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想象我
必须跨越多少黑暗的山岭
才能触摸到你
——卡罗尔·安·达菲
林苒没想到第二天会在楼下看到江斯年，她以为昨晚的狠话足够使人退缩。
“你不需要上学吗？江阿姨也不会希望你跟我接触太近的。”
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有人想过来淌这趟浑水。
“我昨天想了很久，‘年糕’最初是我带回来的，按照道理你要打算给它找新主人，应该优先考虑我。”
江斯年声音比昨天更为沙哑，眼睛里充满红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苒苒，遇到事情了不要把我往外推，好不好。”
“我没有你想象的脆弱，相信我有能力。”
江斯年语气急切，想证明自己可以，想让林苒相信他。
“江斯年，所有人都恨不得离我家远远的，你干嘛要一直往前靠近啊。”
林苒说着眼泪径直往下，这是第二次江斯年看眼前人哭的这么伤心。
他手忙脚乱为林苒拭去眼泪，上前一步把人揽进怀里，小声解释道：“因为我的心不允许我放任不管。”
“你说什么？”
林苒压根没听清楚。
“没什么，先去吃早餐？”
“不了，我兼职要迟到了。”
林苒让江斯年赶紧回美国，她还需要赶去便利店上班。
江斯年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的确，任性时间已经结束，他要回美国了。
殊不知这一左一右不断拉来的距离就如以后一样，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江斯年回美国后，看着电脑上的投资书，计划要提前启动了。
林苒那句话提醒了他，在别人眼里，他还没有足够能力允诺任何人任何事。
未来注定艰难，江斯年现在落地窗看街景，心里默念三年，最多三年。
林父公司正式申请破产，林苒得知这个消息刚从便利店下班，接到林母电话，她心里到没有太大波澜。
“苒苒，你怎么回来了？”
林母惊讶刚挂断电话没多久，林苒就从外开门回来。
“我爸呢？”
林苒不放心想回来看看。
林母朝阳台示意，她拉开门走过去，一股烟草味瞬间扑面而来，林父脚边满是烟头。
“爸。”
林苒到厨房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父接过，他望着女儿现在懂事模样，眼睛忍不住泛酸。
“是爸爸对不住你，没让你享福，还要帮着家里还债。”
“爸，我已经享受过十几年了，现在最重要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
“打起精神，你仍旧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跟我妈还需要你照顾。”
林父回头看着妻子，林母正在擦地搞卫生。
平日里戴着的金首饰早就换下，两手空空，昔日里白嫩的皮肤也被粗糙替代。
可从头到尾林母都没有抱怨过生活中巨大的转变，也没有怨过他。
“苒苒，爸过两天就出去找工作，不会让你跟妈妈失望的。”
林父拿扫把将地上烟头扫干净，兜里的烟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对于林父能够振作起来，林苒是开心的，以前上网很看段子似的，如果你是富二代但你家突然破产了，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且改变不了，那就去接受它，再想办法解决它。
林苒晚上是在家里住的，半夜口渴起来倒水喝，发现父母房间灯还亮着。
她走过去刚想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陈家是真恶心，看我们家落魄了，竟然打起苒苒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我跟你说，还有这种人找上门来，千万不能答应。”
林母越说越气愤。
“苒苒也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今天苒苒跟我谈心，孩子长大了，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先把债还了。”
林父握住林母的手，仿佛下定了决心。
“江姐有来问过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哪好意思应。”
林母口中的江姐就是江斯年母亲，林苒握在门把上的手挪开，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刚林母提到的陈家，她有印象，不学无术满口脏话，暴发户的典型特征。
林苒见过一次，脖子手上戴着粗大的黄金戒指项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
连江斯年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林苒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江斯年。
家里传来不好的消息，他是第一个过来安慰她的人。
还是从大洋彼岸飞过来。
可看见江斯年那一刻，林苒承认，她自卑了。
不想让江斯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她说了很重的话。
隔天，林苒坐公交回学校，马上期末周，她兼职之余还需要复习功课。
