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夜半更深，月明星稀，被黑夜笼罩的焚云宗，陷入了寂静当中。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无声穿梭其中，翻过排排矮舍，越过长廊，轻飘飘落入一处庭院里。
院里栽着一株梨树，此时正是梨花盛开时，点点粉白缀于树叶间，淡淡梨花香盈满庭院。
黑影驻足在梨树下，神识外放，探查那道熟悉的气息。
庭院的布景点点浮现在他神识里，他循着那道熟悉的气息，来到一处房间，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燃烛火，只有窗外的星月照进来，洒下的光辉不至于房间漆黑一片。
房间最里边，月光也难以照耀的阴影里，萧潇此刻躺在床上，姣好的容颜透着几分苍白，双眼紧闭，薄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近无。
裴越站在床边，透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神晦涩。
他伸出手搭在萧潇露出的手腕上，灵力涌入，看似在探查，实则以灵力掩盖体内另股神魂力量。
“师父，她怎么样？”
裴越在心底默默询问。
晏云承静默片刻，斟酌字句，语气带了几分沉重：“不算很好，若非当时你及时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此刻只怕天人永隔。”
“师父，她救了我。”
“我知道。”晏云承道，他这位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尤其是那些对他还算不错的女子，尤为严重。
“凡人体质本就有别于修士，你虽以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但此举不能长久，若有朝一日没有灵力护体，这股伤势依旧会要了她的命，若想救她，让她与常人无异，唯生长于沉幽涧的碧水云可救。”
“碧水云是修士的绝佳疗伤圣品，可治百伤，但因它生长于沉幽涧，内毒虫毒雾遍布，故而碧水云也蕴含极强的毒性，修士可以灵力抵抗甚至驱除毒性，而凡人食之，则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导致身死也未有可能。”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就像现在这样，你日日给她渡灵力护她心脉，直到她老死为止，依她现在身体的情况，只怕最多也不过四五年的时间。”
若要日日渡灵力，裴越如今身上还有诸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而萧潇的身体显然也不适合奔波，这个方法毫不犹豫就被裴越排除。
即使交给其他人，裴越也未必会放心。
那就只有碧水云了。
服食碧水云，体内必须要有灵力护体，修炼不算多么麻烦的事情，但麻烦的是萧潇如今没有灵根，而灵根是修炼的前提。
“若是想要她踏入修炼之道，唯独你那本功法，是如今世上唯一一本不需要灵根也能修炼的秘诀。”
“但是功法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半晌的沉默，许久之后，裴越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她只是凡人，却替我挡住了元婴期修士的一击，功法虽然重要，但救命之恩更重要。”
晏云承毫无意外地笑了：“你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吧。”
不知何故，说出了这句话，裴越心底忽然轻松了许多，听到耳畔师父的笑声，不由询问：“师父，如果我不救她，您老会不会对我失望？”
“修炼功法固然重要，但若是你是为了功法而将放弃救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等无情无义的人，谁又敢信任呢？”
晏云承毫无隐瞒自己的心思，他留在裴越身边并且收他为弟子，也是存了借助裴越复活的念头，若是裴越会为了功法而弃之不顾，只怕他也得给自己重新找寻退路了。
“不过我瞧这丫头心思澄澈，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可见她待你一片真心，况且多日相处，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即便是，区区一部功法而已，有老夫在你身边，也能将你培养成这世上最优秀的一位修炼者。”
“既然你已经决定前往沉幽涧寻找碧水云，此行凶险，那就不能将她带在身边。而且她每日须得渡入灵力护体，你可想好如何安排她？”
裴越沉思熟虑，心中有了计划。
“我这有样东西，可以将灵力储存在其中，设下封印后佩她身上，之后这里面的灵力会主动护主，至少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不会因为灵力而导致体内伤势爆发。”
晏云承从自己的私藏里翻出不知达哪捡来扔角落里当废品的玉佩，丢给裴越。
裴越将灵力输入，随后按照晏云承的指导设下封印，将玉佩挂在萧潇的脖子上。
