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页见状忙将结果告知,顾不得擦拭额头黄豆大的汗水:“大人猜的不错,当真是那凌云木在背后唆使。”

    陆舒客叹了口气,惹上了她这地头蛇,他怕不是明日便要客死他乡?

    赵页自幼追随他,自是知道他的性情,心下便暗自思索,若大人不顾四王爷撂了挑子,该去何处亡命天涯。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策划逃往路线了……正思忖的入迷,却听自己大人幽幽叹了口气,赵页以为大人哭泣,忙抬眼看去,却见他半张脸隐于暗处,瞧不清神色来:“名姓帖做得如何了?”

    这名姓帖是他甫一上任便令他去做的,算算时日应已告成。

    赵页点头,这时候就不得不称赞大人的先见之明了。

    忙自胸口处拿出一小册来,递给陆舒客,陆舒客接过,借着摇曳的烛火翻阅。

    又将它与那请帖上的名姓一一对去,那帖上只余了钱家一家未请,却是令河家在天仙楼内做东。

    “那钱家是个什么来头?”陆舒客懒懒托腮,抬眸问道。

    “钱家做得钱庄生意,家主已过五旬之年,与凌家不对付已久。”

    “这是为何?”陆舒客挑眉,耸了耸鼻尖,兴致勃勃。

    赵页闭了闭眼,大人这爱八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挑个好时辰也行啊,偏在这节骨眼儿……

    “赵页。”陆舒客见他不作一声,只当天晚他没听到,又唤了一声,赵页无奈,只得言简意赅与他陈述道:“凌家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些年嫁给钱家长子,二人极为恩爱。后凌家女儿难产,接生婆问保大保小,众人皆言保小,岂料丧期未过,钱长子便新娶了一房娇气,只苦了那个小女儿。”

    “啧啧啧,啧啧啧……”

    “可叹那凌家女儿,所托非人呐……”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着,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小女儿如何?”

    赵页心下想翻个白眼儿,还好忍住了:“不过七八岁光景。”

    “倒是与后院那姑娘年龄相仿。”陆舒客眼眸略略一沉,轻声喃喃。

    赵页:“……”

    “大人还是想想明日宴会之事吧。”

    陆舒客顿时抓耳挠腮,沉沉让叹了口气,与今日在堂上所见迥然不同。闭上眼眸,良久,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议一般,猛地抬眼:“你与我去钱家一趟,莫要使人发现。”

    赵页问其缘故,陆舒客便与他慢条斯理的解释:“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我而今亦无路可走,不妨去探上一探。”

    “明日老天若真在我身上降下劫难,却已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他望向那皎洁月光,心头浮现出凌云木的身影来,成长至今,他还从未遇见这般难以棘手的女子。

    赵页点头,二人备了马匹,悄然离开了。

    而房梁之上,两双眼睛窥探已久,只等此刻。

    浮光眸间染上一抹笑意:“九兰你好生厉害,当真被你给猜到了。

    凌云木眉梢轻挑,笑得开怀,怀中抱一明月:“那是自然,他逃不出我手掌心来。”

    二人点头示意,兵分两路,凌云木去寻官印,浮光则去劫狱救那巾帼将。

    因着常常拜访官府之缘故,二人如入无人之境,轻易便将那官印寻得,又将巾帼将自暗道中救出。

    想来那陆舒客不曾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偷窃官印,故而官印仍在老地方放着,只等她来取。

    陆舒客与钱家商谈完毕打道回府,自不必说,钱家分外提醒那凌云木灵智近妖,须得小心行事,一夜未眠。

    次日晨时,凌云木与浮光商议再次兵分两路,凌云木守衙门,浮光便蹲守在天仙楼外赤阳,赤焰二人却是随了凌云木。

    晨时她便带一众家将埋伏至府衙门口,良久,却见两个身着白衣长袍头戴斗笠之人前后同时出门,二人身形亦极为相似,朝不同方向而去。

    见状,凌云木瞬间心中警铃大作,当下便欲分两拨人马各自去追,然电光火石间念及这二人却也不见得是陆舒客,当下立断,当即分了兵分三路追他而去,凌云木佯装离开,却在暗处伺机等候。

    果真是兵不厌诈,却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衙门出来个便衣男子,长身如玉,濯濯如春月柳,身边儿带一护卫,二人年纪相仿。

    凌云木当即认出,那等死人般的神采她可是记忆犹新如在昨日公堂,不是陆舒客又是谁?

    当即悄声追踪而去。

    赵页呵呵笑着,赞叹道:“大人此法甚是高明,谁能料得那二人皆不是大人呢。”

    陆舒客却总觉得心头些许不安,敷衍着点了点头。

    赵页知他仍在担心,便安慰道:“一个边缘小城的女子,能掀起多大风浪来?”

    陆舒客摇头,抬手示意他住嘴,深眉紧锁道:“我只觉得此人与寻常女子不同,钱家家主那般刚愎自用之人,却亦不得不承认她足智多谋。”

    “今日你我需得小心行事。”他眸光镇定,稳住自己心神,警惕的望着四周。

    陆舒客在前边儿走着,凌云木便在后头跟着,本欲到至偏僻地带动手,却见便是那平日无人地带,罕见的亦有人贩货,凌云木心头一惊,猛然想起这莫非是钱家为护他的手段?

    怎地把这件事给忘了,她不由得心头懊恼,顿时血冲入脑,怕不是要功亏一篑了!

