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平二十二年,正月十五,花灯节夜,京如白昼,喧闹非凡。

    河中心,几艘华丽的双层花船轻轻摇曳于水面。

    顷刻,平静被其中一艘刻有飞鸟图腾的船只,跳出几个衣着干练的护卫打破,连带着的,还有被刀剑相抵的入侵者。

    待最后出来的那位身穿青袍之人在掩护中落河,短暂的混乱结束,只剩下留下剑痕的站板和动荡的水纹。

    河下,本潜伏在船下的杀手,在水漩中对上一双锐利的狐狸眼,刚要出招,就被快刀斩杀,血水擦过其余人的衣衫扩散,隐藏在深邃的水域。

    “簌簌”,几盏小河灯因水流的冲击而侧翻。

    岸上,这突如其来的骚动让不少围观的百姓只当是哪家的小姐或公子意外落水,刚被护卫救起游至岸边。

    河中一行人往多杂草的一侧河岸游,那里等候的侍女正焦急却不得不小声地呼喊,她单膝跪在湿软的地面,伸手去扶那位刚刚从水中起身的公子。

    “殿下,你还好吗?”竹玉担忧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同时还有一件披风。

    “我没事。”那身穿青袍,风格素雅的公子出声,竟是一道清亮的女声,她一抹脸上残余的腥水,“回主街,那里人多。”

    防止对方有后手,她们需快步离开。

    二人的步伐直到耳边充斥着商贩的叫卖声才慢下来。

    “殿下,确定是皇室的人吗?”

    “嗯,具体是谁还不好说。”

    “依竹玉看,是二皇子的人。”竹玉压低声音,将一枚用手帕包着的染血飞镖递到姜令也面前,“这枚飞镖的倒钩淬了剧毒,看起来应该是二皇子之前在春宴上展示的‘断肠草’,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

    断肠草,通体乌黑,在春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唯有镖身上刻着的符文被金丝勾勒,触目惊心。新奇之处在于其倒钩一旦遇血,剧毒侵体,使人不治而亡。

    犹记得觥筹交错间,姜行琮兴致勃勃地请大家共赏,并将飞镖抛至空中。其锋利的周身精准钉在靶心,在众人的目光下,靶心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姜”字。

    姜令也摩挲着飞镖上的倒钩,上面的水渍已被擦去,她秀气的眉头轻蹩,思索着:“这上面的血,是从何处来的?”

    竹玉垂首答道:“回殿下,送来的护卫说是从水下那具尸体上发现的,应是那人临死前留下的。”

    姜令也不动声色地将飞镖包好收入袖中,脑海中却回想起方才水下的场景。混乱中,那些护卫像是从天而降的幽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当时被护在中心,只能瞧见刀光剑影间,对方似乎想用暗器突围,却被护卫用兵器挡了回去,那枚飞镖应是在那时,划伤了对方的手臂。

    目光扫过周边的栗子铺和糖画铺,二者的香气往她鼻腔里钻,缓解了不少惊吓。

    她心跳渐稳,眸色却复杂难辨。若非她早有准备,提前让暗卫在水下设防,再安排一些人替换船上的小厮和乐师,今日怕真如书中所言,交代在那艘船上,节日变祭日!

    姜行琮,他竟真的要杀她,以“谦和、明理、温润”著称的二皇子,背地竟心思诡秘,行如此险恶手段!

    好在她早有准备,才能全身而退,更“意外”获得这枚淬毒的飞镖,想到这,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闪过几分想法,且不说父皇旁观她们兄弟姐妹七人互殴,居心何在,就说这出手的二哥,平日里装得温文尔雅,兄友弟恭……真是白瞎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叮!恭喜宿主,逃过原剧情“京城浮尸”。但就目前为止,宿主仍有生命危险,毕竟按原书剧情,您已经死于一刻钟前,现在相当于脱离原书,为了全书结局能成功展开,您在接下来的任务里,要小心为好。】

    脑海里响起机械音---

    半月前,她第一次在梦中与病逝的母妃相见,醒来后脑海中嵌入这个自称为“穿书系统”的东西,它告诉她,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狗血古言小说,男主是皇子之一,女主是「需要到达相应积分才能解锁」,二者在夺嫡之争中展现绝世虐恋。而她,姜令也,当朝最年幼的公主,在开篇就死于花灯节宴的河畔里,成了夺嫡之争的第一个牺牲品。

    此前,她只当那梦中母亲的叮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只当那脑海里的声音是精神恍惚的臆想。可如今,这枚断肠草,刺客,无一不在提醒她,死亡的阴影真实存在,而所谓的“系统”,应该好好利用,至少运筹在握,生路多些。

    华灯初上,揽月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姜令也主仆二人穿过熙攘的人群,挑了一张雕花红木桌旁落座。竹玉敛衽施礼,提起桌上的紫砂壶,动作轻柔地为她斟上一杯香茗。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姜令也抿了一口茶水,默声道。

    【正是。】系统有一些得意,【我可是打败了很多系统才走到你面前的。】

    “那你为什么选我?”姜令也问出心中疑惑,“万一我不信你,死在那群杀手刀下?”

