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想见,那自然是能见的。”这次的赵淮宴顿了许久,却给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贺蕴珠听到回答反而愣住,不敢置信地分给他一个眼神。

    赵淮宴的神色看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他温柔牵过眼前女子柔软的手掌,简直把情义深重四个字做到了极致:“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只要珠珠高兴,普天之下的所有,我都能送到你的面前。”

    “听静言说,你对京中时兴的喜德班很感兴趣?朕这便下旨,让他们过两日就入宫给你解闷儿,好不好?”

    贺蕴珠愣愣地望着他,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赵淮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朕早已说过,朕只想让你高兴,仅此而已。”他沉声说着,不容拒绝地攥紧她的手。

    此时此刻,温和的笑意在一瞬间变为天罗地网,将贺蕴珠整个人层层包裹,直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身着柔软寝衣的女子丝毫没有因他的刻意纵容而高兴,她觉得呼吸困难痛苦,手指发麻颤抖,被死死禁锢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她好像真的出不去了。

    因为就连“慕澈之”,也不能让如今的赵淮宴有任何顾忌。

    *

    “赵淮宴是疯了吧?”江扶英眉间紧蹙,素手挑起宫中内臣的青衣袍,“他居然让你扮太监进宫陪蕴珠?”

    皇帝想做什么?上赶着戴绿帽子?而且,让古代文臣扮太监……这事也太挑战这些士大夫的底线了吧?现代男人都对这事敏感的要死,更何况是古代男人。

    江扶英很擅长换位思考,她个人虽觉得cosplay根本算不上事,但要是把对象换成古代男人,那就委实是件大事——须知道,大部分男人都拥有一个极其脆弱的心脏,根本经不得挑战试探。

    偏偏当事人慕澈之很是坦然:“蕴珠高兴最重要,若扮内臣能见到她,扮扮也无妨。”

    慕澈之想的很简单,他既不是真太监,那再怎么穿也不是。他换上内臣服饰的模样应当很新奇,说不准还能逗贺蕴珠一笑。

    江扶英听完肃然起敬,比了个大拇哥后就转身,抬步离开:“那三哥,你快点换上吧。咱们早点去,就能早早陪蕴珠一阵儿。”

    她有皇后特许的恩典,可以穿常服入宫觐见,入宫前的准备工作很轻松,画个淡妆就能出门。

    画眉画到一半,江扶英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男人,震惊地睁大双眼:原来太监服也能这么帅啊?

    慕澈之模样清俊,个子又高,把腰板自然挺直后便如同一只青翠长竹,翩翩立于面前,美貌冲击力几大。

    果然,时尚的完成度还是靠脸。

    但江扶英心里还是惦记着贺蕴珠,她没花太长时间惊讶,短短怔愣后再次拿起螺子黛刷刷描眉。

    ……

    “蕴珠,你看谁来了!”一待坤宁殿中人自觉出去,江扶英便提起裙角欢快地小跑向贺蕴珠,但一靠近她,动作却小心起来,温柔地扶住身边好友。

    贺蕴珠勉强对她笑笑,忍住见她瞬间便汹涌的泪意:“别害怕,我好好的。”她没急着看慕澈之,而是拢住江扶英的手,认真地端详她:“我怎么瞧着你瘦了点?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记得你说过,心情一差就不想吃东西。”

    江扶英也不好受,她用力抿唇,露出高兴的笑容:“你别多想,我就是最近忙起来了,吃饭不怎么规律才会瘦。有了孩子是不是很累?我看你的脸色都比平常差……”

    慕澈之亦不急着与贺蕴珠说话,与江扶英一左一右地扶着贺蕴珠坐下,随后自觉地斟了三杯热茶放桌上。

    贺蕴珠一一问过贺慕江家、学堂、科考、姑娘们的情况之后,才把目光投向慕澈之。

    “好不容易见一次,你怎么都不笑笑?”贺蕴珠看向慕澈之,语气熟稔,仿佛他们每日都会相见。

    “其实是笑了的,”慕澈之凝望向她的目光很温柔,与看旁人没有半分相似,“是我笑得不够明显,我的错。”

    贺蕴珠蓦地笑出声,转而又矜持起来,只抿出一个清浅笑意:“你明白就好。”她稍稍扬起声音唤人,“静好,去吩咐小厨房,把冬日的围炉架起来,还有那些板栗、金桔、果子,通通摆过来。”

