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二楼没什么特别的,跟楼下一样结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两人的裙摆拖过的地方扬起了一阵烟尘,埃达已经有些习惯了,但是萨贝尔夫人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实在有些受不了,手扬了好几下,想清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反应,她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真奇怪。”

    不过她很快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是恩普莎……”

    “这是您的房间。”埃达打开靠右房间的门,对萨贝尔夫人说道。

    房间其实没什么好布置的,床帘跟窗帘都是打开的,为了除掉房内的沉闷的味道,埃达走到窗边,把关闭已久的窗打开,但是没想到其中一扇窗直接被推了下去,木窗摔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不是你的房间,我们到隔壁去吧。”埃达收回手,转过身对萨贝尔夫人说道。

    靠左的房间跟靠右的没什么区别的,都是一个木柜一张床,看起来两个女巫从前并不缺少财宝,但是不知为何他们的居所是这样的寒碜。

    萨贝尔夫人看起来更加兴奋了,她的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蓝得诡异。

    “你可以离开了。”不等埃达再说些什么,她直接摆了摆手,示意埃达可以退下。

    在萨贝尔夫人要求独处之后,埃达回到了一开始那个房间,她放弃那根拐棍,想从窗边跳下去。

    “首先,你跳下去,好到一半的腿肯定会断,会更严重,第二,你跳不下去的。”恩普莎突然出现在她后边,把埃达吓了一跳。

    “……”埃达有几个疑问,差点就问了出来,但是她还是保持沉默。

    “你下去吧,我要在这歇会儿。”

    埃达点点头,捡起拐杖,离开了。

    木窗外边就是绵延不断的林木,埃达知道穿越这片森林,就能到达黄金镇,但是此刻她却没有机会能离开这个木屋,埃达明白,莱克西肯定是在隐瞒什么,毕竟夜半离开对于三个女巫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只是虽然不用立刻离开,但也只剩下一个夜晚的时间而已。

    一个徒劳的夜晚。

    清晨来得特别快,埃达以为自己一夜都不会合眼,但她还是不经意睡着了,在感觉到有人轻轻踢自己的时候,才缓缓醒来。

    透过半掩的门,埃达看见外边已经开始亮了。

    “起来吧,把里边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后边的那辆车上。”莱克西上下打量埃达,视线停留在她受伤的腿上。

    “不必想着逃跑,你不会想像牲畜一样被牵着脖子的。”她警告道,意想中的,埃达并没有回答她,她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也渐渐明白埃达并不愿意说话,不过她也不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日神牧师。

    她低声说了一串话,发音拗口极了,不同埃达在各色外乡者中学到的任何一种语言。

    埃达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靠后扶着墙,缓缓站起来。

    “你可以出去了。”莱克西补充道。

    虽然在莱克西的要求下,埃达的动作已经尽量非常轻,但楼下搬东西的声音还是把萨贝尔夫人吵醒了,这位夫人显然是兴奋了一整晚,她看起来比昨天憔悴了很多,眼白也布满了红血丝,眼圈发红。

    她下楼的时候,埃达正在用力地搬动装着狼的铁笼子,幸亏这几匹狼已经被饿得不成样子,加上铁笼子才有些重量,如果不是腿受了伤,埃达不敢随意用力,搬动起来也不至于发出这么大的响声。

    恩普莎从那扇破损的窗伸出个脑袋,看着正在跟铁笼子较量的埃达。

    萨贝尔夫人好奇道:“你们姐妹连小巫术都不敢施展了吗?”

    莱克西一边往木箱里塞用布帛抱起来的物件,一边回道:“我们有女仆。”

    她站在门前,伸展了一下身体,深呼吸后,十分精神地问道:“出发吧。”

    埃达擦了擦脸上混合着灰尘的汗水,本来干净的袖口已经脏得没法儿看了。搬了许久,她的火气早就上来了,不过多年的习惯养成了,即便气急了,她也很少表露出来,想起小时候刚到黄金镇,爱德华多总是早出晚归,那时候信任他的农户还不是很多,他远离了土地,生计并不容易,而埃达总要跟在疯癫边缘来回的谢丽身边,明明瘦小不已,但还是要努力照顾好自己母亲,谢丽以前精神不稳定的时候,并不是如同后来这样好应付,她是个农妇,没遭劫难之前跟自己的丈夫围过猪,宰过羊,力气大得很,埃达时常被推倒,或者被拖着走,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爱德华多从开屠宰店的本钱里挤了些出来,想找个女仆照顾一下家里,但谢丽太容易受惊了,力气小一点的打不过她,力气大一点的让她崩溃到晕厥,到最后也没能请到一个适合的人。

