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溯直接骑马回了私宅,他身上带伤,精神不免困顿些,但在亲眼确认燕洄安好前,还是放不下心,索性多跑上这一趟。

    毕竟她向来精力旺盛,又能折腾,就算带病也做不成沉稳样。

    沈星溯径直抬步进了二层楼阁,扭脸瞥见丫鬟小厮表情怪异,尤其那年龄最小的莺儿,尤其沉不住气,满脸透着大难临头的惧怕,周身觳觫不止。

    看他们的反应,沈星溯立时猜测燕洄出了事,撩袍飞跨过台阶,不待登上平地,转念想到,若是燕洄果真有了好歹,这群人还没有敢瞒报的胆子。

    冷静几分后,沈星溯敛去外泄的急躁情绪,转身下楼,暗笑若是方才情形被燕洄捕捉到,她又要故态复萌地拿捏生事了。

    抬手捏了捏额角,沈星溯沉声唤了莺儿独自跟着,进了堂屋。

    沈星溯大马金刀地坐于太师椅中,一手执盖撇去茶沫,啜饮了一口,身上方回过些暖气来,凝滞不动时肩腿旧伤隐隐作痛,还是得叫来个大夫过来瞧瞧才是。

    放下茶盏,沈星溯睨着堂下那哆哆嗦嗦的小丫鬟,“不是说她只患了轻症,人无大碍吗?”

    莺儿慌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摆,耷拉着脑袋道:“燕姑娘的头风之症并不重,吃过几副药后确实大好了,只是那薛郎中说此病源于心,燕姑娘郁结难解,汤药不过是辅助,还得另寻他法让燕姑娘放松愉悦些才是。”

    “所以……所以……”莺儿用余光瞥到两道冷厉的眼神,跪在地上哭道:“燕姑娘听了薛郎中诊断后,吵嚷着要外出散心,可主子早吩咐过要燕姑娘禁足,于是守卫拦在门口,两人起了争执,燕姑娘被那守卫失手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虽摔得不重,燕姑娘却在意得很,每日以泪洗面,不许我们再近身。”

    莺儿战战兢兢地说完,心内直打鼓。

    其实府里下人们,除却莺儿外,都没将燕洄当作正经主子。

    毕竟沈星溯只夜间来,待燕洄的态度又过于凉薄。

    大伙都背地里议论着燕洄还不如个侍妾体面,渐渐失了尊敬。

    那守卫当差前灌了半壶酒,生起威风,手上自然没了轻重。

    屋内陷于短暂的沉寂后,沈星溯并未莺儿所想那般勃然大怒,反而异常的平静,“那守卫现在何处?”

    “他深感懊恼,正跪在外面等着给主子谢罪。”

    沈星溯抚案起身,不辨情绪地留下一句,“不用叫他来见我,他听命行事,并未有什么错,只是那两只手失了分寸,断掉就是了。”

    说完,不带一丝温度的袍角擦过,独留莺儿满面悚然地瘫软在地。

    出屋后,沈星溯唤来属下吩咐道:“你去查那薛郎中的底细,拿着他的药方多跑几家医馆求证,至于燕洄,你去请几位擅治头疾的郎中来。”

    从前受过她数次蒙骗,不加以小心恐怕又要不慎中招。

    沈星溯来到雕花木门前,推开了一条细缝,不动声色地向内看去。

    燕洄扶额坐于桌前,面容不减姣丽,反因清瘦了些而更显弱风扶柳的娇柔姿态。

    她蹙着眉尖接过丫鬟递来的偌大药碗,吹了吹凉,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其饮下,好似是件极寻常的事。

    目光落在执碗的纤细素手,又渐渐转移到那艰难下咽的细颈,反复逡巡,未见前的刻骨相思未得缓解,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沈星溯手指扶在门上,几番犹豫,到底没进屋,转身离去。

    瞥到门后衣角闪过,燕洄攥着手帕擦去嘴角残余药汁,心中泛起一片冰冷。

    薛郎中是医中圣手,在京中素有威名,能找他诊病的皆是达官贵人,他所开具的药方自然挑不出问题。

    其余郎中为燕洄诊过脉后,也都是同样说辞,称燕洄优思悲恐情志不疏,从而引发头痛。

    沈星溯听后也只迟疑了几瞬,让莺儿依旧按薛郎中的药方,每日抓药煎熬给燕洄服用。

    莺儿依言照办,她隐约察觉到主子对燕姑娘的伤症甚是关怀,可每次燕姑娘头风发作时,主子却都刻意回避着,不会相陪左右。

    直到莺儿端药上楼时,恰巧看到沈星溯站在门前,听到屋内传来压抑痛苦的呼声,他虽垂眸未语,可紧攥的拳头和额角绷紧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

    夜间服了药后,燕洄会舒缓很多。

    沈星溯看她病容憔悴,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勉强堆了笑颜来门前恭迎。

    纱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沈星溯低眸瞄过绀青襴袍上缓缓移动的柔荑,燕洄轻巧娴熟地除了他的腰带,将其弯折了搭在一旁。

