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衍去关内赈灾的一个多月，我在东宫的日子无比逍遥，除了皇后因为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出远门了，闲着没事让我去宫里跪着陪一陪她。
在我又一次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昭衍也回来了——满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
我不明所以地跟着太医进了李昭衍的房间，一排又一排的人在房内外来来去去，也没人顾得上我站在边上干嘛。
又一次看到床榻上一副面如死人样的李昭衍时，我应该是幸灾乐祸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想好好看看李昭衍是不是比从前我第一次见他还要惨，最后却被太医推开，又被人推到了门外，和秦裕恩撞了个面对面。
“小秦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他。
秦裕恩却皱着眉，难以启齿。
我立马就知道，是我逾越了。
也对，李昭衍自己的事，哪儿轮得到我来管啊，他死了才好呢，他死了我就带上他的家产跑路，再把他的狗儿子卖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阿璟过来了，他也知道了李昭衍的事，眼泪汪汪地要我带他去见阿耶，别人都不肯带他去。
他哪里知道，我也去不了。但他要哭，我就害怕，只好带他过去。
房间里面不让进，我们俩就一直蹲在门口等，等到太阳下山，月亮上来，月亮下去，太阳又上来的时候，几个太医总算走出来，抹了抹满头的大汗说，李昭衍没事了。
我拍了拍已经哭累睡着的阿璟，阿璟清醒后立马跑了进去。我失落地呼了口气，也走了进去。
阿璟跟个萝卜似的蹲在李昭衍的床前，又是鼻涕眼泪一直流的丑模样。
李昭衍是醒着的，看到阿璟后，难得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正当我以为他们终于要来一场父子情深的感人戏码时，李昭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又黑了下来，“李修璟，让你哭了吗？像什么样子。”
阿璟瞬间把鼻涕吸了回去。
李昭衍果然不正常，好心当作驴肝肺，把一句话都没说的我也赶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阿璟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也叹了一路的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牵着阿璟去了小花园散心，暮春的晚上，风一吹，还挺冷的。
阿璟的眼泪吹干了，我却有点儿忍不住想哭了。阿璟发现后就问我，我于是打了个哈欠，说我是困的。
阿璟就说，那回去睡觉吧。我又说，我睡不着。阿璟瞬间无语住了。
直到我真的困得掉了眼泪，阿璟诧异地看着我，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我有点儿想家了。阿璟问我是想回许家吗，我当然摇头。
“是我以前住过的一间小茅屋。”
“什么是小茅屋？”
“就是顶上盖了茅草的屋子。”
“茅草……那不会被风吹走吗？”
“是啊，小时候和舅舅他们一起住，还好一些，可是长大以后一个人住，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看着光秃秃的屋顶，就觉得很难过。”
阿璟也难过地问我：“那怎么办？”
一瞬间，所有清晰的、模糊的回忆慢慢涌了上来，我眼眶湿润，却也渐渐笑了起来，“后来，我捡到了一个人。他替我修了个盖瓦的屋顶。那时的我以为，我的日子终于没那么难过了，却没想到……你知道吗？我刚捡到那个拖油瓶的时候，他吃什么吐什么，差点把我攒了好几年的家底都掏了个干净。”
“啊？”阿璟疑惑道，“他怎么这样啊？我都很少挑食。”
我长叹了一声，“他那时候几乎只剩一口气，所幸村里有一位老郎中，治了好几个月才帮他捡回一条命。那几个月，他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但吃进去的还没吐出来的多，白花了我好多好多钱。”
阿璟听到这里，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接着道：“等他终于不是一副死人样了，他的腿还是瘸着的，但我也不能让他白吃白住那么久，就让他在我的茶楼里算算账。日子久了，我的茶楼生意越来越好，他也能重新走路了，我们还……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这个瘟神不知道从哪儿招来一群人，他们带着刀剑，凶神恶煞，把我的茶楼砸了个烂。这之后，他倒是一走了之了，我却什么都没了。”
阿璟听后很是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人？你当初就不应该遇见他！”
我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是啊。可我们就是那样遇见了。就像后来他突然不见了一样，当初，也是莫名其妙地就遇上了。”
也因此，误了终身。
阿璟看着我，突然扑到我怀里，想将我抱住，但他人小得很，没有将我整个人环住。我苦涩又感动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抱住，仿佛如此，夜里就没那么凉了。
……
翌日，东宫突然来了好多金甲银靴的护卫，大门外围着，李昭衍的房间也围着，水泄不通。
看着那些统一的面瘫脸，我抓住唯一有点表情的秦裕恩，问他们是谁。
“金吾卫。”秦裕恩说。
我疑惑：“金吾卫怎么跑东宫来了？难道是……陛下来了？”
秦裕恩点点头，“皇后也来了。”
“皇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皇后第一次来东宫，究竟有什么事足以让陛下和皇后一起莅临东宫？
难道是……
我心下一慌，声线止不住哆嗦：“是不是……李昭衍……快不行了？”
秦裕恩一滞，立即回道：“不是，太子妃多虑了，殿下没事。”
我瞬间松了口气，“那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是小事。”
