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也颤,舞也乱,焦尾琴弦断;缘易结,情难灭,独望江中月;清风晃,西柳怅,泪已湿红妆;渭城离,烟雨稀,纸鸢随风寄;桃花错,因缘落,只作纸上墨。姑姑,我想你了。

    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

    洛卿卿的家在华夏,是华国人,所以她该回家了,葬礼自然也在华国。

    三天后,唐清槿见自己的女儿硬生生瘦一圈,虽然知道她和洛卿卿的感情好,但身体受不住啊。

    正午,洛清夏又被那个梦惊醒了,唐清槿打开门见到的就是她那惊魂未定的样子。

    坐到洛清夏的旁边问:“做噩梦了?”

    洛清夏摇头。

    唐清槿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如若春风拂过,说:“乖,枳安,梦到什么了?”

    “梦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梅树,是红梅,全都盛开了。”洛清夏顿了顿,又说:“艳阳当照,将天地当作一片艳丽的红色。”

    唐清槿明白了,说:“枳安,盛夏红梅不会开。在盛夏,千万种花中也不会有梅。”见洛清夏不为所动,问:“它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洛清夏沉默,当唐清槿以为不会回答的时候,说:“它或许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惆怅;它或许是一道能激发人不断探索它奥秘的无缺的圆;又或许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的一个惊人的举动……”

    唐清槿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劝诫:“等几天出去看一看吧!去图书馆、博物馆或公园转转吧!我想你姑姑在,一定希望你能振作!”

    唐清槿打开门出去时,传来弱弱的一句“好的,妈妈。”

    洛卿尘见唐清槿出来,刚想问问什么情况,就见她竖起右手食指放嘴前,又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到卧室里,洛卿尘问:“枳安还好吗?”

    唐清槿叹气,悲戚地说:“不太好,是抑郁症的前兆。”

    双方都沉默下来,名为悲哀的情绪在房间蔓延开,在不知名的地方看,像笼罩着一层白白的薄纱。

    巧的是,洛清夏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让父母担心了。

    洛清夏对她的话并不怀疑,因为她年轻时亦是最优秀的心理医生。

    不久,洛卿尘说:“要不让枳安先从M国回来,在这里定居?”

    唐清槿担忧:“那怎么和凌老先生交代?而且枳安好像也很喜欢医术。”

    “凌老先生应该会理解的吧。至于枳安,要不再找个老师?”洛卿尘也有些不确定。

    洛清夏听到这个眼睛闪烁了一下,沉默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进去,悄悄地走了。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地上草的碧绿,那是穿越了任何艰难险阻后生命的壮美,完成蜕变。

    最动人的草当是挂着露的,那种近黄昏的,晶莹剔透,如珍珠,像钻石,圆溜溜的,身上有颗明亮的太阳,挂在草叶间,亦或者躺在草的怀里。

    不知为何,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却似黑幕笼罩四野,飓风狂飙。

    栩,是蝴蝶扇动翅膀的样子,它在挣脱蛹。

    洛清夏的房间,淡淡的阳光从窗外溜进来,静静地泄在她粉白的脸庞上,她轻轻合上眼睛,大串大串的泪珠,纷乱跌落,好似天国的绛珠仙子,把晶莹剔透的珍珠纷纷洒落凡尘。

    窗外角落,在蝶黄的竹叶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红花来,宛如高傲的梅花,开到极致,跌入凡尘。

    洛清夏一个人倚靠着窗台,看窗外的花影,随着阳光流泻,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爬上墙壁。花影渐渐上了窗台,黄昏已至。

    洛璟阳去敲洛清夏的门,见她没开门,自顾自地说:“枳安,该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洛清夏走了下去,一顿饭就在静默中吃完,没有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洛清夏问洛卿尘:“爸爸,谋害姑姑的人怎么样了?”

    “那人父亲的公司破产,额…”剩下的洛卿尘不知道该怎么说。

    洛清夏皱眉,直言不讳:“没有了吗?”

