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墓碑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来来往往的人走到她的面前给她送花,又步履匆匆地离开,到最后连她父母也因为情绪太激动被管家搀扶着离开了。

    在场上的人寥寥无几,最后陆延走上前来手捧着一束白玫瑰放下,低声说:“再见了,我的未婚妻。”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是你害死我的。”叶熙居高临下看着他,随后又伸腿朝他的头踹了一脚。不管怎么样,肯定都有一部分这家伙的原因,否则她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刚定下订婚的日期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是意外。

    陆延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站起身又小声说:“真可惜,你长得比你大姐漂亮多了,我本来还挺期待和你结婚。”

    谢谢你比较式的夸奖,更想踹死你了,叶熙朝人微微一笑。

    最后,是陆然。男人走上前来,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手里也空空如也,连一束花都没有,叶熙想着,好歹相识一场,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你道貌岸然的大叔都知道给我送束花,你倒好,竟然花都不拿一束。

    也得踹一脚啊。

    不过叶熙不仅不敢真踹,反而从墓碑上跳了下来,绕到了墓碑后面,防止对方低头的时候额头会蹭到她的小腿,那可就惊悚了。

    陆然在墓碑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才开口低声说:“这么久没见,你都死了。”

    对方的声音和记忆中还没变声时稚嫩的奶音截然不同,低沉好听,也更加成熟,听得人耳朵不觉有些酥麻。

    叶熙嘀咕:……你以为我想吗?我现在胎都投不了。

    但有一说一,这声音是她的菜。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知道陆然声音变成了这样,那她绝对会主动给她远在国外的小竹马多打几个电话的。

    陆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展开手心,将两颗不起眼的糖放在了墓碑前,却偏偏在一众的花种显得格外突出。

    “还给你,”陆然轻声说:“下辈子幸运一点。”

    叶熙愣了愣,静静地望了他几秒,如鲠在喉。

    好吧,不踹他了。

    真是个好人,叶熙莫名感动得决定晚上就飘过去找他。

    陆然最后看了墓碑上的照片一眼便转身走了。

    “陆然。”叶熙轻声叫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听见。

    她又不死心地跟上去,伸出手想戳他,跟人说,我在这呢,但她还是小小地照顾了一下对方的心脏承受能力。所以她边走边绕着人转圈,问:“你真的看不见我吗?”

    但陆然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咳嗽了一声,还是从她面前上了车离开了。

    叶熙叹了口气,好吧,看不见听不见但摸得着,真神奇。

    叶熙回到叶家,天黑之前,她都在家里乱逛,到处从碎嘴的下人嘴里搜集情报,也很不道德地偷听了他父母的讲话。

    最后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她是被烧死的,而且估计死无全尸,不然她妈不会在说到她的尸体的时候差点又晕过去。她死在叶清心新买的那处别墅里,警察给出的结果是,因为新来的保姆缺乏常识,燃气泄漏后,对方没察觉出异常,反而打开了灶台,因此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而那时候的她正在靠近厨房的卧室熟睡,所以不仅是她,连带着那个保姆也一并被烧死了,死无对证。

    警察认真搜查了别墅残骸,但由于损毁太过严重,没发现什么,并且那时候叶清心出去赴约了,洗脱了嫌疑。

    叶清心给出的解释也是因为妹妹心情不好,所以带人去新买的房子处散心,中途她因为有约便离开了,而妹妹喜欢这里,便想在那儿住一晚,之后就发生了如此不幸的事情。

    这个理由在外人看来几乎无懈可击,因为哪怕是查监控,叶熙也确实是自愿去的,甚至她还是笑着的,对外他们两姐妹的感情确实不错,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没有人会主动怀疑叶清心的动机。

    可叶熙作为当事人却知道,这多么的说不通,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睡过去的,是在喝了叶清心递给她的水后才失去了意识。

    然后,就这么在无知无觉中被烧死了。

    真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还原的死因。可是她确实死了。

    死人永远无法开口,说明真相。

    她就这么轻易地死在最亲近的家人的算计中,连一句遗言,甚至是全尸都没有。

    叶熙的心狂烈跳动着,五脏六腑都像被震碎了,无形的大火似乎重新包围住她,灼烧着她,让她感到剧痛难忍,呼吸困难,仿佛再次濒临死亡,而后又感觉被人从头顶浇下一桶冰水,如坠冰窟。

    为什么呢?她难受地只想问为什么。

    她从不跟对方争过什么,从小到大连成绩也故意矮人一头,叶清心想要出头的领域,她也从不涉猎,就是防止比较,因为她知道她姐好胜心强,凡是都要赢,可即便这样,对方也决定要杀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怔愣了片刻,随后才站起身来,想去叶清心房间看看她这个一起长大的姐姐。