秦裕恩看着我，欲言又止，脸上又是那种难以启齿的表情，我立马心领神会，表示不会追问。
然而，不久之后，东宫内外断断续续地流传出一些话，最后当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于是我恍然明白当日为什么我问的时候，秦裕恩会难以启齿了。
因为确实丢人，丢大发了！
听说，那时李昭衍在关内赈灾，忽然有一天在街上偶遇了一个绝色美女，这样的好事，李昭衍这个衣冠禽兽怎么可能错过呢？所以后面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想不到此时突然冲进来几个刺客，口中还大喊着当朝太子枉顾民生，沉沦声色之类义正言辞的口号。结果可想而知，李昭衍一身的血就是证明。
我听完以后不禁拍案叫绝：“砍得好啊！李昭衍这个禽兽，怎么没砍死他呢！”
身旁上茶的婢女听到我这话，连茶壶都摔碎了，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
“太子殿下……恕，恕罪！”
果然是被吓着了，连人都叫错了。
我想把她扶起来，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我面前，我抬起来，当下就呆了。
“李……太子殿下。”
李昭衍跟个鬼似的，白着一张脸。我不禁怀疑他已经走到鬼门关了，却想起来还没把我一起拉下去，就过来了。
但是除了脸色不好，李昭衍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笔直地坐到了我面前。
“明日随我进宫。”
“嗯？做什么？”
“训话。”
到皇宫之前，我还不晓得训话是什么意思，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李昭衍在赈灾时宠幸民间女子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陛下和皇后都气得不行，但碍于李昭衍半死不活了好一阵，才暂时不追究。
但现在李昭衍好了，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被陛下和众大臣连批了好几天，下朝之后还要到皇后那里听训，连我也被连累，说什么就是因为太子和太子妃不合，太子才会如此荒唐。
我可真是背了一口好大的锅。李昭衍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还要我陪他一起受罚。这次虽然没有打屁股，但是《女诫》《女则》全得来一遍，抄得我五指发抖，头脑发昏。
完了之后，我还要和李昭衍同房。
本来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李昭衍一来，他自己睡得少，还要我也天没亮就醒，连续大半个月，我简直备受折磨。更可恶的是，李昭衍这个禽兽自己睡床，我却得睡地板。
“我不干！今天你睡地上！”
我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李昭衍的脸色，直接四肢大张扑到床上占位置。
李昭衍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一把将我拽起来翻了个身，接着直接往床上躺，又把我双肩扣住压在了床边，我当即大叫：“李昭衍你是不是男人？！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吗？你给我下去！”
李昭衍也忍不了了，一手钳住我的脖子，压着声音冷冷地说道：“再废话，我杀了你。”
我一愣，终于没再说话。
我知道李昭衍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他就是这样的人。
几天前，皇后当着我们的面凌迟处死那个“勾引皇子”的民间女子的时候，李昭衍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迟的刑罚持续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被迫看着那个女子在极其清醒的情况下被刽子手一点一点地剥皮抽骨，鲜血和红肉洒了一地，围观群众的呕吐物也泄了一地，在炽热难熬的阳光下蒸发出一阵阵汹涌翻腾的奇臭。
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能反复地梦见那个血腥的场景，以及李昭衍那张极其冷漠的脸。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趴在床沿呕出一些酸液。李昭衍看着我的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与我同榻而眠，竟让太子妃如此恶心吗？”
我不想看见他的那张脸，狼狈地爬下床榻，急促地喝了几口水，才压制住胃里的翻腾。谁知此时，李昭衍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扛起扔回床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李昭衍想做什么，慌乱地挣扎起来。可李昭衍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堵住了我的嘴，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迫，几乎要窒息，他也像是察觉到什么，暂时松开了我。
缺氧的脑子渐渐清醒后，我一巴掌甩在了李昭衍的脸上。李昭衍愣了一瞬，很快又笑了起来，眼神却极尽狠戾，看着我说：“许茗央，你找死吗？”
我不怕死地再次甩手过去，他却不再给我机会，立即钳制住我的手，又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笑容诡异地欣赏起我因为呼吸不畅而渐渐涨红的脸，“许茗央，你可真狼狈。”
我双眼翻白，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李昭衍松手的时候，是我眼角突然泪水汹涌，也不知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但李昭衍显然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说来也可笑，他不怕掐死我，却怕我此刻的眼泪，而我也像找到了牵制他的把柄，在他的凝视下，毫无顾忌地哭出了声。
