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彧在书房收拾手稿时,看到了她年轻时的随笔,她垂眸扫了几眼,哑然失笑。二十出头的年纪,她过得风流潇洒,但回忆起来,那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宿彧即将接受一场专访,为此,她这几天简要地回顾了她的创作经历。她希望她的回答言之有物。

    她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以令人惊叹的文字功底和故事塑造站稳脚跟,写小说,也写散文,偶尔在歌里的“作词”一栏里出现,又在编剧行业尽显锋芒。

    ——“诡谲的文字魔术师。”

    ——“她显然深谙其道。”

    ——“快意江湖、朝堂风云、摩登时代、谜云重重……她的笔下存在一个崭新的世界。”

    宿彧的每一个故事都活在他人的眼光下,被欣赏、被批判、被厌恶,久而久之,她已经被锻炼得不痛不痒。

    她对创作的热爱和激情不假。宿彧十六岁以法文出版的第一篇故事被铅印在杂志上,自此之后,她笔耕不辍,不断拓宽作为创作者的界限。

    写作是件耗费精力的事情,需要不间断的思考和内耗,她往往会选择找个新情人来发泄压力。但长达十三年的写作生涯终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专访结束后,她会迎来长达三个月的假期。

    *

    宿彧架起二郎腿,面色沉静地听采访者的问题。面对有关写作、作词、编剧的专业问题,她一向回答得一丝不苟。

    结束后,采访者笑道,“您像您的故事一样,有值得品味的美。”外貌吗,气质吗,谈吐吗,还是别的什么?宿彧不太在意,起身笑着点点头,“能被你们杂志专栏邀请做专访,是我的荣幸。”

    宿彧的社交形象很低调,笔名和作品响亮,但她作为宿彧的一面很神秘。她的故事已经快要翻来覆去被品评得见底,她希望生活中还能留下点私人空间。

    一场长达三小时的专访让她有些口干舌燥,但并不疲惫。毕竟,她进行过强度更高的工作,需要更为集中的精力;尤其,她非常期待她的假期。

    宿彧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城市街道间,车载音乐放着舒缓的古典乐。

    正值南京的秋天,南京的四季里,她偏偏钟爱秋天。宿彧很少在一个城市待超过半年,南京是个例外,她甚至在这里买下了一座花园别墅作为定居点。她喜欢梧桐树下的漫漫秋风和熙熙攘攘,这是这座城市独有的浪漫。

    为了刚刚完稿的上一本书,宿彧已经很久没去过酒吧。查询到离她最近的一家酒吧位于大学城,宿彧调转方向,通知了她熟识的代驾。

    她贪图喧闹里的一杯酒和一场灯红酒绿里的邂逅。

    *

    透过玻璃,宿彧看到了一个独自坐在吧台处的少年。他回头看向窗外的街景,身上有干净又游离的气质,这让宿彧眼前一亮。

    宿彧推开门,走到他旁边的吧台椅落座。她的高跟鞋卡着脚架,悠闲地小幅度晃着旋转。她瞥到少年杯子里的橙汁,对调酒师说,“两杯长岛。”

    宿彧是写故事的,她习惯性地观察和分析周围的人。她是被这双眼睛吸引来的,它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有种剔透的故事感。宿彧想知道这双眼睛背后的故事。

    少年注意到她的视线,有点不自在地撇开眼,蜷起食指在杯侧轻轻摩挲。宿彧淡淡地笑了笑,红唇勾得又媚又灵。

    酒端到了面前,宿彧不急着喝,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根女士烟,熟稔地咬在唇间。她没有问他介不介意,毕竟周遭已经缭绕着各式烟味。宿彧稍稍倾身,在悬灯投下光影最盛的地方点燃了烟。

    宿彧饶有兴致地观察身旁的少年。她没有掩饰她冒犯的侵略性,设想过少年恼羞成怒地离开或者一语不发地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很直截地和她对视,“你为什么一直看我?”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很平和,像涉世未深的小鹿。

    宿彧垂手掸了掸烟灰,“想请你喝一杯长岛。”她把手边的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少年看了眼摇晃的酒液,有些犹豫。宿彧笑了笑,他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了。她把少年面前的酒倒了一些到自己杯子里,再喝了一口她的酒。

    宿彧笑得昳丽又勾人,有着天然的诱惑。少年缓缓地抿了一口酒,然后咳嗽了几声,“……好像没有想象中好喝。”

    “第一次喝酒?”

    “嗯。”

    “那你不应该来这里。买点酒在家喝,试试酒量,喝醉了也安全些。”

    一支烟和一杯酒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多一句交谈。离开结账时,宿彧对调酒师说,“再给那边那个男孩一杯牛奶。”

    代驾开得很平稳,宿彧坐在副驾驶,眯眼看大学城的夜景。她低笑一声,是啊,大学城。

    扪心而问,他是个不错的猎物,可惜太小了,她不想采摘太过青涩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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