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与清的这句话自动设起了一道屏障。

    将食堂里的说话声,打闹声,隔绝在外,只有她的嗓音,像清澈见底的湖水一样。

    荡漾不消。

    都久久不言。

    谢霄和陆续安相互对视了一眼。

    前者嘴角微微扬着,后者推了推眼镜,安静的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又会浪费多少时间。

    明烈面无表情。

    江见誉就更不用说了。

    明耀的脸色一言难尽,他又是个憋不住的人:“我说...你...能不能别乱讲话?”

    什么叫他喜欢她?

    真是要命,真是要遭天打的。

    孟与清掠过他的神情,只听他说话都不利索了,微微偏着脑袋,语气里带着无辜的冤枉:“不是你一直在说吗?我还以为你挺在意呢,在意不就是喜欢吗?”

    明耀把餐盘扔在窗口边沿上,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孟与清:“我...在意你,喜欢你?”

    他感到可笑:“你可别扯了,你这中文用语谁教的啊?”

    真是逆天。

    真是离谱至极。

    “是你先在背后嚼舌根,你也可别扯了。”体育委员站在孟与清左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着手机。

    他微微向前一步,半挡住了孟与清,对着明耀,一点都不加掩饰,赤裸裸地,明晃晃地嘲讽:“喜欢装傻,也喜欢说些晦气的话。”

    “段灼!”

    明耀这下子真的被点了一把火,还是熊熊烈火,手直直地指着他:“有种你再说一遍?”

    孟与清站在食堂空调的风口上,眼停留段灼的半边脊背上。

    她恍惚了下,还没来得及感受这氛围对调的如此之快,就感受到冰冷,让她浑身颤栗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明耀那浑身缭绕的戾气,激动响亮的嗓音更是像一把火,直接扔到她身上。

    无形的灼烧着她的心脏,惊的她呼吸困难了片刻,步伐也微微后退着...

    班长名叫江则越。

    他忽视掉那个,一直带着审视孤傲,高高在上,晦深莫测的目光。

    孟与清那后退的步履,让她一开始的明媚坚定,一下子柔弱了半分。

    江则越淡漠定然的脸上跃上了一丝情绪。

    他一贯没有下意识去触碰人的举动,更何况还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天,还不熟悉的女孩。

    但他此时就是这么做了。

    手触碰到她的胳膊,刚要问她。

    却被手掌里接收到的温度惊到了。

    江则越迅速拧着不自知的眉:“你怎么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从明耀和段灼的身上,一下子移到孟与清的身上。

    脸也太过于白了,都分不清是肤白还是病白。

    只看得清女孩的唇是苍白的。

    明耀的手指还垂在半空中。

    他看着孟与清如冰透彻,如雪霜一样的苍白脸蛋,厉色相对的眼神退缩了半分,指骨也弯了一下。

    孟与清稳住脚步和心神,浅浅呼吸着,侧头望着江则越:“没事,声音太大了。”

    江则越还是深望着她的脸,再次确认:“真没事?”

    “我身边向来是没有说话这么大声的人,只是被惊了下。”

    原以为要剑拔弩张,争锋相对了。

    她这两句话就跟一把扇子似的,轻轻一扇,慢慢弥散。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江则越轻点头,拿过孟与清手里的餐盘:“那走吧。”

    这句话不仅是对她说的,也是对段灼说的。

    段灼瞥着明耀一眼,即使火没烧成,但烟雾还未散。

    就当是给他的教训,也是给孟与清报仇。

    他转身要走之际,还轻悠笑说:“下次见到我们孟同学,记得嗓门小一点。”

    明耀的脸黑的不成样,手垂在半空中也不是,落下也不是。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明耀从未这么憋屈,表情是笑,但比笑难看,他复述着孟与清的话:“我嗓门太大?”

    明明是她太胆小。

    就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让本就挂在论坛上的孟与清又面临着新的风向。

    有好奇,有感叹,众说纷坛。

    有大胆者直接拿着手机对着她拍照,还是那种不关声音,“咔嚓咔嚓”的那种。

    孟与清耳边全是嗡嗡乱乱地声音,筷子一直夹着餐盘的菜,一直走着神。

    江则越和段灼见她那苍白柔弱的脸蛋满是心不在焉。

    从坐下来,也没吃几口饭。

    段灼开口问了句:“你怎么了?”以为她真的被明耀那个玩意儿给吓到了。

    安抚她:“明耀就是个不着调的,他的话你不用听,也不用放在心上。”

    孟与清回了神,放下筷子:“我没事,他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就是被小惊了一下。”

    从刚才段灼就发现了,孟与清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他也放下筷子:“你也觉得他嗓门大对吧?每次打架,他就靠这副嗓音战斗。”

    孟与清听这话,简直不太敢去想象这画面,轻笑了声:“男生打架现在都是这样吗?”