李昭衍的面部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最后甩手离去。
在我又一次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昭衍也回来了——满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
我不明所以地跟着太医进了李昭衍的房间，一排又一排的人在房内外来来去去，也没人顾得上我站在边上干嘛。
又一次看到床榻上一副面如死人样的李昭衍时，我应该是幸灾乐祸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想好好看看李昭衍是不是比从前我第一次见他还要惨，最后却被太医推开，又被人推到了门外，和秦裕恩撞了个面对面。
“小秦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我问他。
秦裕恩却皱着眉，难以启齿。
我立马就知道，是我逾越了。
也对，李昭衍自己的事，哪儿轮得到我来管啊，他死了才好呢，他死了我就带上他的家产跑路，再把他的狗儿子卖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阿璟过来了，他也知道了李昭衍的事，眼泪汪汪地要我带他去见阿耶，别人都不肯带他去。
他哪里知道，我也去不了。但他要哭，我就害怕，只好带他过去。
房间里面不让进，我们俩就一直蹲在门口等，等到太阳下山，月亮上来，月亮下去，太阳又上来的时候，几个太医总算走出来，抹了抹满头的大汗说，李昭衍没事了。
我拍了拍已经哭累睡着的阿璟，阿璟清醒后立马跑了进去。我失落地呼了口气，也走了进去。
阿璟跟个萝卜似的蹲在李昭衍的床前，又是鼻涕眼泪一直流的丑模样。
李昭衍是醒着的，看到阿璟后，难得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正当我以为他们终于要来一场父子情深的感人戏码时，李昭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又黑了下来，“李修璟，让你哭了吗？像什么样子。”
阿璟瞬间把鼻涕吸了回去。
李昭衍果然不正常，好心当作驴肝肺，把一句话都没说的我也赶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阿璟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也叹了一路的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牵着阿璟去了小花园散心，暮春的晚上，风一吹，还挺冷的。
阿璟的眼泪吹干了，我却有点儿忍不住想哭了。阿璟发现后就问我，我于是打了个哈欠，说我是困的。
阿璟就说，那回去睡觉吧。我又说，我睡不着。阿璟瞬间无语住了。
直到我真的困得掉了眼泪，阿璟诧异地看着我，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我有点儿想家了。阿璟问我是想回许家吗，我当然摇头。
“是我以前住过的一间小茅屋。”
“什么是小茅屋？”
“就是顶上盖了茅草的屋子。”
“茅草……那不会被风吹走吗？”
“是啊，小时候和舅舅他们一起住，还好一些，可是长大以后一个人住，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看着光秃秃的屋顶，就觉得很难过。”
阿璟也难过地问我：“那怎么办？”
一瞬间，所有清晰的、模糊的回忆慢慢涌了上来，我眼眶湿润，却也渐渐笑了起来，“后来，我捡到了一个人。他替我修了个盖瓦的屋顶。那时的我以为，我的日子终于没那么难过了，却没想到……你知道吗？我刚捡到那个拖油瓶的时候，他吃什么吐什么，差点把我攒了好几年的家底都掏了个干净。”
“啊？”阿璟疑惑道，“他怎么这样啊？我都很少挑食。”
我长叹了一声，“他那时候几乎只剩一口气，所幸村里有一位老郎中，治了好几个月才帮他捡回一条命。那几个月，他用了多少名贵药材，但吃进去的还没吐出来的多，白花了我好多好多钱。”
阿璟听到这里，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接着道：“等他终于不是一副死人样了，他的腿还是瘸着的，但我也不能让他白吃白住那么久，就让他在我的茶楼里算算账。日子久了，我的茶楼生意越来越好，他也能重新走路了，我们还……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这个瘟神不知道从哪儿招来一群人，他们带着刀剑，凶神恶煞，把我的茶楼砸了个烂。这之后，他倒是一走了之了，我却什么都没了。”
阿璟听后很是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人？你当初就不应该遇见他！”
我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是啊。可我们就是那样遇见了。就像后来他突然不见了一样，当初，也是莫名其妙地就遇上了。”
也因此，误了终身。
阿璟看着我，突然扑到我怀里，想将我抱住，但他人小得很，没有将我整个人环住。我苦涩又感动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抱住，仿佛如此，夜里就没那么凉了。
……
翌日，东宫突然来了好多金甲银靴的护卫，大门外围着，李昭衍的房间也围着，水泄不通。
看着那些统一的面瘫脸，我抓住唯一有点表情的秦裕恩，问他们是谁。
“金吾卫。”秦裕恩说。
我疑惑：“金吾卫怎么跑东宫来了？难道是……陛下来了？”
秦裕恩点点头，“皇后也来了。”
“皇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皇后第一次来东宫，究竟有什么事足以让陛下和皇后一起莅临东宫？
难道是……
我心下一慌，声线止不住哆嗦：“是不是……李昭衍……快不行了？”
秦裕恩一滞，立即回道：“不是，太子妃多虑了，殿下没事。”
我瞬间松了口气，“那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像是小事。”
秦裕恩看着我，欲言又止，脸上又是那种难以启齿的表情，我立马心领神会，表示不会追问。