    一旁的洛理阳接过洛卿尘的话,毫无避讳地说:“那人父亲公司查出偷税漏税,在局里,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母亲的话,羞愧不堪上吊而亡。”

    洛卿尘越说越兴奋:“那人正在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他压根不担心洛清夏会害怕,因为有时候洛清夏比他还疯。

    果然,洛清夏回:“过街老鼠吗?妈妈,你说,对吗。”

    “嗯。”唐清槿心里直呼:她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孩子啊!一个比一个还要疯。一般的正常人不是都该害怕吗?唉,这个家没有她还得散。她也是见过自己丈夫疯的时候,知道他顾及孩子们,没想到基因一代比一代强。

    洛璟阳一下就猜到了洛清夏的意图,说:“去的时候叫我。”

    “好。”

    唐清槿摇头叹气,也就随他们去了

    问:“枳安,要不你别在国外读书了。”

    “嗯。”唐清槿刚疑惑她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又传来一句“我自学,再不济也有师傅在,医术我只要师傅教。”

    见他们还在摇摆不定,直接说:“我想你们也找不到在医术上比师傅更优秀的人吧,而且师傅曾经也是从世界五强的顶级学校毕业的,教一个我绰绰有余。”

    洛璟阳这时也担心起来,问:“那姑姑的事情,你走得出来吗?”

    “当然。”可能得等到那个真正能救赎自己的人。又或许,永远走不出来,永远活在里面。

    最终,他们还是答应了洛清夏,只在M国钻研医术,顺便自学一下课程,不再上学。

    隔天,艳阳当照,微风拂过,洛清夏穿上了洛卿卿最喜欢的粉色连衣裙。

    在门口喊了声,“爸,妈,哥哥,我去图书馆了。”

    唐清槿和洛卿尘见她罕见地穿了粉色连衣裙,也只是皱了个眉,叹了个气。

    唯有洛璟阳穿着Hellokate的粉色围裙,手拿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枳安,不吃完午饭再出去吗?”

    “不了。”传来洛清夏的声音。

    想洛璟阳一个集团总裁,除了有很重要的事情以外,只要洛清夏在家,他就得亲自下厨。

    谁叫他们宠她呢?家里只有洛璟阳的手艺最好,自然而然地这个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

    洛清夏身着粉色连衣裙,站在道路两旁的洋槐树中央,默默地审视路中的一切。夏日的风,像一个永无休止的故事,从幽深的那头袭来,扑开她的乌黑长发。

    洛清夏走进图书馆,角落一旁的邵迟宴不知何时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了别处。

    过了半个小时,洛清夏起身,邵迟宴紧随其后。

    记录本上:借——

    日期:2012年7月14日姓名:洛清夏书目:《沉思录》

    日期:2012年7月14日姓名:邵迟宴书目:《人间值得》

    邵迟宴看到这,低沉地声音发出来,笑靥如花。

    他跟着洛清夏走到一棵最大的洋槐树下,洛清夏察觉到他跟着,但并没有转身,直接问:“为什么跟着我?”

    邵迟宴愣了愣,随即正色,回:“我阅世间三千色,无一如君月下人。”

    洛清夏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就转了身,原以为是一名登徒子,只是见到他后,呆愣在了原地。

    像,像,太像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她绝对不会认错,恍如隔世。

    姑姑……

    洛清夏有一瞬间以为是姑姑回来了,但不是。不会是她,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洛清夏回过神来。

    “抱歉。”邵迟宴以为自己唐突了她,道歉。

    “没有,不是你的事。”洛清夏急忙解释。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洛清夏笑了,她的笑靥,使整条道路的夏色都变换了。

    乌黑的长发和粉色连衣裙,像雾,像雨,在充满洋槐花香的风中,交织出一条又一条抹也抹不去的色彩。

    仅此一眼,邵迟宴便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十三岁的洛清夏,往后余生,眼里心里就只装得下她一人。

    她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你亦担得起。”这算是夸奖邵迟宴。

    邵迟宴的头痛了一下,好像也有人在他的记忆深处中,说过同样的话。让他感到无比熟悉,似是跨越了时空的限制。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他没有深思,说:“多谢夸奖。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洛清夏又笑了,低垂而修长的睫毛像大海中的海啸,彻底淹没了邵迟宴。

    她说:“经此一别,无缘再会,何必再问。”说完,转身就要走。

    邵迟宴顾不得就礼仪和教养,拉住她的手腕,说:“晏几道说过,‘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不是吗?”