裴越又将自己的功法用神魂印下，神魂化作一枚漆黑的戒指套在萧潇的指尖。
看似普通的戒指，但只要萧潇醒来，戒指内留下的内容会传递进她的脑海。
做好了一切，裴越这才离开房间，他刚合上门，就看见院子里梨树下石桌旁正坐着位白衣女子。
青丝如瀑，扎成高马尾，以玉环束之，额间系着银白抹额，正是岳绫衣。
此刻的岳绫衣捧着手里的一本书看着，察觉到裴越的视线，她转过头来。
裴越依旧套着那身宽大的黑袍，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眸。
“你在等我？”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裴越上前，坐在岳绫衣对面。
岳绫衣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茶盏，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便一直在等着，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白日在谭长老抵达前，岳绫衣曾悄悄传话给裴越，所以才有了谭长老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掌。
“她体内的伤势，玉长老也无更妥帖的方法，只能以灵力护住心脉，苟延残喘。”
岳绫衣率先说出自己这边的收获。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他们出手扰了流歌城的秩序，岳绫衣不仅没有抓他们，反而还主动相救，裴越对自己的这位昔日的未婚妻有些看不懂。
“我没想伤她，但她因我而受伤。”
“她只是一介凡人。”凡人的命在这些修士眼底，不该是连蝼蚁都不如吗？
“是，可谁说，凡人就该生死由天呢？”岳绫衣抬眸，透过漆黑的夜色看着远方，有些怔然。“我入宗门时，师父告诉我，剑下当斩不义、斩邪魔、斩宵小，斩一切，但唯独不该斩无辜，她若因我而亡，必然会成为我将来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救她，也是在救我。”
裴越第一次了解到这位未婚妻，与昔日族人告诉自己的截然不同的一位女子，他深深看着岳绫衣，道：
“碧水云可以救她，但此行艰险，我不能带着她。且沉幽涧距此地遥远，此行至少也得半月，而她体内灵力须得日日渡入，以保心脉不再受损……”
“她就交给我。”岳绫衣淡淡道，“我欠她一条命，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每日给她渡入灵力，护她周全。”
“那就有劳了。”
一番交谈很快结束，裴越也趁着夜色依旧离开了。
岳绫衣看着裴越离去的背影，思维发散。
难怪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弃性命不顾，另一个人也会为了对方而孤身入险境。
此等感情才是她想要的，而不是与不曾相识的陌生人互许终生。
——
焚云宗的藏书楼高达数十米，飞檐翘角，门前悬着牌匾，上书藏书楼三字，龙飞凤舞，剑戟森森。
萧潇仰头瞧了半晌，仍没看出那群弟子口中所说的“剑气凌然”，大抵是因为她尚且没有踏入修炼罢。
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随手将手中令牌递给门口弟子一观，便踏入了藏书楼。
焚云宗的藏书楼本不该是她来的地方，但谁让她有岳绫衣的令牌呢？
得意洋洋的萧潇目光扫过一侧的楼梯，瞬间垮了下来。
——可惜，即使是岳绫衣的权限，也只能让她在一楼翻些不甚重要的书籍罢了。
叹着气，认命般将怀里的书籍递给一楼的师兄，师兄扫了一眼书籍名字，有些奇怪瞧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取出一枚玉符放在那堆书籍上，玉符上闪过白光，随即书籍便自二人面前消失。
“你要借新书吗？”
萧潇点头。
“可，取完书来我这儿登记，只可借一楼的书籍。”
“多谢师兄。”萧潇眉眼弯弯，笑着道谢，随即在一楼闲逛起来。
虽只是一楼，但面积十分宽广，一排排书架井然有序，四周嵌有明珠，映得整个大厅明光烁亮。
瞧见萧潇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书架间，师兄旁边帮忙的弟子凑近师兄身边，好奇询问：“师兄，那位不是凡人吗？怎麽也能入藏书楼了？”
“谁让人家得了岳师叔青睐呢？”师兄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屑，“只是可惜岳师叔为她寻来可入藏书楼的大好机会，却被浪费在这些三岁小儿都不会看的低级书本上。”
师兄口中的低级书本，正是这个世上孩童的启蒙读物。
正翻阅书籍的萧潇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毫不在意，继续盯着手中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本类似于游记的书，看内容应是哪位修士闲暇时刻记载的一些修真界的风情习俗，因为内容没有涉及修炼秘法，所以不曾被重视，丢在一楼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但对萧潇而言，这本书却是正合她心意。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无声穿梭其中，翻过排排矮舍，越过长廊，轻飘飘落入一处庭院里。
