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杂草覆有一层银白露珠,远看像雪,人一走过,依附在裙摆处洇湿大片。

    朝阳无力地挂在东边,徒留颗黄澄澄圆盘。

    飞禽掠过树摆,听得阵阵簌簌声,时不时传来鸣叫。

    黛色裙摆淌过片片绿茵,刚到脚踝的草歪在一旁,隐有痕迹的来路,等了几瞬后恢复原样。

    温知漓站在崖边,看向下方的城池,檐牙相接,街坊邻里其乐融融,街道处人头不断。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珠子,催动灵力令其悬浮,她缓慢阖眸,城里千丝万缕的灵力向她涌来。

    良久,她才睁开,眸底尽是薄凉。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她漫无目的的游走于青城城内,行人撞去,她也没有反应。

    温知漓在一处宅院停下,在门前站了好久好久,才推开那扇门。

    “大清早的去哪了?快过来吃饭吧。”清月走过来挽着她,把温知漓往里面引。

    清月略低头看见那抹湿透了的衣摆,赶紧拉着她回房里“你下河摸鱼去了?快去换换,别着凉了。”

    澜郁从屋里出来,歪着头看她,待她进去,她去搭着清月的肩问道“阿漓怎么了?怎么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清月被突来的声音吓一跳“不知道,她想说自会的的。”

    担忧的眼神望去。

    铺满桌子的佳肴,皆是不俗之物,可在场无一人动筷。

    贺迟绪撩起袖袍夹上一筷鱼放在玉碟里,仔细去了刺,堆满了小半碗,将玉碗换了换,试探性问道

    “今日的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

    澜郁缓过神来,胡乱应了一声,拿着勺子吃了一口,激起些食欲,但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苏娘子这算和离了?那我们该怎么去探宁家蹊跷。”

    一语落下,几人动作一致看去,她们自来了青城,一门心思都在靠近苏茗影身上。

    现在可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贺迟绪听了笑笑,他将几个通关文书拿出,呈在几人面前“从现在起,我们是掌买玉饰的商人,家大业大,来青城不过是歇脚。”

    “宁家主最爱玉器,可谓达到痴迷程度,自会找上我们。”

    澜郁这才想起他那日突然出现在宁家,是为何了。

    贺迟绪又道“就算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宁家,这次也逃不过了。”

    他将当日异像尽数传达。

    是渗人的静默。

    陆颂今眼里冒着光,兴冲冲地道“那我们不如今日就去缉拿。”

    清月见他下一秒就要提着本命武器冲过去,一巴掌拍过去,咬牙切齿道“打打杀杀!整日打打杀杀,师父就是这般教你的,证据呢?”

    陆颂今斜了清月一眼,拿着玉箸哐哐的夹菜。

    听见一道拍桌声后,才堪堪放轻了声音。

    “宁家好歹算世家大族,世代都在青城待着,早已盘根错节,况且还与启光山有姻亲关系,不好强攻。”温知漓失落的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幽都奉行“主为上”的政策,只要贺迟绪想,宁家便不算什么,只是贸然铲除一大世族,会乱了其他世族的心。

    澜郁这才想起来,茫然地问道“什么姻亲关系?”

    她在启光山时翻过贺家名册,无一人出身青城宁家,只寥寥几笔带过。

    陆颂今的碗也不敲了,只趴在那安静的扒饭。

    清月破天荒的为陆颂今夹了筷菜,笑得是那么温柔,但陆颂今感觉他马上就要死了。

    贺迟绪的筷子顿在那,尴尬的缩回来,将那早已摸透的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温知漓强扯着嘴角看热闹般的觑了贺砚修一眼,故作不知,垂眸转着挂在腰间的香囊。

    澜郁倒是没想到一问就问到了点上,许是她们幽都不被外人知的秘密,也不过多追究。

    反正她已得了泱泱回音,它就在来的路上了。

    饭后,贺迟绪坐在澜郁身边拨着复灵果,嘴唇翕合不停,却没听见一点音响。

    澜郁握着书卷,全神贯注的看着,时不时捻起一颗复灵果。

    “那个,云姑娘……”贺迟绪支支吾吾道。

    澜郁疑惑瞧去,几根簪子挽着她最舒服的发髻,惯有的温柔“嗯?什么事能让我们贵公子这般扭捏啊。”

    贺迟绪带着讨好道“那我们先说好了,你听了以后千万不能生气。”

    澜郁这才将书放下,撑着脑袋,慵懒的看着他“昂,你说吧。”

    贺迟绪不确定的问了问“真的吗?不能生气啊。”

    澜郁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认真的说道“真的,不生气。”

