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郁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睡梦中噩梦四起,冷暖交杂,她缓慢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竹屋构造。

    她感觉身体的某一处在缓慢的愈合,收效甚微。

    她脑子一片空白,僵硬的转转头,撑起身子慢慢将腿移在床边坐着,那身血衣被换成轻薄白衫,一头秀发如瀑布泻在后方,再观那副病容,一双弯月眉下有着双浩如星河的眼睛,鸦睫低垂,高挺鼻骨下朱唇皓齿,未施粉黛下显得病弱更甚。

    吱呀声,门开了,进来一位男子,身形修长,墨庆蓝调,圆领简样广袖长袍,眼光移上,面如瓷白,鼻根微挺,含情眼望来时眸底温柔似水。

    澜郁看着只回响一句不知道谁说的话,像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北方有妖,沈腰潘鬓,专食女子。”

    男子将药碗放在旁侧矮桌旁,察觉她戒备心,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将药箱里面的东西罗列出来,站在圆桌旁边,歪着头问“姑娘醒了?”

    是温柔的、沁人心脾的语调。

    澜郁闻声将眼光从汤药上移去,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你是谁?这是哪?是你救的我?”

    “贺家迟绪,这里是幽都枯逢山,姑娘放心,安心养伤即可。”贺迟绪把完脉,将帕巾慢条斯理的收起来,伸手作请状。

    澜郁看他谈吐举止便想他来历绝对不凡,饶是他这身医术,再看屋内陈设,又均是孤品高价者。

    看着那碗药,黑漆漆的,澜郁不想喝也信不过,眉黛低垂微微摇头沮丧道“我好像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我不知道,但是姑娘,你的药要凉了。”贺迟绪说完这句话冲着汤药颔首,拎着药箱就推门出去了。

    从窗外看,一片绿荫,微风吹来摇晃着门檐上的铃铛,隐约能听见林间鸟禽的鸣叫拌着树叶随风而动的簌簌声,却未听见人声。

    她觉察身上的疼痛感渐渐消退,开始环顾竹屋,倒像是名门雅士,字画挂在墙上,潦草的,工整的。

    一连半月,澜郁都在床上躺着,贺迟绪每日过来闲聊时给澜郁讲世间伊始,灵力起源。一来二去,澜郁对这个世界有了模糊的印象。

    鎏金铜镜下,一头墨发随意垂向下方,澜郁一脸茫然的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

    她迟疑的抚上自己的脸庞,她长这样吗?

    她纠结着看向桌上摆放整齐的簪子、发带、丝绸上带着毛笔字,潇洒飘逸乃大家之风,她拾起丝绸将一头墨发都系在后面。

    勉强能看吧。

    她柱着那根竹仗,慢吞吞的走出去。那根竹仗,长度适中,特意打磨过后手感绝佳,还刻有竹林落花的纹样。

    那是贺迟绪前两天过来将它放在那,还贴心道“如若不适,我再备一个。”

    她一出屋门,阳光刺眼,惹得她轻迷一瞬,发现是个隐世?

    难怪这半月以来未听见人声,那他究竟是何身份呢?

    澜郁瞥见一个躺椅微微晃,澜郁走累了躺在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陷里面了。

    躺椅微晃,微风徐徐,娇而不燥,慢慢慢慢的睡了过去。

    太阳西下,半隐与山峰,夕阳洒向小院,不知名的虫子悄然而至,躲在暗处默默鸣叫着。

    “姑娘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贺迟绪端着他常用的姿态,嘴角噙些笑,温润公子装扮,腰间的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背对着阳光缓步走近,阴影逐渐笼罩在澜郁身上。

    许是澜郁多年养成的习惯,即便是记忆丧失,骨子里的反应在贺迟绪过来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

    两眼相望,空气微微凝滞,男子在黄昏逆光下发丝闪着金光,身形修长,俊美丰神,只是脸上缺少了些气色。

    澜郁睡眼惺忪的看去,似是不满来者打扰睡的香甜的梦境“贺公子?有事?”

    不知何处飘来几片竹叶。

    看着它飘下来,澜郁看着颤颤巍巍往脸上飞的叶子,不自觉的抿抿唇,作势便要起来,这躺椅却像是诚心与她作对一般,死活都挣不开。

    所幸作罢,平静的等着叶子落下。

    咦?没有?

    澜郁小心的半睁眼,见那树叶已经不见了,躺椅的束缚也没有了,又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故意的?

    她慢慢坐起来,整理一下微乱的裙摆,接过汤药。

    贺迟绪收回灵力,弯腰将空碗拿去,无意间看见那根竹杖“姑娘用着可还好?”

    澜郁没想他猛得凑近,手里一松,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浅笑应道“挺好的,贺公子用心了。”

    他忍不住闷声笑了两声,回了句“如此便好。”

    宿梧溪殿出来一行神情惨淡的小弟子,他们一踏出那个门槛,袖子胡乱的往脸上擦了擦,倔强且坚定的往思过崖走。

    “弟子澜郁,霁州之行,惨遇不明物,现已失踪,下落不明。”景铭开口将情况说出。

    拂虚长老瞬间抬头圆睁,从高摞的典籍从抬头,高呼“什么?谁?”