    段灼摆手:“不不不,只有他这样...”

    不远处...

    明耀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见誉坐他对面,也没心情继续吃了。

    明耀戳着饭菜,恨不得弄个窟窿出来,眼却是紧紧盯着,隔了四五个桌子距离的段灼,他眉笑晏晏的,不知道在和孟与清说什么,反正他感觉一定和他有关。

    明烈顺着他的视线,懒烦的看一眼:“能不能有点出息?”

    还嫌刚刚不够丢人的。

    明耀侧望着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明烈:“你刚刚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那臭丫头手上戴着的东西。”

    “老头是不是真的不太喜欢我们?”

    明耀平常看着眉眼老是带着不肯磨灭的盛气,行事说话直接又很冲动。

    其实他是很敏感的一个人,也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

    明烈手上的筷子落在餐碗上,他那清浅又深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微动着:“想要?赶明儿去给你求一个。”

    明耀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我...我不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

    就被谢霄截住。

    “行了!你和她需要争什么?”

    谢霄最嫌明耀这副多愁善感,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宁愿看到明耀身上那把火肆无忌惮,自由自在的燃烧。

    也不要看到他这副嘴脸。

    陆续安也让明耀不要多想,又白白浪费时间。

    明耀半撑着脸,盯着那端庄又清瘦的脊背,又与段灼对视上...

    看着明耀那怒火不减,又带着怨气的眼神,他又低眼看着孟与清的手。

    “我一直以为,你该是像明耀那样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

    先前早就听说了明家要接回孟与清这个女儿。

    圈子里也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和照片。

    所以一开始段灼和江则越就知道她是那个“私生女。”

    不过相处了一个上午,段灼开始很好奇,孟与清这样的人,该是怎样的人。

    刚才的笑话很快烟消云散。

    被这有些沉重的,莫名的话题所替代。

    没什么恶意,没什么故意,就是纯粹的问。

    孟与清左手还是撑着脸颊。

    她对于段灼这突如其来的,并没有感到很诧异。

    她也开始对他这样的说法和认知感到了一点好奇。

    “我为什么该像?”

    她为什么应该像,这听起来不太美妙的词。

    “明家人都是这样。”不管是父辈,还是这一辈。

    孟与清目光直直地,定定地,还是那么闪烁。

    少年干净明朗的笑,也是为了补充,不能全部概括:“当然,除了明仲叔叔。”

    “现在...也除了你。”

    孟与清手指单点了两下脸颊,最后放下,没否认,也没确认:“或许吧。”

    段灼说了这么多,孟与清还是这副淡淡然的神情,倒真是让人羡慕。

    她应该也知道了。

    他和江则越的身份并不光彩。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

    她沉得住气不问他们。

    段灼倒是沉不住气了。

    听了许久两人的对话。

    江则越终于不再沉默,微沉声:“段灼...”

    他这是隐隐地,要生气的意思了。

    孟与清盯着段灼那干净见底,不染一点情绪,也不藏一点事情的眼神,迫切的望着她,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谢霄自坐下来以后,头就时不时往后转,看着孟与清和那两个少年。

    他靠近正在玩手机的江见誉,手懒懒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我怎么觉得江则越有点想要撬你墙角的意思?”

    明耀和段灼之间的争锋相对,他们也看了无数次,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

    现在最紧要的,也最吸引人的是——站在孟与清身边的,关心她的,帮她端餐盘的江则越。

    也是江家的“私生子。”

    江见誉骨节分明的手按着键,手机“咔嚓”息屏。

    那又冷,又懒,又傲的眸瞥着谢霄,他端着餐盘,食堂的落地窗光芒很盛,他站起来,整个人逆在光里。

    又低又缓的嗓音,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撬的走,也算他的本事。”

    而与此同时,孟与清也端着餐盘,最后看了一眼段灼:“有什么好问的?”

    又有什么可回答。

    这样的身份,有什么好问的,又有什么可答的。

    说的难听点,段灼和江则越身份怎样,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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