院里栽着一株梨树，此时正是梨花盛开时，点点粉白缀于树叶间，淡淡梨花香盈满庭院。
黑影驻足在梨树下，神识外放，探查那道熟悉的气息。
庭院的布景点点浮现在他神识里，他循着那道熟悉的气息，来到一处房间，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燃烛火，只有窗外的星月照进来，洒下的光辉不至于房间漆黑一片。
房间最里边，月光也难以照耀的阴影里，萧潇此刻躺在床上，姣好的容颜透着几分苍白，双眼紧闭，薄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近无。
裴越站在床边，透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床上的人儿，眼神晦涩。
他伸出手搭在萧潇露出的手腕上，灵力涌入，看似在探查，实则以灵力掩盖体内另股神魂力量。
“师父，她怎么样？”
裴越在心底默默询问。
晏云承静默片刻，斟酌字句，语气带了几分沉重：“不算很好，若非当时你及时用灵力护住她的心脉，此刻只怕天人永隔。”
“师父，她救了我。”
“我知道。”晏云承道，他这位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软，尤其是那些对他还算不错的女子，尤为严重。
“凡人体质本就有别于修士，你虽以灵力护住了她的心脉，但此举不能长久，若有朝一日没有灵力护体，这股伤势依旧会要了她的命，若想救她，让她与常人无异，唯生长于沉幽涧的碧水云可救。”
“碧水云是修士的绝佳疗伤圣品，可治百伤，但因它生长于沉幽涧，内毒虫毒雾遍布，故而碧水云也蕴含极强的毒性，修士可以灵力抵抗甚至驱除毒性，而凡人食之，则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导致身死也未有可能。”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就像现在这样，你日日给她渡灵力护她心脉，直到她老死为止，依她现在身体的情况，只怕最多也不过四五年的时间。”
若要日日渡灵力，裴越如今身上还有诸多事情没有完成，他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而萧潇的身体显然也不适合奔波，这个方法毫不犹豫就被裴越排除。
即使交给其他人，裴越也未必会放心。
那就只有碧水云了。
服食碧水云，体内必须要有灵力护体，修炼不算多么麻烦的事情，但麻烦的是萧潇如今没有灵根，而灵根是修炼的前提。
“若是想要她踏入修炼之道，唯独你那本功法，是如今世上唯一一本不需要灵根也能修炼的秘诀。”
“但是功法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半晌的沉默，许久之后，裴越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她只是凡人，却替我挡住了元婴期修士的一击，功法虽然重要，但救命之恩更重要。”
晏云承毫无意外地笑了：“你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做吧。”
不知何故，说出了这句话，裴越心底忽然轻松了许多，听到耳畔师父的笑声，不由询问：“师父，如果我不救她，您老会不会对我失望？”
“修炼功法固然重要，但若是你是为了功法而将放弃救自己的救命恩人，这等无情无义的人，谁又敢信任呢？”
晏云承毫无隐瞒自己的心思，他留在裴越身边并且收他为弟子，也是存了借助裴越复活的念头，若是裴越会为了功法而弃之不顾，只怕他也得给自己重新找寻退路了。
“不过我瞧这丫头心思澄澈，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可见她待你一片真心，况且多日相处，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即便是，区区一部功法而已，有老夫在你身边，也能将你培养成这世上最优秀的一位修炼者。”
“既然你已经决定前往沉幽涧寻找碧水云，此行凶险，那就不能将她带在身边。而且她每日须得渡入灵力护体，你可想好如何安排她？”
裴越沉思熟虑，心中有了计划。
“我这有样东西，可以将灵力储存在其中，设下封印后佩她身上，之后这里面的灵力会主动护主，至少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不会因为灵力而导致体内伤势爆发。”
晏云承从自己的私藏里翻出不知达哪捡来扔角落里当废品的玉佩，丢给裴越。
裴越将灵力输入，随后按照晏云承的指导设下封印，将玉佩挂在萧潇的脖子上。
裴越又将自己的功法用神魂印下，神魂化作一枚漆黑的戒指套在萧潇的指尖。
看似普通的戒指，但只要萧潇醒来，戒指内留下的内容会传递进她的脑海。
做好了一切，裴越这才离开房间，他刚合上门，就看见院子里梨树下石桌旁正坐着位白衣女子。