    “师妹澜郁。”连笙将那缕残衣从乾坤袋拿出,安好的放在那,上面血迹已干。

    “这…这…这…”归山长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抹衣物,下意识去引灵,那根线只是颤颤巍巍的往门外去。

    如此便是最好的,若是往地底探,便是真正完了。

    拂虚看着几位,神情不像是假的,深吐一口气看向脸色苍白的萧明珩缓缓道“明珩,命脉可还有。”

    “微弱气息,怕是已遭遇不测。”萧明珩摇摇头。

    “快快快,立即发送赏令,晓谕十八门,通知宿梧各驻点,全力去找。”拂虚撑在桌子上。

    他们都不敢去想,看着澜郁长大的,虽有时候觉得她不着调,但终归是自家孩子,容不得半点闪失。

    况且,她更是宿梧亲传弟子,剑圣传人,其身份之重,不言而喻。

    渡禄长老却在最后一刻,施法打断“不可,零觑秘境在即,瞒下来,派宗门弟子去找。”

    归山长老道“零觑秘境哪有澜郁重要,师姐,你不要打岔!”

    “不行,零觑秘境难得开放,如果这时候被别人知道宿梧损失一名亲传弟子,各大宗门作何想,各大世家又会作何想。”渡禄长老立马反驳。

    “师妹啊,那总不能不顾澜郁的性命吧,不说其他,师姐闭关出来会打死咱们的。”拂虚长老道。

    “对外号称澜郁为零觑秘境闭关,暗中派人出去找……”

    许攸宁都快把霁州翻过来个遍了,也没找到,她找急了,对空气骂两句。

    眼见外头乌云密布,隐有大雨倾覆之势,贺迟绪慢悠悠的起来收起院里的簸箕。在最后一个收回去的时候,豆大的雨滴落下来。

    地面被瞬间打湿,哗啦啦的,远处起了云雾,凉意四起惹得澜郁打了个寒颤,她抱着臂站在廊道。

    “姑娘怎么不回去?”贺迟绪将那些药材规整码好,见她坐在走廊,那神情是在赏雨?

    他对她并无什么亲近意,不过是病患医者间,她不说,他亦不问。

    更何况她那拙劣的演技,谁人看不透,傻子才是。

    对她所做之事不过是顺手,这也是一位男子骨子里应具备的意识,起码对贺迟绪来说,是的,这是基本的教养。

    “贺公子,你不觉得雨敲打地面的声音很好听吗?”澜郁轻眯眼的去感受空中的湿意,去聆听二者碰撞的声乐。

    “那你慢慢听,别惹了风寒。”贺迟绪将药室仅有的一把伞给她留下,出去给药室覆了层结界,袖子一挥,消失在原地。

    等了两瞬,他又出现了,神情不自在的对澜郁问道“明日我去市集,需要给你带些什么吗?”

    澜郁倒是没想到这一出,顺口而出“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他亦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似在纠结。

    迟绪并不是想拒绝她,只是外头应还有人在守着,若是看见带个女子,怕是会给她惹诸多麻烦。

    毕竟,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澜郁回望着他,见他迟久不语,也不再提,应笑着“贺公子若在市集上看见糖渍话梅,劳烦你帮我稍回来些。”

    “嗯,记得了。”贺迟绪略带慌乱逃走,留下一句“路程遥远,姑娘还是好生休养,”

    待他走后,澜郁撑着那把油纸伞步入雨幕,雨打在伞上,噼里啪啦,她蹦着跳着从药室到偏房的这一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

    按理说,她的裙摆应被雨打湿,但并没有,依旧是那个干燥的,她觉得有些奇怪。

    角落的那把油纸伞,隐有几缕灵气萦绕。

    澜郁觉房间阴暗了不少,她趴在窗台看着从屋檐下落下来的雨帘,心里有种道不明的难受。

    总觉得这个时候都是几人一起打边炉,谈诗问道的场景,模糊的人物,模糊的场景。

    澜郁每当深夜便觉一股股强劲的气力在身体里横行,但尝试用贺公子教她的法术将它们聚在一起时,脉络便会如撕裂般剧痛,脸色惨白,吐出一口鲜血,还是不行。

    贺公子说,她中的是五大奇毒之一—金蚕丝毒,此毒毒发需有诱因,血液上涌,灵力迅速消退。

    贺迟绪那房亦是亮着的,他刚沐浴完,一身轻薄寝衣,察觉灵力微动,他拿起毛笔蘸湿笔尖临摹那副八仙过海图,烛火随从窗缝中溜进来的风摇曳着。

    他衣袖微动,烛罩稳妥的落在那处,烛火逐渐居于稳定。

    他那双含情眼难得从画中抬起,往偏房处看了几息,微摇着头将那副刚临摹好的图放进火盆,看着它燃烧殆尽后捞起桌边那碗已经凉透的药喝了下去。

    澜郁觉察着些许暖意,阖眸睡去,沉入梦乡。

    互不打扰,如此最好。

    时光荏苒,澜郁有转好之相,便就停了药,为确保安全,每天都练些小法术,她像是无师自通的天才,贺迟绪仅稍微点拨两句,便能用的游刃有余。

    澜郁手抚过排排竹子,微摇着头,瞥去另一根,指尖划过去,应声倒地,几下砍成一段适宜长度,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颇为满意。

    曦阳赩炽挂在东边,晨露在枝叶上 汇为一团穿透蜘蛛刚结的网,砸向水坑出现圈圈波纹,倒影着的是两个人以竹棍代剑。

    贺迟绪温润的嗓音解说着每一个招式,澜郁仔细的听着,跟着微前半步的人有样学样。

    若细究,后头的剑花招式挽的赏心悦目,招式间连通不见生涩,就像是与竹棍融为一体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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