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过后已近两个月,由于皇后本人脾性温和又不关心宫斗之事,再加上妃子们都天真单纯,后宫相处竟出奇地融洽,大家时常聚在一起赏花作画,偶尔谈论一些女儿家的私事。

    立秋过后,后宫里的菊花开了大片,沈迢云是个惯喜凑热闹的,亲自走遍了各宫邀嫔妃们去赏菊花。一群女子掐着花瓣笑着闲谈。

    “话说进宫这么久了,皇上唤每个姐妹都侍寝了一次呢。”沈迢云嘴里含着蟹肉,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

    “可不是呢,当真是雨露均沾啊!话说起侍寝这事,我还真觉得好笑,皇上唤我去的时候我紧张死了,可没想到皇上让我为他读了一夜的经书,读得我口干舌燥。”顾时羽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腕上的平安扣,语气有些不满。

    几人闻言愣了一瞬,纷纷分享起了自己侍寝的那夜:

    “我还专程涂了香膏呢,谁想到皇上让我在殿里弹了一个时辰的《阳春白雪》,手都弹麻了。”

    “啊?我去的那晚皇上让我写了几大张字。”

    秦书漾听得眼睛都直了,她以为这皇帝有什么毛病呢,如今果真证实了,小姑娘激动地撒了一桌茶水:“咱们进宫的第一夜皇帝就来安时宫了,没曾想竟是拉着我下棋!”

    许映梨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手中握着的茶杯里微微洒出一点茶,书玉忙上前递了条帕子,许映梨笑着接过,给书玉手中塞了两只螃蟹,温声遣人退了下去。她大概估摸了一下,秦书漾侍寝的那晚正是二人不欢而散的那天。想到章怀砚气冲冲地故意进了安时宫让她吃醋却百无聊赖地拉着秦书漾下了一夜的棋,许映梨讥讽地笑了下。

    几个女孩早已转换了话题,在商量着过几日皇帝的生辰应当送什么,新帝登基的第一年,生辰宴定要办的隆重些,温今晗心疼地拉着许映梨的胳膊:“皇后娘娘今年要帮着操办宴会,实在得多多操劳一阵子,生辰礼都不一定能准备得来呢。”

    许映梨摸了摸温今晗的脸颊,主动开口:“我不要紧的,总得学着做些事,便送个自己绣的腰带吧。”

    “是个好主意,自己做的聊表心意,那我就自己描只花瓶送了吧。”

    “确实好,送把羽扇也不错啊。”

    蝉兔走上前提醒着茶要凉了,众人又闹了一阵便散了场。

    ......

    新帝的生辰宴比想象中的热闹了不少,各家王爷公子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前殿,大鱼大肉,香茶美酒摆满了宾客的桌子,摇曳的火光碎在章怀砚的玉扳指上,舞女和着琴声翩翩起舞,雪肌上轻盈的红纱牵动着权贵们的目光,满目荣华的大殿里,章怀砚轻轻侧过头,眸子里的柔情溢得满是:“皇后,我的生辰礼呢?”

    许映梨正忙着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闻声终于抬起了头,尴尬地侧身吩咐书玉将腰带取了上来,腰带用金线缝成,左边一侧绣满了盛开的紫花,章怀砚轻抚过紫花的花瓣,顿了顿,问道:“自己绣的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章怀砚没吱声,这种收针的方式他再熟悉不过了。少年握住了身边人的手,声音柔和:“我很喜欢,劳皇后费心了。”

    许映不自觉地扭了一下,目光落在紫花上。确实费心,紫仙花,只开在大庆的一种花,大庆灭亡的前三年,这种极其罕见的花一夜之间全死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也从没人感慨他们的消失,只因其代表着背叛。

    宴会持续到丑时,出殿时已是深夜,立秋后的天有些冷,秋风吹过,许映梨打了个哆嗦,下一秒身上便多了一件大氅,许映梨转过头,正对上章怀砚浓黑的瞳仁,对方体贴地帮她别紧领子:“当心着凉。”

    许映梨微微躬身:“谢皇上。”书玉小跑着给许映梨手里揣过来一个小手炉,提着灯护着许映梨回宫。

    “今夜皇上定要叫娘娘侍寝!”书玉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笃定地说。

    “我倒是不希望他来。”

    “娘娘莫要说了,当心传到皇上耳朵里。”书玉提着灯停下来脚步,低声着急地提醒着。

    许映梨识趣地闭上了嘴,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书玉往许映梨身边凑了凑,强装镇定:“娘娘不要怕,奴婢带您绕开些走。”明明自己说话声音都有些抖了,许映梨有些好笑:“书玉,是你怕了吧?”

    书玉沉默,就当默认了。许映梨轻轻叹气,用哄小孩的语气拉过她的手:“行了行了,大抵是只鸟,别害怕,我带你回去。”

    书玉借着灯笼的光看了看许映梨的侧脸,当初皇上派了七个宫女照料皇后,可她总觉得不自在,只留了书玉一人,一年多的相处下来,书玉发现着皇后长得俊俏不说还特别温柔,待人没什么贵贱之分,和她同睡一张床,宴会上给她偷塞糕点,甚至在她面前从不以“本宫”自称。书玉越想越感动,心中暗暗感慨自己如果是个皇帝一定百般宠爱皇后,后宫独留她一人都行!

    章怀砚还不知道自己自己被人在心里暗暗挖了墙角,他手里攥着许映梨送的腰带破天荒地没翻她的牌子,而是翻了旁边顾时羽的牌。

    顾时羽被传唤侍寝时已经准备睡觉了,思来想去还是不情愿地涂了些香膏在身上,被裹得像鱼卷一样带到章怀砚面前,章怀砚却背对着她差人送来一套素衣让其换上,顾时羽正纳闷,章怀砚终于拿着腰带喜滋滋地转过脸来:“可会绣红?”

    顾时羽:“......”您有什么毛病?大晚上喊人来侍寝不是读书就是绣红???

    翌日,满朝文武大将看着满面红光的小皇帝精神抖擞地围着皇后送的腰带坐在了朝堂上,与昨日不同的是,腰带上的紫花旁边绣着几朵小小的梨花,许映梨,梨花。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紫仙花,背叛,他都知道。他不怪她,那是他欠她的,欠她大庆子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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