    “是啊!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洛清夏没有再动。

    过了一会儿,洛清夏和邵迟宴并肩走在一起,邵迟宴说:“我叫邵迟宴。”

    “情驰的驰,河清海晏的晏吗?”洛清夏问。

    邵迟宴的心情低落下来,说:“是迟来的盛宴”。

    “抱歉”。她又说:“那希望这场盛宴,能早日到来。不让你等太久。”

    “借卿吉言。”邵迟宴说。心里也就绽放了一束粉红色的永不言败的名叫“洛清夏”的花朵。

    A市夏天,热,却到处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儿。茂盛的洋槐树在风中微微招展,像动情的低俗,像甜蜜的窃窃私语。

    她说:“我叫洛清夏。”为了防止事情再次发生,她又说:“清夜的盛夏。”

    邵迟宴小心翼翼地说:“我能叫你清清吗?”

    “当然可以。”洛清夏又补了一句,“那我叫你阿宴吧!”

    “好。”他们走到奶茶店,邵迟宴问:“清清,你要喝什么?”

    “清柠冰茶。”洛清夏想也不想地说。清柠冰茶,她的最爱。

    邵迟宴对服务生说:“来两杯清柠冰茶。”

    走到桌椅旁,邵迟宴绅士地帮她拉开了椅子。他说:“介意和我讲一下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洛清夏惊讶于他的心细程度,但她要给邵迟宴说一个有趣的故事。其实,这不是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科学实验。

    “有人把捕来的野生鲨鱼和其他鱼类关进了同一个偌大的鱼缸里,中间用透明且厚实的有机玻璃阻隔。

    鲨鱼每分每秒都能看到近在咫尺的美味,它不停地撞啊撞,想要冲到另外一个看似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去。为了能够实现这个梦想,它每天都会流血。

    它不知道,玻璃正在逐日加厚,它坚持了很多天,仍然还是失败。慢慢地,它冲撞的频率越来越低,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它悔悟了,它明白了,它妥协了。它再也不去逾越雷池,再也不去憧憬对面的美味和干净的世界了。

    玻璃已被尽数取走,可鲨鱼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只敢在熟悉而又狭窄的世界里游弋。虽然流动的水正传来阵阵诱惑的气息,但它已经失去了冲撞的勇气。”

    这个故事给邵迟宴留下的印象,远远没有洛清夏最后一句话来得深刻。

    她说:“其实,只有绝望过的人,才懂得这条鲨鱼的伤心。”

    邵迟宴问:“你经历了什么?”

    洛清夏猛吸了一口手中的清柠冰茶,让它在嘴中泛滥,简单地说:“最宠我也是我唯一的姑姑,替我死了,享年三十一。因为我的原因,她最后只能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了。”

    邵迟宴的心颤了颤,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抖,说:“天有度,可以平阴阳;地有度,可以定生死;衡有度,可以量万物。古人云:‘中和为道,适顺为度,知事用心。行止求衡,是为道度。’

    道是路,度是步;有道,则方向自明,心性不迷;有度,则尽阅人间之春色,历览天下之胜景,痛享人生之快,欣谱命运之俪曲!

    记忆就像一台放映机,里面储存着大量的个人信息。当我们开动记忆的机器,一幕幕的影像将往事一一呈现在我们面前。

    对于这些尘封的往事,我们会在某时不经意地想起。一个人的内心曾经受到过某种创伤,心灵就会留下伤疤,想起之时,无异于是在揭疤。

    人生载不动太多的烦恼和忧伤,如果这些全部装进了人生的行囊,会让我们感到身心俱疲,痛苦不堪。

    让我们有选择地忘却,抛弃那些苦闷.心痛、仇恨等让人难过的事,只留下人生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轻装上路,快乐潇洒地走向幸福明天吧!”