然而，不久之后，东宫内外断断续续地流传出一些话，最后当然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于是我恍然明白当日为什么我问的时候，秦裕恩会难以启齿了。
因为确实丢人，丢大发了！
听说，那时李昭衍在关内赈灾，忽然有一天在街上偶遇了一个绝色美女，这样的好事，李昭衍这个衣冠禽兽怎么可能错过呢？所以后面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想不到此时突然冲进来几个刺客，口中还大喊着当朝太子枉顾民生，沉沦声色之类义正言辞的口号。结果可想而知，李昭衍一身的血就是证明。
我听完以后不禁拍案叫绝：“砍得好啊！李昭衍这个禽兽，怎么没砍死他呢！”
身旁上茶的婢女听到我这话，连茶壶都摔碎了，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
“太子殿下……恕，恕罪！”
果然是被吓着了，连人都叫错了。
我想把她扶起来，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我面前，我抬起来，当下就呆了。
“李……太子殿下。”
李昭衍跟个鬼似的，白着一张脸。我不禁怀疑他已经走到鬼门关了，却想起来还没把我一起拉下去，就过来了。
但是除了脸色不好，李昭衍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笔直地坐到了我面前。
“明日随我进宫。”
“嗯？做什么？”
“训话。”
到皇宫之前，我还不晓得训话是什么意思，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李昭衍在赈灾时宠幸民间女子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陛下和皇后都气得不行，但碍于李昭衍半死不活了好一阵，才暂时不追究。
但现在李昭衍好了，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被陛下和众大臣连批了好几天，下朝之后还要到皇后那里听训，连我也被连累，说什么就是因为太子和太子妃不合，太子才会如此荒唐。
我可真是背了一口好大的锅。李昭衍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还要我陪他一起受罚。这次虽然没有打屁股，但是《女诫》《女则》全得来一遍，抄得我五指发抖，头脑发昏。
完了之后，我还要和李昭衍同房。
本来每天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李昭衍一来，他自己睡得少，还要我也天没亮就醒，连续大半个月，我简直备受折磨。更可恶的是，李昭衍这个禽兽自己睡床，我却得睡地板。
“我不干！今天你睡地上！”
我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李昭衍的脸色，直接四肢大张扑到床上占位置。
李昭衍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一把将我拽起来翻了个身，接着直接往床上躺，又把我双肩扣住压在了床边，我当即大叫：“李昭衍你是不是男人？！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吗？你给我下去！”
李昭衍也忍不了了，一手钳住我的脖子，压着声音冷冷地说道：“再废话，我杀了你。”
我一愣，终于没再说话。
我知道李昭衍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他就是这样的人。
几天前，皇后当着我们的面凌迟处死那个“勾引皇子”的民间女子的时候，李昭衍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迟的刑罚持续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被迫看着那个女子在极其清醒的情况下被刽子手一点一点地剥皮抽骨，鲜血和红肉洒了一地，围观群众的呕吐物也泄了一地，在炽热难熬的阳光下蒸发出一阵阵汹涌翻腾的奇臭。
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能反复地梦见那个血腥的场景，以及李昭衍那张极其冷漠的脸。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趴在床沿呕出一些酸液。李昭衍看着我的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与我同榻而眠，竟让太子妃如此恶心吗？”
我不想看见他的那张脸，狼狈地爬下床榻，急促地喝了几口水，才压制住胃里的翻腾。谁知此时，李昭衍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扛起扔回床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李昭衍想做什么，慌乱地挣扎起来。可李昭衍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堵住了我的嘴，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迫，几乎要窒息，他也像是察觉到什么，暂时松开了我。
缺氧的脑子渐渐清醒后，我一巴掌甩在了李昭衍的脸上。李昭衍愣了一瞬，很快又笑了起来，眼神却极尽狠戾，看着我说：“许茗央，你找死吗？”
我不怕死地再次甩手过去，他却不再给我机会，立即钳制住我的手，又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笑容诡异地欣赏起我因为呼吸不畅而渐渐涨红的脸，“许茗央，你可真狼狈。”
我双眼翻白，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李昭衍松手的时候，是我眼角突然泪水汹涌，也不知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但李昭衍显然被我的样子吓住了。说来也可笑，他不怕掐死我，却怕我此刻的眼泪，而我也像找到了牵制他的把柄，在他的凝视下，毫无顾忌地哭出了声。
李昭衍的面部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最后甩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