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们到了萨贝尔城堡之后,除了那顿晚餐,埃达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名叫康葛的瘦弱女仆受女主人的吩咐,跟在埃达的身边,这让埃达觉得有些诡异,毕竟萨贝尔夫人并不需要对半个陌生人这么好,即便她的身份是个牧师,除了会有女仆贴身服侍之外,萨贝尔夫人的侍女埃尔温也总是对她表达关心。

    城堡外边传来声响,爱打猎的公爵已经早早起来,侍从牵着猎狗跟在他身后。

    正前方,一个黑色卷发的贵族男人正在等待着他。

    “伯德,你从王宫回来了。”公爵露出笑容,两排白牙从浓密的胡子里冒了出来,他用力拍了拍伯德的胳膊,“现在,告诉我,我们的国王又有了什么神奇的想法。”

    伯德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跟上公爵的脚步,一边走一边笑道:“还是老样子,比起您的夫人来,稍微收敛了些。”

    公爵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伯德,“噢,看来你对我的妻子还不是很了解。”

    “我尊贵的公爵,如果我对您的妻子十分了解,那恐怕不是件正常的事情。”伯德调侃道。

    “让这些糟心事放在后头吧,先陪我去打猎。”公爵朝着不远处的马匹扬了扬下巴。

    城堡里,埃达所在的房间就能留意到他们出发的动静。

    “这是我们的男主人。”见埃达对着窗子有些出神,康葛以为这位牧师是在注视着城堡的男主人,她开口介绍道:“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强壮威武,谁能想到他已经五十来岁了呢。”

    埃达回头看这位对萨贝尔公爵有明显好感的女仆,嘴上随意附和,心里却想:瞧那掺杂着白发的脑袋,再看看那大胡子,她觉得公爵的年龄十分好猜。

    “当然,我们的女主人也十分大方,她是个十分慷慨的贵族夫人。”康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对待埃达一直是很热情的态度。

    她记得当天晚上埃尔温指派她给埃达当贴身女仆,她还问埃尔温,是不是公爵夫人需要她监视这位“女巫”。

    这些侍女们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但是她觉得她们总是十分温和,让人舒适。

    埃尔温笑着说道:“当然不是,你只需要好好陪伴这位年轻的牧师,让她过得舒心愉快。”

    康葛有些羞涩,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公爵夫人选中了我呢?”

    埃尔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那位牧师对你印象很好,现在,你告诉我,你能让这位牧师过得舒心愉快,拥有一段美好的时间吗?”

    康葛连忙点头,说道:“好的。”

    埃尔温拍拍康葛的肩膀,为她抚去肩上一些细小的灰尘,“好了,你回去吧,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康葛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露出愉悦的笑容转身离开,她刚转过身,埃尔温就变得面无表情,她轻微摇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康葛,能把斗篷给我吗?”埃达看着外边漂亮的风景,决定出去散散步,这些不同于黄金镇那看了十几年的风景,处处都充满着新鲜。

    “康葛?”埃达疑惑地看着康葛。

    她出神得厉害,呼唤她名字几次,她才连忙回应,“牧师,您需要什么帮助?”

    埃达重复自己的话:“能把斗篷递给我吗?我想出去走走。”虽然她的衣服依旧是丘尼卡的样式,但是材质与从前穿过的完全不一样,这轻薄的衣料,让她在早间都觉得有寒意,她可是在台农的深秋都能穿着夏日丘尼卡只围着一条披巾的人。

    据说本来侍女们给埃达准备了牧师袍,但萨贝尔夫人嫌弃牧师袍黑漆漆的,就只给埃达准备了许多丘尼卡。

    康葛十分快速地将斗篷递给埃达,虽然已经是清晨了,但是外边的雾仍未消散,有鸟叫声从城堡附近的树传来。

    埃达站起来,让康葛帮她披上斗篷。

    “你知道两位女巫去了哪里吗?”她忽然问道。

    康葛没有一点设防,她直接回答了埃达的问题:“据说公爵夫人将她们送去了湖上别墅,她们会跟克劳德巫师在一起。”

    埃达在萨贝尔夫人面前听过这位男巫的名字,显然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朦胧的大雾笼罩着这片土地,埃达走了没多远,就已经快要看不见萨贝尔城堡了,这座巨大的、土黄色的城堡在大雾中若隐若现。

    “这座城堡真的十分宏伟不是吗?”康葛说道,她眼里充满了赞叹,“城堡已经非常古老了,在达福尔还没成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萨贝尔城堡,可惜雾太大了,不然您能亲眼看见这宏伟的建筑。”

    康葛继续絮叨道:“传闻这样的大雾是龙在呼吸,在萨贝尔的歌谣中,飞得困倦的龙,在山上歇脚,不知不觉沉睡了,呼出的气就成了一片大雾,我小时候就会问我的母亲,龙真的有那么大吗?我是不太相信的……”

    康葛的话倒是让埃达警惕起来,毕竟她被掳走的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就是与龙有关。

    埃达问道:“龙?龙歇息在哪座山?”

