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诀,明都。

    “休息会儿,今日是你的生辰。”萧永宁端来一碗长寿面,还有几碟萧羽爱吃的小菜。

    她的联姻对象在嫁来南诀的前一年死去,现在代替那位王爷活着的是萧舒安的暗卫,属于南诀皇权的边缘者,而萧羽则变装为早就出现的谋士,所有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你倒是很听她的话。”萧羽很想破罐子破摔,但他不敢,连叶鼎之都能活下来,他还没疯到愿意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认得清局势罢了,你们都斗不过舒安。”无论武力还是计谋,甚至在感情上,这个妹妹都稳稳占据上风。

    “再说了,你对楚河是不服气,可面对舒安,你从来都不敢造次。”萧永宁将筷子塞到这个偏执的弟弟手里。

    对所有兄弟姐妹都一视同仁,萧舒安作为妹妹,让他们找不出一点错处,但好是真好,利用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有时候,萧永宁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对方的姐姐,还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皇家无情,她倒是看得通透!”

    从始至终,萧舒安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帝王,而他们,不过是臣子。

    “你要发疯可以,但别怪三姐没提醒过你,赌气去做得不偿失的事,到头来伤的也只有你自己。”长姐如母,对身世复杂的萧羽,萧永宁多少留有几分怜惜。

    “她敢利用我,就要承担我发疯的后果!”

    “你是做哥哥的,让妹妹利用一下怎么了?”

    “哼!”抄起筷子,萧羽一口气吃掉半碗,“咳咳……”

    “慢点吃,别噎着。”轻拍弟弟的背,萧永宁叹气。

    五根手指都各有长短,感情这东西,就不是能计较的,哪怕自负如萧羽,到头来,心底过不去的还是那道由亲情铸成的坎儿。

    北离,天启。

    来到公主府数日,百里东君并未见到想见的人,倒是那对孩子,跟他混熟了不少。

    “看来你很喜欢他们,是爱屋及乌吗?”一阵接一阵的欢声笑语,萧舒安看着捉迷藏捉得不亦乐乎的三人,都要误认为他们是亲父子了。

    “你早料到我会来。”百里东君看着面前的少女,多么年轻稚嫩的一张脸,却能轻而易举把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本宫以为大城主的第一句话会是卑鄙呢,是我小人之心了。”

    “萧家能走到今天,也不过是多了些运道,倘若你们这些性情中人没有一叶障目,那等待我们萧家的就会是另一种结局了。”萧舒安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两个孩子。

    “所以当年我入天启,也是棋局的一步?”望着跑开的两个孩子,百里东君若有所思。

    如果是他跟玥瑶的孩子,也会这般聪慧伶俐吗……

    “从暗河成立,布局就已经开始了,但暗河并不是唯一的棋。”

    皇权之于江湖的弱,从北离开国就一直存在,诗剑仙与秦皇后的那段往事已被百晓堂尽数抹去,江湖人跟皇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说屡见不鲜也不算错。

    当年太安帝同意与影宗的联姻,不过是想让景玉王做那见不得光的刽子手,算无遗策的琅琊王只需保留他光风霁月的一面,而青王这些人能顺利活下来。

    毕竟皇帝也是人,做父亲的私心总是免不了,年纪大了就想着子嗣丰隆,少见点血腥。

    但被冷宫快要消磨殆尽的亲情,在利用时总是要许上一些好处,只可惜兄弟俩从未把这位半道出现的父亲放在心上,从扶植萧若风上位起,棋局就已经换了执棋者。

    “若父皇真是无能的昏君,那如今坐在帝位上的就是琅琊王叔了。”

    “当初在青云台,父皇本可以进剑阁躲避这场纷争,你猜他为何要选择留下来,还接了你那顿打?”

    近万名禁军护卫,数位逍遥天境之上的高手,即使百里东君与跟叶鼎之联手,也未必近得了明德帝的身。

    更何况一个走火入魔,一个才半步神游,莫说最终是两败俱伤,就算没有,也抵不过驻守皇城的千军万马。

    “五大监追杀你跟叶鼎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是真的动不了吗?”

    瑾仙和瑾玉为人江湖气,自然不会赶尽杀绝,而剩下的三个,瑾言是墙头草,不想蹚浑水,瑾威当时跟浊森等人一伙,瑾宣又有自己的打算,五个人全是废子。

    “你们是为了百里家的兵权……”

    “这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江山易打难守,明德帝更希望借此事让天下人以为北离皇室软弱可欺。

    这些年来,南诀虎视眈眈,北蛮也蠢蠢欲动,西域小国虽不成气候,但联合起来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这三方碍于多年前的那场惨败,才与北离相安无事至今。

    军权分裂,朝堂不稳,国力衰弱,这是世人眼中的北离。

    大权独揽,军政一体,战力雄厚,这是萧氏皇族的北离。

    “十四年前,三十万破风军保大城主一条命,十四年后,东西物归原主。”萧舒安手中赫然是那枚曾经属于镇西侯的兵符。

    “既然酒醒了,本宫需要你为北离完成统一大业。”

    “为什么会是我?”百里东君凝视着手里的虎符,第一次摸到还是在爷爷的书房,而如今,原先的主人早已不在。

    恍惚间,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曾以为浪迹江湖的凭心而动不过是镜花水月,原来他一直都身处朝堂旋涡……

    “如果我接了,你会是一位好皇帝吗?”百里东君自顾又道。

    “那你呢,要做一位好父亲吗?”

    百里东君回头。

    白衣胜雪,风姿绰约,亦如当年,真心不变。是他今日最想见的那人,可对方此刻身旁却围绕着两个与他无关的身影。

    夕阳西下,断肠人咫尺相望。

    “情这一字,果真伤人。呵!”萧舒安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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