮光缎的事儿现在便已经解决了”

    “什么意思?”乔雪颂看他神态,猜测事和这对姐弟有关,而那姐姐,看着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儿,便问:“你和那姑娘认识?”

    钟宴齐点头,“她是江南王长女,也就是昌河郡主赵静书,而被打的那位嘛......”他有些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是江南王幼子,赵桓。”

    “江南王?”乔雪颂疑惑,“郡主和江南王幼子怎么会来这驿站?”

    这事儿说来确实有些离谱,也就只有赵桓那被驴踢过的脑子才会想出这主意,钟宴齐指了指那赵桓,“你看他身上衣服是不是有些眼熟。”

    衣服?

    乔雪颂定睛一看,那男人身上熟悉的暗纹,一看身份非富即贵,她昨天在.......

    “刘奉!他是刘奉!”乔雪颂不可思议叫道:“他竟然是刘奉?是易容?”

    钟宴齐猜测也是如此,“应当是昨日夜晚灯光昏暗,不易发现他脸上的面具。”

    “这么说来,这水匪背后的人,应当就是那赵桓了?”事到如今,连江南王府小公子都站在他们面前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利用水匪劫富济贫,背后还有官府包庇,也就只有江南王府才做得到了,毕竟在这偌大的江南郡,谁还敢不卖赵桓小公子一个面子呢。

    也就赵桓自己觉得自己做这事儿理应得到嘉奖,算是成就了一番伟业。

    乔雪颂又不懂了,“可他截我的浮光缎是什么意思,还给换成了云锦?”

    云锦虽常见,价格却也需要好些钱,就正常劫富济贫,不该将所有东西一淘而空吗,这怎么还存在物换物的?

    “这......”钟宴齐也纳闷,“一会儿还是亲自问问他吧。”

    “两位在聊些什么?”一道声音插进来,一瞧,原是已经教训完弟弟的昌河郡主。

    女子肤白如玉,面颊红润饱满,眉描红黛,乌黑秀发梳着京城最流行的垂花髻,妆面都是鲜艳颜色,反倒被通身抬得更显富贵,身穿着紫色浮光缎织成的衣衫,一看便知是个在金玉乡里长大的美人。

    京城双姝,这江南王府昌河郡主便是那其中一位。

    “见过昌河郡主。”乔雪颂微笑行礼,被赵静书扶起。

    “昌河,你可知道你弟弟还抢走了一批浮光缎?”钟宴齐也不客套开口便问。

    说来他母亲是长公主,赵静书父亲是江南王,二人皆是皇亲国戚,说不上谁应当向谁行礼,而这陛下的亲侄子的脾气赵静书是知道的,这位可是能在大殿上撒野的,她可惹不起。

    此时的赵静书倒是很有那大家闺秀的娴静,只眼底闪烁的精明之色暴露了她的本性,“你是说,赵桓还抢了一批浮光缎?钟大人,你什么时候做起这浮光缎的生意了?”

    “不是我,是这位乔小姐。”钟宴齐顿了一下,“新任常县县令之妹,锦阳郡云水县人士,与你们江南郡通商之时,本该带回的浮光缎被换成了云锦,如不出所料,做这件事的正是你的幼弟。”

    一听这事儿都快传到锦阳郡了,赵静书脸色有些挂不住,转头声音骤然提高便是一声呵斥,“赵桓!有没有这事儿!”

    “有有有!”赵桓都快哭出来,“我都说,我都说,长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母亲。”

    虽然脑子拎不清,但他本能知道要告诉母亲便是真的完了。

    他诺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家人是皇后的外祖,我这都是为了贵妃娘娘啊!”

    “你说什么?”赵静书死亡回眸,咬牙切齿。

    眼看着赵静书瞬间暴怒一脚就踹了上去,而钟宴齐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乔雪颂只觉得浑浑噩噩,脑壳都快炸开了。

    “皇后,贵妃?”

    她不就是做个生意,怎么还能和这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京都的这两位扯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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