    【系统选择宿主,自有其判断标准,宿主无需纠结。】它一如既往的公式化,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姜令也沉默了。系统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敷衍,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挖空记忆的退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好,”姜令也将茶杯靠近嘴唇,深吸一口气,“我打破了原剧情,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第二个剧情点并无您的戏份,您可随意发挥。我将根据您的动向,确定自身特征。】

    “特征?”

    【是的,目前已经毁了原定的「炮灰女配」,暂时还未显现新的特征。】

    “我知道了。”姜令也了然,饮尽杯子里的茶。

    第二日,姜令也沐浴焚香,着一身素衣,径直走向宫门,于朱漆大门前跪下,朗声道:“臣女姜令也,有本启奏父皇!”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奏折,高举过头顶,字字清晰:“臣女于花灯节当晚遇刺,九死一生,幸得神明庇佑,方能活命。臣女思来想去,此事疑点重重,还请父皇明察,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姜令也这一跪,顿时在平静的宫廷中掀起惊涛骇浪。早朝上的官员面面相觑。谁人不知,当朝皇帝有一怪癖,意在看七子各展其能,花式夺嫡,但那都是藏于明面之下的,谁敢这么嚣张地搞刺杀?

    还选择了弱势的四公主一方,这不就相当于贴脸叫嚣圣上?

    金銮殿上,身着龙袍的皇帝端坐于高位,听着殿外太监尖锐的禀报和姜令也的「慷慨陈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帮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沉不住气。”他心中暗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闭目养神。

    “陛下,四公主殿下还在殿外跪着呢,是否宣她进殿?”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李德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皇帝这才像是刚回过神来,故作惊讶地问道,“令也来了?让她进来吧。”

    李德海连忙高声唱和:“宣四公主觐见---”

    姜令也低着头,轻移至朝臣前排。

    她今日身着一袭素白衣裙,墨发高束,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面上残余着惶恐之色。

    面对父皇的询问,她先是欲言又止,而后故作勇气般,颤声道:“父皇,儿臣……儿臣在花灯节当晚险些遭遇不测,幸得护卫拼死相救,才侥幸活了下来……”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上面赫然包裹着那枚染血的飞镖。

    皇帝看着那枚飞镖,眉头微皱,眼神示意李德海去取。

    奏折与物件都呈了上去。

    “这是从刺客身上发现的,”姜令也哽咽道,“儿臣认得这上面的倒钩,那是……二皇兄此前在春宴上展示的断肠草。”

    说到这里,她像是害怕极了,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心里道,虽然这招很幼稚,但如今他先道貌岸然,就别怪她告状。

    皇帝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底的寒光很快转换成慈爱。他接过那方手帕,仔细端详着那枚飞镖,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此事,朕会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宣二皇子姜行琮入殿!”皇帝将手中把玩的飞镖随意掷于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消片刻,姜行琮便阔步走入殿内,他今日身着玄色长袍,腰间佩玉,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他向皇帝行礼问安后,便直起身,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最后落在姜令也身上,眼神深邃难测。

    “行琮,你可知朕为何宣你前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姜行琮语气恭敬,却是不卑不亢。

    皇帝将那方手帕丢到他脚下,“你且看看,这枚飞镖,你可认得?”

    姜行琮垂眸,目光落在那枚飞镖上,瞳孔微微一缩,却很快恢复如常,他弯腰捡起手帕,仔细端详片刻,随即抬头,语气平静道:“回父皇,是断肠草,但儿臣从未见过染血的此物。”

    “你确定?”皇帝的声音沉了几分。

    “儿臣确定。”姜行琮毫不犹豫地答道,眼神坚定。

    “令也指认你派人行刺,你作何解释?”皇帝追问道。

    “四妹说笑了,”姜行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但到底也是血浓于水的兄妹,我为何要加害于你?”他顿了顿,状似关切地问道,“倒是四妹你,花灯节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惊慌失措,甚至不惜在父皇面前编排于我?”

    姜令也对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皇兄这话说得轻巧,若真如你所说是我编排于你,那这枚飞镖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它自己长了翅膀,飞到我面前的不成?”她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冷意,“二皇兄贵为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颜面,可不能因为一时情急,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啊。”

    “四妹这是哪里的话?”姜行琮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我只是担心你罢了,毕竟你一个弱女子,若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那可是我姜家的损失。”他说着,还故意叹了口气,仿佛真的在为姜令也担忧一般。

    “皇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姜令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既然四妹这么说,那我也不便多言了。”姜行琮微微一笑,退后一步,“只是,若四妹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身为兄长,定当竭尽全力。”

    两人看似兄妹情深的对话,实则暗藏机锋,谁也不肯轻易示弱。

    朝堂上的大臣们见状,纷纷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入这场皇室斗争的漩涡之中。

    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氤氲的香气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在堂下跪着的姜行琮和姜令也身上来回审视。御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却无人翻阅,姜行远话音结束,金碧辉煌的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偶尔响起的更漏声,更添几分压抑。

    姜行琮微微侧身,面向皇帝,拱手道:“父皇明鉴,这飞镖上的手法,儿臣的确略通一二,但这并非儿臣独创的技艺。”

    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忆,“说来也巧,半年前,儿臣微服出巡,途径邻城牧州时,偶然进入一家兵器铺子,遇见一位制器老者。见儿臣颇有兴趣,便指点了一二,这飞镖上的手法,正是那时老者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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