    埃达从小不是在搬谢丽,就是在帮自己父亲搬猪,所以力气并不小,瘸着一条腿倒也还能半搬半拖地将那些动物搬到后边那辆破烂的板式马车上。

    她在将装有狼的笼子搬到马车边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拉车的几匹马跟几只狼一样,瘦削得不成样子,耷拉着脑袋。

    “快点儿把笼子放好。”莱克西盯着埃达说道,等埃达把笼子叠了上去,她手指晃动几下,一张黑灰相间的布就罩了下来,把笼子遮盖得严严实实,而埃达也再也听不见那些动物在笼子间不安转动的窸窣声。

    “现在,让我们出发吧。”

    冬季的黄金镇是冰雪的镇子,森林的树上积着厚厚一层白雪,不时有不堪重负的树枝,发出“啪”的一声,连树枝带雪一起掉下来。

    林间的路也早就已经堆满积雪,但是车马行驶起来,居然没有一丝障碍。

    埃达跟着几位女巫坐在前边马车的车厢里,后边的马车虽然没人驾着,但也牢牢地跟着她们的步伐,从不掉队。

    说起来前边的马车其实也没人驾着,她们都坐在车厢里。

    透过车厢的缝隙,埃达时不时能看见外边世界的一隅。

    马车一直往西边走,埃达知道这几个女巫是想从西部的“未踏足之地”离开台农,毕竟往南是台农的腹地,往东和北都是落希尔的地界,对待女巫的手段,落希尔比台农更加残暴。

    车厢里,萨贝尔夫人还在抱怨为什么不能使用巫术离开。

    不用两位女巫多说什么,埃达都能猜出来萨贝尔夫人是个空有表象的女巫,那些巫术的禁忌就不说了,就连一些简单的巫术她都不会。

    比如说取暖的咒语。

    她会要求莱克西给她施咒。

    恩普莎嘲笑道:“你不是达福尔的著名女巫吗,克劳德连这个都没教过你?”

    在萨贝尔夫人生气之前,莱克西无奈地为自己的妹妹收尾,“我能握一下你的布鲁之石吗?”

    萨贝尔夫人愤怒地瞪了恩普莎一眼,虽然并没有好脸色,但是她还是把放在斗篷里的蓝宝石拿了出来。

    莱克西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蓝宝石,蓝宝石就发出一阵微光,成了这马车里的热源。

    萨贝尔的坏心情瞬间就消失了,她忘记了自己的怒气,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那颗宝石。

    许久之后,她突然说道:“你们可以住在我的城堡里,我不介意。”

    莱克西说道:“有人会介意的。”

    萨贝尔夫人不以为然,“克劳德不会介意的,你们都是我的座上宾。”虽然取暖的咒语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谁能阻挡她现在的好心情呢,她愉快地靠在车厢板壁上。

    马车没有驶过任何有人烟的地方,不是穿越大片的森林,就是原野,白雪皑皑的世界看起来单调极了。

    黄金镇一带是台农的边陲之地,越往西就越靠近“未踏足之地”,虽然号称是未踏足之地,但实际上穿越这块地方的,也并不是没有人,据外乡者说,“未踏足之地”除了没有人之外,跟黄金镇高峰镇的地貌非常相似,鉴于台农曾经是龙飞翔的自由之地,“为踏足之地”里边藏了不少怪异之物也不是不可能。

    根据几位女巫的交谈,埃达多少也发现了,台农并非不想将这块地方划进自己的国土之内,大约是他们的势力还不能完全覆盖整个台农,黄金镇这种边境之地的小镇时常受恶鬼骚扰,至少目前台农保护边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漫长的路途上,恩普莎看起来精神差极了,她除了刚开始嘲弄萨贝尔夫人的时候精神些,其他时候都委顿在一个角落里睡着,宽大的斗篷将她完全罩了起来,当然,她并不像埃达那样瘦小,加上厚重的衣服,分量看起来十分可观。

    萨贝尔夫人早就睡着了,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颗宝石。

    “一个漫长的夜晚,我猜你不愿意入睡,想趁机多看一眼台农吗?”莱克西突然发话,一日里她也是十分安静,除了偶尔服务一下她的夫人,其他时候几乎也是一动不动。

    埃达瞧了她一眼,莱克西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她忽然感性地说道:“这里的所有风光,我都记在脑海里,如果你夏天曾来过这,你会发现这是绝美的风景。”

    埃达回答道,“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外边正是黑夜,她的视力就算再好,也不能在几无光线的情况下透过马车的缝隙看见外边的风景,车厢内只有那颗蓝宝石发出微弱的光,让她能够勉强看清车厢内的情况。

    “等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到达‘未踏足之地’了,我能感觉到你有满心的疑惑,说出来,这样好的夜晚,也许我会愿意回答一二。”

    埃达连一瞬的心动都没有,冷静地回答道:“我没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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