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慕府私宅。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江扶英震惊地瞪大双眼,不假思索便上前把慕澈之从地上扶起,“当心喝出毛病来。”

    慕澈之微微眯着双眼,看清来者后稍稍松了肩膀。他低眉压抑胸中的恶心,摇了摇头:“不多,别担心……”

    江扶英皱眉回头叫人,把备热水的换衣裳的通通喊了过来,一一叮嘱过后又道:“最后莫忘了通风换气,此处甚臭。”

    头脑还不甚清晰,慕澈之努力睁大眼睛,下意识抬起衣袖轻嗅,笔挺的鼻梁碰上柔软的布料,他满脸茫然。

    没味道啊。

    江扶英不愿看到他这么颓唐狼狈的样子,叹口气后转身离开,留出了慕澈之收拾自己的空间。

    “三哥,是因为蕴珠吗?”半个时辰后,江扶英回到了变得干净的内室。她把众人屏退后,小声询问对面人。

    慕澈之起初没有回话。他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自己面上的神色,一室寂静中,只能听到他骤然放轻的声音:“其实我该高兴的。可我偏偏卑劣。”

    江扶英一顿,缓缓抬眼看他。

    慕澈之嘴角挑起一个莫测的弧度,语气及其讽刺,又透着不甘心:“我曾对她说,希望她儿女双全,希望她得赵淮宴爱重,希望她能做一个有权有爱的皇后。但当这些一点点全部实现时,我却比谁都恶心。”

    “我是希望她幸福,可我最希望……这份幸福是我给的。不是别人,不是赵淮宴,只是我。”

    “……可是三哥,她并不幸福。”江扶英停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她现在一定很痛苦。人人都说皇后有孕官家大喜,里里外外的赏赐颇多,额外给贺尚书加了一等国公不说,就连皇后母族也加官进爵。可宫宴那日,她连笑都是勉强的。”

    严格说来,江扶英此时此刻对慕澈之是有些失望的。这都到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喝酒?喝酒误事的道理懂不懂?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只是皇家的一个生育机器?什么时候给她赏赐不好,偏偏这时候给?蕴珠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再者,女子十月怀胎,那样的辛苦,又有数不清的用药禁忌,她想要稳稳当当的生下孩子该多么难?”

    越是说,江扶英鼻尖越酸涩,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埋怨和不满。

    她知道爱情与友情不同,爱人和友人想的事不同。相爱时,那个人会有自己的私心;可江扶英最是贺蕴珠的挚友,她亦只能看到贺蕴珠的不易,下意识忽略了慕澈之的痛苦。

    “就算她能平平安安地走过那十个月,可若是临盆时出了岔子,那还是要性命的事。蕴珠现在一定害怕极了,可我们都不在她的身边。”

    “三哥,不要再喝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在这个时代,只有你能够出面护住贺蕴珠。只有你不断地向上走,蕴珠才能有一直做自己的资本。”

    *

    “娘娘醒了?”看床榻上的人缓慢支起身子,静好连忙走近几步,顺手在她身后垫了织金的松软靠枕。

    自从贺蕴珠有孕,赵淮宴便让人把坤宁殿的孝期用具全部收走,关上了她从前最爱的鲜亮物品。

    贺蕴珠扶着她的手,神色恹恹,眉尖紧蹙:“……静好,今日我睡了多久?”

    “若把晚上中午的都算上,一日便是七个时辰。”静好摸摸她的脸,“瞧着面色有点发白,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贺蕴珠摇摇头:“不碍事,许是睡得太多了。”因为睡得太多,她脑仁依旧发蒙,一边揉额角一边说:“静好,我想吃蟹黄汤包,要汤很多很鲜的。最好再来一碗羊肉汤,要加上羊肉才行……”

    静好一愣,随后柔声道:“娘娘,您如今才一个多月,螃蟹性寒,还是别吃的为好。待三个月过了,我们仔细挑几只新鲜的给您做螃蟹宴,好不好?”

    呆呆听完,贺蕴珠才反应过来——她这时候怀孕了。她不能随便吃自己喜欢的东西,这对胎儿不好。

    怕贺蕴珠伤心,静好连忙岔开了话头:“今日不知静言又听到了什么,和宫里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久呢。娘娘想不想也听听?”

    “……嗯,喊她们过来吧。”贺蕴珠闭了闭眼,声音变得平静,仿佛心情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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