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最早最早得明天了。”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今日皇帝在宫中举行春耕宴,邀请了文武百官赴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沈苏华的破车躺倒不干了。

    “啊,明天,这怎么能行?”沈苏华一时也没了主意,他的住处本就在京城边,离皇宫格外远,现在靠两条腿走过去,怕是到了宫中宴会都结束了。

    沈苏华无奈叹了口气,他没错的时候,那帮高高在上的士族就恨不得寝其皮饮其血,现在好了,真给了这群士族老顽固好大一个错处,他已经能想到明天弹劾他的刻薄话了。

    “圣上,沈苏华一朝承恩,便如此猖狂,连春耕宴这样重要的宫宴也不出席。”

    “圣上,这沈苏华张口闭口为了百姓,可连关于民生之本的春耕都如此轻视,可见其虚伪至极。”

    沈苏华低着头摸了摸耳朵,仿佛现在已经身在朝堂。他在心中默默想着,要是再出现一辆新马车就好了。

    突闻马蹄声阵阵。

    沈苏华再一抬头,发现眼前正停着一辆金顶马车。

    车前的两匹枣红色骏马头细颈高、体态匀称,是沈苏华家的老马万万比不上的。再看马车车身,沈苏华曾想以后有了钱,买个“椿木的顶,枣木的柱,家有榆梁”的好房子,谁知眼前的马车车身通体由昂贵的大红酸枝木打造而成,这种木头沈苏华盖房子都用不起,竟这样作了马车的车身?

    沈苏华心中默念“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挑起马车绸缎做的帷帘,露出半张美人面,正是谢易。

    “沈大人,我去城外办事,刚好路过这里。”谢易看着沈苏华身边断了轮子马车,故作惊讶“诶,怎么,马车坏了,这可如何入宫赴宴呐?”

    谢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有度,可是落到正处困窘的沈苏华耳中,他却觉得莫名多了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惹得沈苏华不由得想阴阳几句,“这不明摆着的吗?怎么,谢大人故意在沈某面前停车,是来载沈某入宫吗?”

    沈苏华话是这么说,却压根没指望谢易有这好心。他赴不了宴,最开心怕不就是谢易谢大人了,也不知道明天早朝谢易会憋出什么刻薄话挖苦自己呢。

    “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了,那谢某怎好拒绝,阿伦,请沈大人上车。”

    赶马的小厮立刻拿出踏凳摆在沈苏华跟前。

    “请沈大人上车。”

    听到谢易这么说,沈苏华一惊,不知道这谢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先答应下来。“既然谢大人如此盛情,那沈某就却之不恭了。”

    马车行至城中,暮色四合。

    马车内空间很大,沈苏华坐在离谢易最远的地方。

    谢易看着与他斜对角的沈苏华,清了清嗓子,说道“沈大人,坐那么远干什么?如此防备,好似谢某心存不轨似的。”

    “当然不是,只是沈某没想到谢大人如此好心,一时有些不适应。”

    沈苏华看着车内的摆设,金炉玉桌,车内的垫子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坐在上面竟不觉马车颠簸。他心中暗骂这几大世家是敛了多少财,才能如此泼天的富贵。

    更过分的是,这桌子上还有两碟松仁鹅油卷,这松仁简直就是不要钱地放!

    沈苏华暗自吞了吞口水,转头拒绝了鹅油卷的诱惑。

    “听闻皇上有意委派沈大人做今年科举的主考官,肃清科考乱象。”谢易看着眼前袅袅升起的炉香,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哈哈,谢大人,这圣上可没下圣旨让我出任考官,谢大人是君子,可不要学那些捕风捉影的小人行径,对这些个没头没尾的事信以为真。”沈苏华浑身不自在,拉开帷帘,向外面看去。

    夕阳的余晖从车帘的缝隙投到谢易的脸上,光影明暗间谢易终于不再兜圈子

    “沈大人,昨日你提出的试卷糊名的举措,得罪了多少人?我知你年少得志,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我想劝你一句,莫要被人当刀使。”

    沈苏华听了这话,真感觉莫名其妙,平日里最看不惯他的人如今反倒来劝他。他歪头看着谢易

    “谢大人,我怎样与你何干?若论起年少得志,谢大人不逞多让,那不如请谢大人讲讲世家的为官之道吧。是中庸守旧,还是官场上抱作一团,结党营私?”

    谢易摇了摇头,“我现在并不是代表世家阻止你,只是作为一名同僚来劝你,人心险恶,那些寒门子弟值得你为他们付出这么多吗?再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真以为皇上能一直保你吗?”

    “我只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且,我也不只是为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

    沈苏华又扭头看向车窗外,天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世家公子又怎么会理解他们这些人呢?