    康葛四周敲了敲,说道:“现在我没办法回答您,因为雾气太大了,但确实就是在这附近,传闻中那条龙的名字就叫萨贝尔,所以从那之后,这里就叫萨贝尔了。”

    “所以,是先有城堡,后来才有的萨贝尔家族?”埃达掐下一片叶子,这里的林木也很茂盛,因为是人为栽种的,所以十分规则。

    康葛耸了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妈妈没有跟我讲过。”

    两人的散步没持续多久,雾气渐渐散去之后,城堡仿佛活了过来,到处都是人。

    埃达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群,这让她无所适从。

    萨贝尔夫人起床之后,把埃达叫了过来作伴,她一边挑剔着摆出来的几件衣服,一边说道:“你看起来跟大家相处得很拘束,不必那么紧张,你可以在城堡里过得很轻松的。”

    “我白天会出去,既然你还不习惯与城堡里的人相处,那你有什么可以放轻松的事情吗?我瞧你拘束的样子有些难受,这是我失礼了,作为女主人,我本应该亲自招待你的,但是我最近太忙了,你要是有喜欢做的事情,尽管说出来。”

    埃达犹豫了一下,说道:“阅读,我喜欢阅读。”

    在征得萨贝尔夫人同意之后,埃达被允许进入城堡的藏书室。

    萨贝尔夫人心情很好,她甚至站在藏书室里给埃达介绍这里收藏了多少本书籍,“不过他们都是我丈夫的父亲收藏的,我的丈夫……十分喜欢打猎,我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有时候在政令上写一写。”

    奚落自己的丈夫仿佛让萨贝尔夫人的心情更好。

    “我们应该多相处相处,多聊聊的,但我要过去湖边了,你喜欢独处的话,我不会勉强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埃尔温。”留下这句话之后,萨贝尔夫人就在几位侍女的簇拥下离开了。

    埃尔温对埃达说道:“你需要我的话,可以让康葛来找我,她知道我在何处。”说完就跟着萨贝尔夫人一行离开了。

    其实比起藏书室,埃达更喜欢在卧室阅读书籍,这让她有一种拥有这本书的错觉,身处藏书室之中,她总觉得藏书的主人会在某个角落窥视她,这让她浑身不适,仿佛芒刺在背。

    “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年轻的金发男人从一排书柜后边出来,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书,刚才正是这本书掉到地上,让她吓了一跳。

    埃达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原来还真的有人在窥视。

    “我是雷恩·奈特。”雷恩把手上的书随手塞进藏书柜里,自我介绍道,然后彻底地走了出来。

    年轻的达福尔男人有着一头长及肩部的金发,穿着制作精美的衣服,靴子走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声。

    埃达站了起来,朝他行了个礼。

    “你是埃达·兰波,那个从台农远道而来的年轻女牧师。”雷恩上下打量这个穿着台农服饰的女人,他说道:“我曾经去过台农,很少见到女牧师。”

    还没等埃达回答问题,他又快速问道:“你在看什么书?”他侧着脑袋看她手上的书,然后笑了出声,“我不记得老萨贝尔还藏着这样的书。”

    那是一本讲解萨贝尔历史的图书,上边清晰描绘了许多历史。

    “与其说这是历史,还不如说是传说。”他伸手示意埃达把手上的书递给他,接过书之后,他翻了几下,然后又随意找了个藏书柜塞了进去。

    “那本书不应该放在那里的……”埃达提醒道。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他说道,“如果你真的想了解萨贝尔的历史,我建议你看这个。”

    那是放在桌案上的一本书,封面比起其他书籍要来得简约,他把书递到埃达面前。

    书面上简单地写着一个单词,大约时间很久远了,封面发黄得厉害。

    埃达猜那个单词是萨贝尔。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并不懂达福尔的语言。”埃达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你应该学一下,达福尔语并不难,你懂台农语的话,学起来会很快的,这些文字都有相似的地方。”雷恩把书本扔回桌案,上边还搁置几张公文,有几只鹅毛笔胡乱躺倒在桌面上。

    看起来雷恩·奈特是在这里处理公事。

    埃达并不想进行无用的社交,她的精力要用在恰当的地方。

    正当她想拿着一开始那本书离开的时候——她事先就问过萨贝尔夫人是否可以将书本带离藏书室,萨贝尔夫人当然是纵容了她的小要求。

    “我想我不应该打扰您,我拿上书本就离开。”

    雷恩没有说话,等埃达想越过他取走书本的时候,他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埃达为了躲开他下意识后退,然后她就撞到了藏书柜上,雷恩很快贴了上来,埃达平视着,只能瞧见他的肩膀,他衣服的肩部绣着开得正繁的花。

    雷恩低头看着黑发女人,漂亮的蓝眼睛里边充满不明意味。

    她好像有些紧张,胸口不断起伏,但是呼吸控制得非常好,他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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