    见她故作逢迎谄媚之态,沈星溯喉头微动,胸臆间存了堵意。

    床榻间,沈星溯明显能感到她有些力不从心,虽极力迎合着,但到底还是体力不支,不过片刻身上便出了层薄汗,原形毕露后,无赖地拍打着他,嘴中不停喊累。

    沈星溯抿了抿唇,无奈一笑,放缓了速度,草草了事。

    结束后,两人摒弃前嫌,似乎情投意合的眷侣,缱绻缠绵地揽抱在一起。

    帐内昏暗,沈星溯面容轮廓添了柔和,感到怀中人的呼吸从紊乱急促慢慢恢复了平静。

    沈星溯唤人抬来浴桶,待丫鬟们退下后,他抄膝抱起燕洄,大步走向屏风后。

    两人共浴,水波微漾。

    燕洄趴靠在桶边,侧脸压在手臂上,任他舀起热水淋在背上,洗去一身粘腻热汗。

    擦拭了身体重换寝衣后,沈星溯并未像从前那般径直离去,而是揽过燕洄的肩头,与她一同躺在榻上。

    手指缓缓摩挲了数下,摸到一处异常,沈星溯抬起她的手臂,借着昏黄的火光,一块偌大的乌青映入眼帘。

    是常见的跌打伤,只是她肌肤雪白细腻,就衬得格外严重些。

    难怪伺候她的仆从如临大敌,他们只道沈星溯最看重燕洄这副身子。

    燕洄枕着他胳膊,从他掌中抽回手臂,轻轻放在他的胸前,沉稳有力的心跳传导而来,生出了些许热度。

    她抬眼向他面上看去。

    感到视线,沈星溯低眸,扯了被衾向上,盖住了她。

    两人如寻常夫妻一般,此刻的和睦恩爱,曾让他朝思暮想。

    昏暗中,燕洄忽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陡然打破了帐内宁静。

    她摸索着勾到他的手,似是撒娇似是央求道:“发作时头痛得厉害,实在难熬,那药味道怪得很,我不想再吃了。”

    感受到温热的掌心缓缓抚过后背,燕洄再次向他面上看去,“郎中说我可每日出去散步一个时辰,于我的病症大有裨益。”

    手掌不受控制地一僵,沈星溯面上神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推燕洄到枕上,闭眸道:“这个问题你已问过,你知道我的答案。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若嫌苦,可跟莺儿要些蜜饯压压苦味。”

    听他语气冷硬,燕洄不甘地咬着唇,最后还是转了身蜷缩在被中。

    半晌后,就在沈星溯以为她已熟睡时,内侧却又轻飘飘传来话语。

    声音低得像是叹息。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你总归给我些希望。”她嗓音轻颤,染了哭音,“就算恨极了我,也有个期限,真要关我一辈子吗?”

    于他而言,前尘旧事仿若胸腹间沉息的一股怨气,不会因时间推移而消散,只会愈加沉重狰狞。

    两人能心平气和地共处,不是他不怨了,而是他不去想。

    不想她曾冷血无情地害自己入死地,也不想她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沈星溯陡然睁开双目,沉声厉喝道:“是!从你将我的软肋拱手送入他人手中时,就该想到今日的情形!我劝你别不识相地提些旧事,惹我不快对你没有半分好处,我对你,已仁至义尽。”

    燕洄缓缓回头,泪眼婆娑的柔弱模样让他一霎失了神。

    所以在燕洄轻唤他的名字时,他的神思跟随着飘向旧时。

    “星溯……”她抱住了他的手臂,“世间并非只有男女之情,你待我只是亲人之间的情愫,毕竟你我曾相伴了八年,也许你是被愤怒一时迷了眼,你原谅不了我的背叛,那就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如何补偿?”他顺着她的话语轻声问。

    “还像那八年时光一般,你我情同手足地生活在一起,相互照顾。”

    燕洄语意真挚地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若是放在知晓她的虚伪鄙薄、自私寡情前,还真要一脚踩进这个温柔的陷阱。

    沈星溯冷冷地盯着她,“你说想与我平起平坐,共同生活,不过是受够了寄人篱下、唯命是从的苦楚。”

    他的话中带着浓重的讽意。

    最后的期盼落空,燕洄看着昏暗的帐顶,忽地轻笑一声,支起身子,手指不甚老实地滑入被中。

    沈星溯方才消下去的火被她逗弄勾出,紧攥了她的细腕咬牙道:“待会儿可不许再喊累。”

    她面上忽地绽放出妖冶光彩,斜睨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管那么多又作什么?”

    脱了那形同虚设的轻薄纱衣,手掌罩住纤细腰身,沈星溯嗓音低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她嫣然一笑。

    彻夜欢好放纵,沈星溯只觉在她稍加挑逗后,自己就仿佛入了魔障般不加节制。

    天光熹微,帐底透出青色,燕洄早已趴在榻上昏睡不醒,呼吸轻柔均匀,

    沈星溯扯了被子盖住她满身红痕,带了薄茧的手指滑过脸颊。

    最后望了望她,沈星溯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后唤了丫鬟提前准备妥当,待她睡醒后再伺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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