正坐在图书馆看书，脑海中压迫感再次袭来，林苒甩甩脑袋，希望疼痛能减轻一些。
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林苒以为是最近压力大导致的。
林母拾起以前包馄饨的手艺，支了个馄饨摊买早餐，林父在老友帮助下，找到份小区保安工作。
林苒考完试后直接回家，早上给林母帮完忙后，下午就去便利店兼职。
日子回归平淡，今年过年林母选择留在平城，没有回老家，更没有走亲戚的打算。
落井下石的人不少，真正关心的人少之又少。
果然，只有经历大起大落，才能真正看清人心。
趁着下午有时间，一家三口打算出门置办年货。
超市里，每个货架前都站满了人，林父推着购物车。
林母想去挑一条新鲜的鱼，前面一股子腥味，人还多，便让林苒在原地等着。
林苒头疼感再次袭来，这次甩头像是不起作用，身边人来人往，视觉从清晰到模糊。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林苒觉得好疼，不止头疼，全身都散发着疼感。
想说话，张嘴好几次却发不出声。
林母先注意到女儿醒了，赶忙按响床头铃呼叫医生。
林苒只觉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停用手在她眼前晃，看着她头晕。
至于林苒为什么会晕倒，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林母给喂了点水后，林苒才觉得嗓子好受些。
“妈，我这是怎么了？”
“没大事，可能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
“妈，我想出院。”
消毒水的味道，令林苒很不舒服，很心慌。
“乖，等明天做个全身检查，咱们就出院。”
“妈，我想吃你包的馄饨了。”
“好，妈现在就回家给你做。”
林母哄着人躺下，让林父过来守着，她回家煮馄饨。
刚在超市，两人都被吓坏，只听见周围人喊，‘有人晕倒了’，转头一看是林苒倒在地上。
吓得林母手中的鱼跳出去，都没来得及管。
隔日，林苒被推进检查室。
“咱闺女会没事的吧？”
“嗯，没事的。”
能感受到林母全身在抖，林父揽住她做到一旁椅子上等待。
检查做完林苒想出院，现在多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钱。
但林母坚持要她住到结果出来，确认没事了才给出院。
结果出来时，林苒正在熟睡并不知道。
医生把老两口叫到办公室。
“医生，我女儿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从片子看，脑部长了个瘤。”
“严重吗？”
林母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瘤子长的位置有点隐蔽，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你们别太担心，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照顾孩子，不是吗？”
医生见林母情绪有些激动，赶忙安抚。
“对对对，医生说得对。”
林父难得红了眼眶，他握着检查报告的手，反映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件事，先别跟苒苒说，我怕孩子接受不了。”
林母交代林父嘴巴严一些，不要让林苒知道。
林母望着熟睡中的林苒，轻轻抚摸她发丝，夹到耳后。
林苒察觉到动静，醒来，林母赶紧把眼泪擦干。
“妈，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可以出院了吗？”林苒申了个懒腰。
“还没，医生说有几项检查今天没做完，明天早上继续。”
“噢噢，好的。”
林苒突然说想吃皮蛋瘦肉粥，让林母回家做，林父要上班这会不在。
“我就在医院，又不去哪，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苒看着母亲紧张的面容，让她放松。
确认母亲离开后，林苒看了眼床尾贴着信息栏上主治医生的名字，穿上鞋开门出去。
医生很意外，眼前人远比他想象中镇定。
“医生，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其实好几年前，就时不时头疼，有时甚至疼到看不清书上的字。”
林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根据片子，你脑中长了颗瘤，具体结果还得明天详细检查过后定性。”
“小姑娘，别想那么多，现在医术科技都很发达。”
林苒点头，走出医生办公室，没有回到病房，医院楼下有个小花园，她找了没人的位置坐下。
阳光从指缝透过洒在身上，很是暖和。
差不多时间，林苒回到病房，没多久林母提着保温桶进来，她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与平常一样跟林母唠家常。
晚上，林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经历，如同放灯片一样。
很奇怪，梦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出现，可每件事又无比清晰，当她想伸手触摸，又如泡沫似的易碎。
‘你，恐惧死亡吗？’清醒后的林苒，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死亡，恐惧吗？她不知道。’