    倘到席上自然亦能杀之,然却是平白留了口舌,得不偿失,还需在路上动手才是!

    念及此,她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当下做了决策,对着身后众人道:“你们且在此处修整。”

    又派了两个人去寻赤焰,赤阳二人,令她们至青石街汇合。

    众人正疑惑着,便听得一道哀戚声音响起,如泣如诉:“阿舒,你难道真要弃我而去吗!”

    巾帼将:“……”

    一边儿说着,眼眶竟是红了起来。

    众人回头,见是凌家女,停下手中所有活计,价也不谈了,衣裳也不做了,铁也不打了,赶着凑热闹呢!

    这可是百年也难得一遇的奇观!

    陆舒客回头,便见那凌云木深情款款的瞧着他,颜若渥丹,眉飞入鬓,眸含秋水,唇珠肥润好似那饱满的荔枝,步步生莲。

    他愣了一愣,险些认不出来她。明明衣着打扮未曾有丝毫变化,可那周身气质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赵页劝他离开,莫要节外生枝,然陆舒客却来了兴致,眸中满是戏谑,指尖折扇微拢,笑眼望着那步履轻盈的女子。

    赵页叹了一口气,陆家诸位公子,只他胆子最小,却最是顽劣。

    凌云木待走近了,瞧见他那揶揄的神气便气不打一处来,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也得上。

    待要出声,却被他抢先一步:“凌姑娘唤本官如此亲昵,本官与姑娘却是不熟。”他温温一笑,却是疏离有序。

    凌云木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怒火,再睁开眼来,旁若无人一般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众人只道凌家女是个活阎王,却不想竟有如此小女儿态的一幕,一传二二传三,倒有那多事的已下笔写了凌家女与陆大人之间的风流韵事了。

    “阿舒当真要对我如此狠心吗?”她泪雨如珠,哭得人心头一紧。

    “三年前我去京都,遇上了你,你我一见钟情,常在一处作伴,你我吟诗作画,树下饮酒,好不恩爱!”

    “后父亲唤我回崖州,你亲自与我说要我等你,我等了你整整三年……可是现在呢!哈哈哈哈哈!”她大笑几声,声音苍凉,似那枯树的哀鸣。

    “谁能料到你我初次相见,竟是在府衙大堂之上,你神色冰冷,眼神陌生,待我如那陌路人。”

    “我好言好语求你好好看看我,换来的却是你将我凌家家将尽数纳入狱中,却说饥荒之时,那凌家家将出了多少力气?!”她气得胸腔起伏不定,字字珠玑。

    此言一出,饶是不站在凌云木这一旁之人,无可奈何也站在了她的身后。

    陆舒客虎躯一震,若非他是那局中人,险些要被她给骗了。

    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众人沸腾起来,个个屏气凝神,灼灼目光望向那二人,不愧是凌云木,就该这般训斥这负心汉!

    陆舒客笑了笑,意味深长,却是转身即逝,凌云木眨了眨眼,竟以为是幻觉。

    只见他换上了一副伤心面孔:“阿云,你欲杀我,只管动手便是。”

    “既是你之愿,我怎能阻拦?”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至她眼前,递了把匕首给她。

    众人只听得凌云木之啜泣声,似是那杜鹃啼血哀戚,众人无不动容:“到现在你还以为我要害你吗……”她摇着头,眼眶含泪,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为以假乱真体现真情实感,她甚至将匕首落地了,发出铿锵之音。

    “我只是爱你……你是官,我是民,你我本不相配……既然如此,你当年何必来招惹我?!”凌云木眼泪潸潸,正在绞尽脑汁思想接下来该说什么时,却见一道有力的手臂牢牢箍紧了她。

    她浑身一紧,下意识欲挣脱却听得一道温声细语,声线要比天上之白云还要软些,凌云木一愣,不敢相信这是那死人面貌发出来的声音。

    只听他在耳边呢语,如情人之间的耳语,二人距离过分近了,凌云木不自觉间脸有些发红,却听他道:“凌云木,你我若拜堂成亲,会怎么样呢?”

    凌云木此时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倒让她十分恼火,咬牙切齿道:“那本姑娘不过是又多了个男宠罢了。”

    “哦?”陆舒客轻挑眉梢,语气戏谑,他模样生得好,此时褪去那故作深沉的模样,倒有些春日儒雅少年之感。

    “那如此说来,凌姑娘在那等事情上颇有经验了。”不待凌云木搭话,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抚上了她的肌肤,他指腹冰凉,让她浑身一震,眸光陡然瞪大,却见陆舒客虽是笑着,然眼神却是冷然。

    只见陆舒客朗声,凌云木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微颤动:“诸位,本官这三年日思夜想,却是求了陛下派本官来此,无有其他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求娶阿云。”

    此话一说,众人无不沸腾,赵页一时哑然,朝中贵女他哪个都看不上眼,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这么一个女子说出这般羞人的话来,虽知是假,却仍不免诧异。

    便是连凌云木也惊了不少,她可瞧不上他,当官儿的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没少算计她凌家!

    宴席将始,浮光却仍不见凌云木身影,一时之间心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猛然念及一事来,脸色有些苍白,忙派一人去一探究竟,来人却道二人在街上抱作一团,众人皆道喜。又言赤阳,赤焰带一众家将在青石街埋伏。

    浮光低头沉思,忙施展轻功于暗处赶至青云寺后院,那后院不知葬着多少人家的先祖,火势熊熊,蔓延迅疾,顿时烧成火一般的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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