    “那么,要不要再把窗子打开,一边看雪一边吃呢?”江扶英对于古人清雅逸事还是颇有了解的,她喝了口热茶,笑着问。

    贺蕴珠挑挑眉:“未尝不可。”

    铺满地龙的内殿中盈着水果与板栗的清香,不时可闻栗壳爆开的脆耳声响。

    “蕴珠小时候?那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事事争强好胜的小姑娘?”话题转到幼年,江扶英的兴趣浓重起来,双眼晶亮。

    慕澈之答非所问:“这便要问珠珠愿不愿意了。”

    贺蕴珠没好气地嗤笑:“江姑娘都发话了,我怎么敢不愿意?告诉她也无妨,若是对她,就没什么丢脸。”

    江扶英抿嘴笑:“洗耳恭听。”

    慕澈之向来很习惯一心二用,为贺蕴珠剥桔子的同时,叙事亦很完整,从容不迫。

    “我们那一辈的姑娘公子很多,大都是从小就一块儿玩的。十岁时,蕴珠和孙家小郎君他们比谁摘的果子多,她胆子大,直接悄悄地爬到了树上,把我们都吓坏了。随行的姐姐们面色惨白,央她快下来,可她偏偏不乐意,必须要夺得头筹……”

    从慕澈之的回忆中,江扶英默默拼凑出了一个小贺蕴珠。

    红衣小姑娘鲜活灿烂,好胜张扬,笑眯眯地倚在粗壮树枝上,怀里满是果子。她抽出一只手向树下人招手,得意扬扬。

    “许是她太高兴,一个没注意便从树上跌下,一整个小腿都肿了起来。”

    闻言,江扶英的想象被迫暂停,她惊讶地侧脸看贺蕴珠:“你小时候就这么能嘚瑟?都掉下来了,疼不疼?”

    贺蕴珠不轻不重地拧她手背,白眼一翻:“嘚瑟又怎样?我就要嘚瑟。至于疼不疼……你说呢?”

    想到那件事,慕澈之下意识地皱起眉尖,“伤筋动骨一百天,蕴珠在贺府一躺便是三个月,定是很疼的。”

    回想那年,贺蕴珠的关注点却和慕澈之不同,她忍不住弯眸笑了:“那时候爹爹可气了,说我活该不止,还给我许多绣布,要让我全部绣完。”

    “你肯定没答应吧?”江扶英目光怀疑。

    贺蕴珠理直气壮:“我不喜欢刺绣,为何要答应?”

    “那你怎么应付过去的?”听贺蕴珠这语气,这些绣布肯定不同凡响。

    慕澈之听完江扶英的问话,耳尖微红,把脸侧了过去,突然不再开口说话。

    “自然是澈之把它们绣完了。”贺蕴珠扬扬眉毛,似乎是很骄傲的模样,“澈之刺绣特别好,喜鹊登梅会绣,凤穿牡丹也会,和真的一模一样。”

    贺蕴珠那时候小,但也已到懂事的年纪,对两人未来的婚事心知肚明。她百无聊赖地趴在床榻上,一面看身边少年认真刺绣,一面勾住他的香包流苏、在指尖绕啊绕。

    “珠珠,不要闹。”清秀的蓝衣小少年脸庞泛上红霞,身子却动也不动,欣然享受着粉嫩小姑娘的亲近。

    “没有闹呀,哥哥。”贺蕴珠托腮,继续拨弄挑逗他的银丝小流苏,“今日你要绣什么呢?”

    “你昨日要小兔子,所以今日的就是小兔子,白色的。”少年敛下眉眼,纤细手指穿梭于五彩丝线间,挑出一抹她最爱的金丝。白线掺着金丝,会显得更亮堂些——她最喜欢鲜亮的颜色。

    “可是哥哥,为什么我说要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呀?”小贺蕴珠明知故问,天真有邪。

    小慕澈之的面庞更红,但还是放下羞涩回应她:“就是要听啊。娘亲说了,做夫君的,就应该听娘子的话。你我未来总是要在一起的,现在听一听只会更好的……”

    小贺蕴珠故作恍然:“怪不得呢。”她微微撑起身子,抬起手指点他下巴,“诶,那哥哥,你是不是在绣娶我的嫁妆呢?”

    “可是……娶你的话,不该叫做彩礼吗?”小慕澈之一愣,随后呆呆发出疑问。小姑娘瞪大双眼教育他:“哥哥不要胡说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乱听旁人的知不知道?”

    小少年更愣了,只顾着点头:“嗯,那我记住了,不听别人的,只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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