必须跨越多少黑暗的山岭
才能触摸到你
——卡罗尔·安·达菲
林苒没想到第二天会在楼下看到江斯年，她以为昨晚的狠话足够使人退缩。
“你不需要上学吗？江阿姨也不会希望你跟我接触太近的。”
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有人想过来淌这趟浑水。
“我昨天想了很久，‘年糕’最初是我带回来的，按照道理你要打算给它找新主人，应该优先考虑我。”
江斯年声音比昨天更为沙哑，眼睛里充满红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苒苒，遇到事情了不要把我往外推，好不好。”
“我没有你想象的脆弱，相信我有能力。”
江斯年语气急切，想证明自己可以，想让林苒相信他。
“江斯年，所有人都恨不得离我家远远的，你干嘛要一直往前靠近啊。”
林苒说着眼泪径直往下，这是第二次江斯年看眼前人哭的这么伤心。
他手忙脚乱为林苒拭去眼泪，上前一步把人揽进怀里，小声解释道：“因为我的心不允许我放任不管。”
“你说什么？”
林苒压根没听清楚。
“没什么，先去吃早餐？”
“不了，我兼职要迟到了。”
林苒让江斯年赶紧回美国，她还需要赶去便利店上班。
江斯年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的确，任性时间已经结束，他要回美国了。
殊不知这一左一右不断拉来的距离就如以后一样，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江斯年回美国后，看着电脑上的投资书，计划要提前启动了。
林苒那句话提醒了他，在别人眼里，他还没有足够能力允诺任何人任何事。
未来注定艰难，江斯年现在落地窗看街景，心里默念三年，最多三年。
林父公司正式申请破产，林苒得知这个消息刚从便利店下班，接到林母电话，她心里到没有太大波澜。
“苒苒，你怎么回来了？”
林母惊讶刚挂断电话没多久，林苒就从外开门回来。
“我爸呢？”
林苒不放心想回来看看。
林母朝阳台示意，她拉开门走过去，一股烟草味瞬间扑面而来，林父脚边满是烟头。
“爸。”
林苒到厨房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父接过，他望着女儿现在懂事模样，眼睛忍不住泛酸。
“是爸爸对不住你，没让你享福，还要帮着家里还债。”
“爸，我已经享受过十几年了，现在最重要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生活。”
“打起精神，你仍旧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跟我妈还需要你照顾。”
林父回头看着妻子，林母正在擦地搞卫生。
平日里戴着的金首饰早就换下，两手空空，昔日里白嫩的皮肤也被粗糙替代。
可从头到尾林母都没有抱怨过生活中巨大的转变，也没有怨过他。
“苒苒，爸过两天就出去找工作，不会让你跟妈妈失望的。”
林父拿扫把将地上烟头扫干净，兜里的烟盒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对于林父能够振作起来，林苒是开心的，以前上网很看段子似的，如果你是富二代但你家突然破产了，你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且改变不了，那就去接受它，再想办法解决它。
林苒晚上是在家里住的，半夜口渴起来倒水喝，发现父母房间灯还亮着。
她走过去刚想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陈家是真恶心，看我们家落魄了，竟然打起苒苒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我跟你说，还有这种人找上门来，千万不能答应。”
林母越说越气愤。
“苒苒也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今天苒苒跟我谈心，孩子长大了，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先把债还了。”
林父握住林母的手，仿佛下定了决心。
“江姐有来问过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哪好意思应。”
林母口中的江姐就是江斯年母亲，林苒握在门把上的手挪开，悄悄回到自己房间。
刚林母提到的陈家，她有印象，不学无术满口脏话，暴发户的典型特征。
林苒见过一次，脖子手上戴着粗大的黄金戒指项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
连江斯年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林苒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江斯年。
家里传来不好的消息，他是第一个过来安慰她的人。
还是从大洋彼岸飞过来。
可看见江斯年那一刻，林苒承认，她自卑了。
不想让江斯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她说了很重的话。
隔天，林苒坐公交回学校，马上期末周，她兼职之余还需要复习功课。
正坐在图书馆看书，脑海中压迫感再次袭来，林苒甩甩脑袋，希望疼痛能减轻一些。