    贺迟绪深吐两口气,他第一遍说的小,外头凉风呼呼,澜郁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到第二遍,澜郁才听清了些。

    几乎是瞬间,听清的那刻,澜郁脸子冷了下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反手关上房门。

    贺迟绪见状不对,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差一点,整张脸就拍在那扇紫光檀木上。

    他不甘的拍着门,委屈唧唧的道“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没生气,只是不想理你。”澜郁一转平日温柔的语气,冷下脸自带的威慑,便让贺迟绪吓得一愣一愣的。

    澜郁看着窗台开的正艳的花,拿着鸾剪,将最上面的一支剪了下来,插进花瓶里。

    又不解气,干脆全剪了下来。

    她又走出去,眄眼站在窗台罚站的贺迟绪,只觉可笑,嘴角微微上扬,是与度朔城一般无二的笑。

    还未等贺迟绪反应,她就已经出了院门,徒留一个浅绿身影。

    贺迟绪才刚想追出去,脚只探出去半步,听见句“别跟着我。”

    语气之冷,是从未有过的,这下是真动了气。

    贺迟绪看着摆在中央的那个混乱的花瓶,眸底晦暗难明,接着他接通贺砚修的传音。

    走进去,拨弄着惨败的花枝,什么君子之风也随那花枝断了。

    “我不管宁家女的生死,退婚。”

    贺砚修那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宁家女下落不明,有没有这道婚约都一样,留着可以牵制宁家。”

    “那我呢?”贺迟绪不想听他那些大道理,冷不丁说道。

    贺砚修那边只传来下棋声音,他不耐道“什么你不你的,这些年不都过来了,没事一边玩去,别耽误我下棋。”

    “她生气了。”

    贺砚修那边说不出话,半晌后“谁?”

    “云昭。”

    “啊?哪个完蛋玩意说秃噜了嘴!”贺砚修将棋子摔进棋奁。

    “我说的。”

    若是贺迟绪在贺砚修面前,贺砚修说不定就会一脚踹过去了,这本是两家私下承诺,当不得真的。

    贺砚修借着幽都少夫人的位置制衡宁家,宁家借着这个位置继续他的百年世族,两者之间的共识。

    就连名册上,都只是模糊的几笔。

    贺砚修愁的直捏眉鬓,憋出个“你们查出什么了?”

    贺迟绪这才恍然道,将疑似魇怪的消息,以及他近日见闻一一说去。

    “宁家饲养魇怪,此为大罪,应按重发落,以儆效尤。”贺迟绪说道。

    贺砚修听到这个处罚,眸底带些欣慰“嗯,去办吧,少主不是空有虚名,威风你也可以刷刷。”

    又带些柔情“放心,定是委屈不了云姑娘,不然百年后,你母亲也不会轻饶了我。”

    贺迟绪闻言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母亲,下意识的应下。

    澜郁拿着罐糖渍话梅,漫无目的的逛着,悲伤吗?应该是有一点的。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苏府大门,她抬眼看着那烫金飘逸的“苏府”二字。

    眼底带些不知名的情绪,眼看着大门松动,她猛得回神,连忙转身走去。

    “柳姑娘!”

    她定在那,心生不忍,澜郁慢悠悠的摁向手腕,再转身,便是那副病殃殃的模样,她浅笑着回应。

    苏茗影跑过来,身上的披帛飘逸着,发髻上的发饰也精致不少,她拉着澜郁的胳膊,往府里带“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和我还分什么你我。”

    待进了那间熟悉的屋子,澜郁才缓缓放下心,强忍着说“我走到府前,才发现我给你的花忘带了,正要回去取呢。”

    “那不急,什么时候都能送。”苏茗影自回了府,精气神养得十足,她怜惜的抚上澜郁的脸庞“怎么还是这样呀,你住我这吧,我亲自照顾你。”

    澜郁顿时泪眼婆娑的看过去,随即拿帕子沾沾眼角“不用了,我在那,也挺好的。”

    苏茗影将人都弄出去以后,像长者安慰孩童般,有一搭没一搭的为她顺着气儿“呀,这是受什么委屈啦,我去教训他。”

    澜郁摇摇头,头上的步摇也随即晃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苏茗影看着她将泪水独自咽下的时候,别提多难过了“什么好不好的,我见你有缘,不行吗?”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呢?”

    “那也是我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过程最重要。”苏茗影安慰道。

    澜郁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心里越来越烦,她控制不住。

    佩云从外头敲门进来,看眼柳姑娘,在自家姑娘耳边低语。

    修士耳力好,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苏茗影神情复杂的看着澜郁,她横了佩云一眼“管他什么谢不谢的,拿棒子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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