    对方的眼睛还红肿着,语气和神情却没了在葬礼上的惺惺作态,已经一如往常那般淡漠,正在打电话,没过一会儿,叶清心皱起眉,神色匆匆地出了门。

    叶熙一路跟着人,没想到来到了陆家大门前。

    叶清心从车上下来,司机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登门拜访的礼品,她提起来,换上温柔平和的表情走了进去。

    先是一通好听漂亮的话慰问和关心了一下陆董事长和陆夫人,那些话叶熙越听越觉得好笑。

    待陆董事长和陆夫人回房休息后,叶清心才往上看了一眼二楼靠在门边,抽着烟看着她的陆延,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你胆子真大啊。”陆延眯起眼睛说。

    叶清心如毒蝎般的眼神落在人身上,淡淡地回道:“我来就是想提醒你,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我是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就是你干的,”陆延掸了掸烟灰,冷笑了一声:“你可真冷血,做了二十年的好姐姐,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一刻,明目张胆地让人死在你家里,又在外人面前扮演的那么成功,倒让人不敢怀疑到你头上了。”

    叶清心听到对方说没有证据,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反问:“这些可都是你的猜测,你为什么要怀疑我?”

    “因为你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贱人。”

    叶清心嗤笑一声,难得从她伪装的神情中看出一丝虚伪的裂痕:“那你既然是个好东西,怎么不继续替你的未婚妻查一查呢?”

    “人死都死了,烧成那样,认都认不出来了,查出来有什么用?那是你们叶家的事了,和我可无关。”

    叶清心阴狠地扫了他一眼,又敛去表情:“我说了,你不该选择她。说不定就是你把她克死了,你个扫把星。”

    陆延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选她,选你?我不喜欢野心太大的女人,连自己亲妹妹都眼都不眨地杀了,万一睡在我枕边,把我杀了可怎么办,你说是吧?”

    叶清心耸了耸肩:“我可没杀人,我再说一次,你别诬陷我,那是意外,我感到很抱歉,也很难过,毕竟是我妹妹。另外,可别自作多情,我对你,毫无兴趣。”

    “呵。”

    两人从远处看就像是在闲聊,而实际上却说着如此冰冷的话,叶熙躲在墙角处,一字一句都落尽她的耳朵,让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的生死听起来似乎过于无关紧要,就像是他们博弈当中无足挂齿的一环。死了便是死了,哪怕知道可能不是意外,也无需追究。

    她忍让了十几年,努力透明边缘化自己,就得来了个这么个下场。因为没有站在话语权的中央,所以在资本博弈中,成了无辜牺牲的障碍物。

    “看来选择逃避是不对的。”叶熙自顾自说道。

    她将叶清心的一言一行都收入眼中,只觉得无尽悲涩。

    “咳。”

    几米开外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声传来,引得三人蓦地回头。

    陆然打开门出来,看了陆延和叶清心一眼。

    陆延将手里的烟掐灭,很自然地问:“你没回去?我以为这房子克你,你参加完葬礼就会立刻会国外呢。”

    “暂时不回。”陆然不想和两人废话什么,下了楼。

    叶清心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在陆然身上打量了片刻,确定对方应该没听到什么,才默默收回视线,故意对陆延说:“对于叶陆两家的婚事我很抱歉,既然这样,也无法进行下去,只能解除,今天看到陆董事长和陆太太情绪缓和了一些,我就放心了,先走了。”

    陆延又回她一个无声的嘲讽的笑。

    叶清心浑不在意,她来是因为陆延在电话里问是不是她做的,这让她心里一慌,以为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现在看来,陆延还没有喜欢她那个妹妹到要彻查一切,和她彻底撕破脸的地步,那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叶熙听完了全程,有些遗憾陆然打断了这段谈话,她还是没有亲口听到她这个亲姐姐陈述她的杀机,但大概也能猜到了。

    等人走后,眼见陆然重新回到了房间,叶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犹豫了几分钟,才鬼兮兮地直接穿墙而过,走了进去。

    她还是想尽快搞清楚两人之间所谓的媒介是什么,以防媒介会消失。她沉重地思考着问题,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直接是一个劲瘦的裸背,完全没给叶熙反应和避开的时间,就这么看见了。

    陆然将衬衫脱了下来,放在一边,又慢条斯理地换上睡袍。

    哇哦。

    叶熙显示怔愣了一下,随后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身材不错啊。

    这么明目张胆地偷看一个男人是她的不对,叶熙心里愧疚了一瞬,转瞬又觉得,who care?她都死了,生前连恋爱都没谈过,死了看两眼怎么了。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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