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林苒以为是最近压力大导致的。
林母拾起以前包馄饨的手艺，支了个馄饨摊买早餐，林父在老友帮助下，找到份小区保安工作。
林苒考完试后直接回家，早上给林母帮完忙后，下午就去便利店兼职。
日子回归平淡，今年过年林母选择留在平城，没有回老家，更没有走亲戚的打算。
落井下石的人不少，真正关心的人少之又少。
果然，只有经历大起大落，才能真正看清人心。
趁着下午有时间，一家三口打算出门置办年货。
超市里，每个货架前都站满了人，林父推着购物车。
林母想去挑一条新鲜的鱼，前面一股子腥味，人还多，便让林苒在原地等着。
林苒头疼感再次袭来，这次甩头像是不起作用，身边人来人往，视觉从清晰到模糊。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林苒觉得好疼，不止头疼，全身都散发着疼感。
想说话，张嘴好几次却发不出声。
林母先注意到女儿醒了，赶忙按响床头铃呼叫医生。
林苒只觉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停用手在她眼前晃，看着她头晕。
至于林苒为什么会晕倒，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林母给喂了点水后，林苒才觉得嗓子好受些。
“妈，我这是怎么了？”
“没大事，可能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
“妈，我想出院。”
消毒水的味道，令林苒很不舒服，很心慌。
“乖，等明天做个全身检查，咱们就出院。”
“妈，我想吃你包的馄饨了。”
“好，妈现在就回家给你做。”
林母哄着人躺下，让林父过来守着，她回家煮馄饨。
刚在超市，两人都被吓坏，只听见周围人喊，‘有人晕倒了’，转头一看是林苒倒在地上。
吓得林母手中的鱼跳出去，都没来得及管。
隔日，林苒被推进检查室。
“咱闺女会没事的吧？”
“嗯，没事的。”
能感受到林母全身在抖，林父揽住她做到一旁椅子上等待。
检查做完林苒想出院，现在多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钱。
但林母坚持要她住到结果出来，确认没事了才给出院。
结果出来时，林苒正在熟睡并不知道。
医生把老两口叫到办公室。
“医生，我女儿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从片子看，脑部长了个瘤。”
“严重吗？”
林母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瘤子长的位置有点隐蔽，至于是良性还是恶性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你们别太担心，先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照顾孩子，不是吗？”
医生见林母情绪有些激动，赶忙安抚。
“对对对，医生说得对。”
林父难得红了眼眶，他握着检查报告的手，反映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件事，先别跟苒苒说，我怕孩子接受不了。”
林母交代林父嘴巴严一些，不要让林苒知道。
林母望着熟睡中的林苒，轻轻抚摸她发丝，夹到耳后。
林苒察觉到动静，醒来，林母赶紧把眼泪擦干。
“妈，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可以出院了吗？”林苒申了个懒腰。
“还没，医生说有几项检查今天没做完，明天早上继续。”
“噢噢，好的。”
林苒突然说想吃皮蛋瘦肉粥，让林母回家做，林父要上班这会不在。
“我就在医院，又不去哪，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苒看着母亲紧张的面容，让她放松。
确认母亲离开后，林苒看了眼床尾贴着信息栏上主治医生的名字，穿上鞋开门出去。
医生很意外，眼前人远比他想象中镇定。
“医生，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其实好几年前，就时不时头疼，有时甚至疼到看不清书上的字。”
林苒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根据片子，你脑中长了颗瘤，具体结果还得明天详细检查过后定性。”
“小姑娘，别想那么多，现在医术科技都很发达。”
林苒点头，走出医生办公室，没有回到病房，医院楼下有个小花园，她找了没人的位置坐下。
阳光从指缝透过洒在身上，很是暖和。
差不多时间，林苒回到病房，没多久林母提着保温桶进来，她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与平常一样跟林母唠家常。
晚上，林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经历，如同放灯片一样。
很奇怪，梦里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出现，可每件事又无比清晰，当她想伸手触摸，又如泡沫似的易碎。
‘你，恐惧死亡吗？’清醒后的林苒，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死亡，恐惧吗？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