    说完,洛清夏的眼已经红了。

    邵迟宴又说:“你看,窗外初升的太阳,明艳的霞光把天边浸染得一片绚烂,好一个艳阳天啊!天气预报说了,冷空气已过,未来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日子。”

    洛清夏听完,此时心里也暖暖的。

    “洛清夏,阴天过去了,我在春暖花开的晴天等着你。”

    “好,阿宴。”

    过了一会,洛清夏匆匆离去,窗外的洋槐树正被凉风吹得啜泣。只有树叶知道,那是风在与它告别。

    此刻,云朵像一面悲伤的旗帜,隐匿在他们的离别之后。

    过了几天,洛璟阳送洛清夏出国,顺便一起去办些事。

    他们在一个小巷里,找到了Juli。

    洛清夏把一个黑小丸放到了Juli的嘴里,说:“这是我自制毒丸,除了我和我师傅之外,无人能解。”

    说着说着,她眼里流出了泪,更凶狠地说:“家破人亡的感觉怎么样?哦,你还没死。不过,快了。我要你给姑姑陪葬。”

    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对洛璟阳说:“哥哥,你玩够了就先走吧!我去散散心。”

    “成。”

    洛清夏追上去,喊了声:“克尔斯叔叔。”

    “夏夏。”克尔斯面露疲色,想来是几天没休息了。

    “对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洛清夏说着,就被克尔斯阻止了。

    他说:“不是你的原因,以后你就叫我姑父吧,不能让学姐孤单。好好学习,别想太多,我之后要去查查当年学姐她为什么退榜。”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可最终代化为了一句:“好,姑父。”

    洛璟阳回国了,只剩下洛清夏一个人。至于凌昱舟,或许还在想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娘。

    桃花树下,一壶酒尚温,不曾喝酒的她拿出了那听说能让人醉生梦死的酒。

    洛清夏躺在贵妃椅上,似经一场大梦,梦中见满眼山花如翡,如见故人,喜不自胜。哪曾见白骨收无人,芦苇深处横。

    她拿起笔,执笔流年,笑看白翎如恍;泪过千行,醉话一纸墨殇。

    桃花,落了。半生花开,半世花落。这山长水远的道路,终究是要自己走下去。可是,姑姑,你食言了。

    有些回忆很美,可只能是梦了,有些人也只能在轮回里去寻了。姑姑,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啊?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灌溉了下面柔软的小草,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地的记忆和忧愁。

    故事的结局好像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双生并蒂莲,终天各一方。可是,洛清夏的故事还没完结,后面还有人一直等着她。

    洛清夏放下笔,走到焦尾琴旁,看着池中开得盛的莲花。用手抚摸琴弦,边弹边唱。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缘宿你红袍一捧,千朝的飘逸,正当我为遇见你浮笔……”

    仔细一听,还能听到她微颤的音。忽然,“铮”一声,琴弦断了。

    最后的最后,洛清夏的脚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琴弦手链,至死也没有摘下来过。

    听说断掉的琴弦可以作成手链留念!我以断弦作成手链丈量思念。

    洛清夏摇晃着起来,跳起舞,一直跳啊跳。太阳好似被她惊吓到了,匆匆而逃,让月亮姐姐的光照耀她。

    银丝撒下,仿佛给她披上了层薄纱,银白银白的,宛如 “月下仙子”。

    夜离殇花断未池央,庭楼莲前雾茫茫,玉脂泪三行淡墨笑枯离别唱,抚琴舞弄身姿凉,醉洒泪颜妆。

    姑姑,我怎么看什么都像你,看月亮,像你,看星星,也像你。那些白亮透澈、温柔冷清的光,它们都让我想起你。

    姑姑,我想和你见面,地点你选,森林、沙漠、世界尽头的星空,草原、海边、清晨大雾的胡同,只要别在梦中。

    “姑姑,你不是最疼枳安了吗?为什么不答应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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