青丝如瀑，扎成高马尾，以玉环束之，额间系着银白抹额，正是岳绫衣。
此刻的岳绫衣捧着手里的一本书看着，察觉到裴越的视线，她转过头来。
裴越依旧套着那身宽大的黑袍，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眸。
“你在等我？”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裴越上前，坐在岳绫衣对面。
岳绫衣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茶盏，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便一直在等着，幸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白日在谭长老抵达前，岳绫衣曾悄悄传话给裴越，所以才有了谭长老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掌。
“她体内的伤势，玉长老也无更妥帖的方法，只能以灵力护住心脉，苟延残喘。”
岳绫衣率先说出自己这边的收获。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他们出手扰了流歌城的秩序，岳绫衣不仅没有抓他们，反而还主动相救，裴越对自己的这位昔日的未婚妻有些看不懂。
“我没想伤她，但她因我而受伤。”
“她只是一介凡人。”凡人的命在这些修士眼底，不该是连蝼蚁都不如吗？
“是，可谁说，凡人就该生死由天呢？”岳绫衣抬眸，透过漆黑的夜色看着远方，有些怔然。“我入宗门时，师父告诉我，剑下当斩不义、斩邪魔、斩宵小，斩一切，但唯独不该斩无辜，她若因我而亡，必然会成为我将来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救她，也是在救我。”
裴越第一次了解到这位未婚妻，与昔日族人告诉自己的截然不同的一位女子，他深深看着岳绫衣，道：
“碧水云可以救她，但此行艰险，我不能带着她。且沉幽涧距此地遥远，此行至少也得半月，而她体内灵力须得日日渡入，以保心脉不再受损……”
“她就交给我。”岳绫衣淡淡道，“我欠她一条命，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每日给她渡入灵力，护她周全。”
“那就有劳了。”
一番交谈很快结束，裴越也趁着夜色依旧离开了。
岳绫衣看着裴越离去的背影，思维发散。
难怪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弃性命不顾，另一个人也会为了对方而孤身入险境。
此等感情才是她想要的，而不是与不曾相识的陌生人互许终生。
——
焚云宗的藏书楼高达数十米，飞檐翘角，门前悬着牌匾，上书藏书楼三字，龙飞凤舞，剑戟森森。
萧潇仰头瞧了半晌，仍没看出那群弟子口中所说的“剑气凌然”，大抵是因为她尚且没有踏入修炼罢。
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随手将手中令牌递给门口弟子一观，便踏入了藏书楼。
焚云宗的藏书楼本不该是她来的地方，但谁让她有岳绫衣的令牌呢？
得意洋洋的萧潇目光扫过一侧的楼梯，瞬间垮了下来。
——可惜，即使是岳绫衣的权限，也只能让她在一楼翻些不甚重要的书籍罢了。
叹着气，认命般将怀里的书籍递给一楼的师兄，师兄扫了一眼书籍名字，有些奇怪瞧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取出一枚玉符放在那堆书籍上，玉符上闪过白光，随即书籍便自二人面前消失。
“你要借新书吗？”
萧潇点头。
“可，取完书来我这儿登记，只可借一楼的书籍。”
“多谢师兄。”萧潇眉眼弯弯，笑着道谢，随即在一楼闲逛起来。
虽只是一楼，但面积十分宽广，一排排书架井然有序，四周嵌有明珠，映得整个大厅明光烁亮。
瞧见萧潇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书架间，师兄旁边帮忙的弟子凑近师兄身边，好奇询问：“师兄，那位不是凡人吗？怎麽也能入藏书楼了？”
“谁让人家得了岳师叔青睐呢？”师兄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屑，“只是可惜岳师叔为她寻来可入藏书楼的大好机会，却被浪费在这些三岁小儿都不会看的低级书本上。”
师兄口中的低级书本，正是这个世上孩童的启蒙读物。
正翻阅书籍的萧潇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尖，毫不在意，继续盯着手中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本类似于游记的书，看内容应是哪位修士闲暇时刻记载的一些修真界的风情习俗，因为内容没有涉及修炼秘法，所以不曾被重视，丢在一楼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但对萧潇而言，这本书却是正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