    沈苏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逗逗这个谦谦君子。

    “诶呀,谢大人。”沈苏华故意坐近了些,嘴角带着抹坏笑。

    “其实别看我嘴上总说什么忠君爱国,本质上我就是个贪慕富贵的俗人。想让我不再提科举改革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你想如何?是想要金银财宝么?”谢易侧头看他,显然信以为真。

    “这些世家应有尽有,别说世家联合了,单是谢家就能给你一辈子都挥霍不尽的钱财。”

    “不不不,谢大人知道,我有个妹妹,叫沈锦华,如今待字闺中。”

    “令妹大名鼎鼎,谢某倒是有所耳闻 ”

    “哦,既然有所耳闻,那谢大人以为我妹妹如何呀?”沈苏华愈发起劲。

    众人都说,新科状元沈苏华的妹妹沈锦华在京城里臭名昭著,是媒婆口中的下下品女子。

    为何?

    论貌,沈锦华如雪的脸上有道从左脸爬到右脸的疤,终日戴着面纱。

    论才,沈锦华虽是新科状元的妹妹,可诗作只称的上勉强过眼。

    论德,沈锦华是出了名的说话难听,刁蛮跋扈。

    谢易顿了顿,才说“令妹很是独特。”

    “独特?看来谢大人对舍妹的印象不错,其实谢大人青年才俊,又貌比潘安,舍妹对谢大人自是仰慕已久。听闻谢大人还未娶妻,不如来做我的妹夫如何?”

    “沈大人说笑了。”谢易扭头目视前方,不辨喜怒。

    沈苏华知道,谢易眼高于顶,定然不会同意把这样一个女子娶入府中,但是他还没玩够呢。

    “谢大人,这不好吗?若是你成了我的妹夫,我们沈家也算和会稽谢家沾亲带故了,怎么还会做出侵犯世家利益的事呢?”沈苏华看到谢易吃瘪,愈发洋洋得意。

    “此话当真?”谢易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当真,当真。不过嘛,我这妹妹新性子古怪,不愿出嫁,只怕得谢大人入赘沈府了。”

    “沈苏华,你简直……”谢易平静如水的脸上难得有了波澜。

    沈苏华还在火上浇油,“怎么,怎么,谢大人怎么如此激动?难不成谢大人不会真的要带着整个会稽谢氏嫁到沈家吧?”

    “胡言乱语,口无遮拦!”谢易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像是被沈苏华气的不轻。

    沈苏华没忘自己还在谢家的马车上,忙见好就收,小狗作揖似的拱手,“好了,谢大人莫要生气,戏言戏言而已,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谢易还没说话,车厢外便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到了。”

    “多谢谢大人载沈某一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既然到了宫中,沈某就先走了一步啦。”沈苏华趁着谢易还未发作,连忙脚底抹油,下车开溜。

    春耕宴已经开始,舞女们身姿窈窕,琴师们乐声清雅,轻歌曼舞,让在座的众人根本挪不开步子。

    可此时本该在主位上的皇后却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正侧卧在明义殿的美人榻上。

    皇后出自姑苏钟氏,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江南朦胧的烟雨不止赐予了她轻盈灵气的美貌,也为她的性格添上了几笔优柔寡断。

    在她嫁给还是太子的新帝时,姑苏钟氏风头正盛,人才辈出。前朝有开国将军钟正志和司空钟添,后宫中老皇帝的皇后也是姑苏钟氏出身。姑苏钟氏一跃成为世家之首,力压其他四大氏族。

    只可惜,近十年间,钟氏子弟大多平庸,在前朝青黄不接,只剩下皇后一人在后宫苦苦支撑。

    如今皇帝极为宠爱一个婢女,对她十分抬举,封为丽嫔。更让皇后感到喘不过气的是,丽嫔已诞下一子一女。此子虽不聪慧,但是皇帝长子。因此还未产子的钟皇后视丽嫔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皇后面前站着位老人,正是她在朝为官多年仍毫无建树的父亲钟武宁。

    “皇后娘娘,今夜的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

    听到这话,钟皇后有些厌烦地睁开眼,“早已布置妥当。”

    她说这话事,发现钟武宁

    “钟武宁,你在外面偷偷私养娈童也就罢了,现如今手竟伸到宫中了,你让我皇后的脸面往哪搁?”

    钟皇后对钟武宁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从她懂事起,钟武宁豢养娈童的恶习就没停过,以前年轻的时候还知道藏着捂着,现如今也老反而越昏聩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钟武宁这样的长辈在侧,钟氏的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大多都是坐在祖辈功劳簿上混吃混喝之徒。大部分钟氏后辈勉强靠着与考官打好关系,混个官位,钟氏在朝中不能以质量取胜,只能靠数量维持影响力。可如今若是让沈苏华把试卷名字这么一糊,天知道哪张卷子姓钟?

    因此,钟武宁着急的很,与皇后商议了许久,才选定在今晚动手,巧设毒计,一箭双雕。

章节目录

被死对头强取豪夺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大脚拉车师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大脚拉车师傅并收藏被死对头强取豪夺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