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村灭亡之夜
夜里，阴山村下起了大雨。开始还只是雨，后来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惊雷，紫电夹着白光从高空劈下，好像要把整座阴山劈成两半。
元九鼎惊醒：“——香儿！”
白香儿也坐起身来，外面的雨水已经顺着窗缝渗进屋内，在地面汇成一条细流，黄泥糊的墙壁上出现大块潮湿的痕迹，眼看着就要撑不住暴雨的冲刷。
“爹！娘！屋要塌了！”元秀秀在外面拼命地拍门。
元九鼎突然翻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白香儿着急地拉住丈夫，“这种鬼天气，你不管我和秀秀，你要去哪儿！”
元九鼎没有看一眼身边的女儿，径直打开了房门——
眼前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幕，密得让人窒息的雨帘。又一道紫电劈下，天空被照亮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阴山顶上那枚镇压金鳌的法印正在崩塌。
天雷打在山脊上，击出硕大的火花，阴山的另一侧，即将出洞的群妖，嘶吼声已然传到了阴山村。
在电光下，元九鼎脸色煞白，双手和嘴唇都在止不住的发抖。没想到法印这么快就支持不住了，甚至不能让他和妻女再度过完整的一天。
“九鼎！”白香儿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害怕地问：“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不要怕。”元九鼎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最后一次，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很快就会没事了，我保证。”
说完，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突然冲进了这片狂夜。
元秀秀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父亲带着她和母亲，还能跑的像飞一样快——不，应该说，他们就是在飞！因为三个人的脚，根本都没有落在地上！
风声骤停，元秀秀被夹在腰上那条粗壮的胳膊勒了一下，下意识紧紧回抱住父亲，抬起头，看见了母亲同样惊恐的脸。
“……爹？”她抬起头，面对着那张日夜相处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里已经出了阴山村的边界，虽然依旧狂风暴雨，却不会再被天雷波及。
元九鼎将两人放下，最后深深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女儿，两人俱是满脸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元九鼎只觉得心如刀割，但是此时，已没有时间容他回头。
“照顾好秀秀，也照顾好你自己。”元九鼎捧着妻子的脸，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雨水流进眼中，酸涩难忍，“对不起……我……”
雷电快要把天幕撕开，天尊法印已经淡的若隐若现，阴山上空布满怪异的黑影，在雷电中嚎叫扭动。
元九鼎没有再说话，转身就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等等！——”白香儿手上一空，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
远处，他们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阴山，已经在重重天雷加持下成了人间地狱，无数鬼影在山火中熊熊燃烧。
“娘，”元秀秀害怕地抱紧母亲，哭着问：“发生什么了？爹去哪里了？我们去哪里啊？”
白香儿只直勾勾地看着元九鼎离开的那片雨幕。她握住女儿的手，元秀秀只觉得母亲的手指又硬又冷，无比骇人，“秀秀，”白香儿看着她，冷声道，“你要学着照顾自己了。”
“什么……”元秀秀怔愣地看着母亲，听不懂什么意思。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更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不停地哭着问：“娘，爹去哪儿了？我们要去哪儿啊？娘！”
白香儿突然抽出衣带，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她的双手反绑，捆在了路边树上。
元秀秀拼命挣扎：“娘！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白香儿打了好几个结，确定她一时无法挣脱了，才走远几步。“……秀秀，”她的声音透过层层风雨声，传入元秀秀的耳中，亦真亦幻，“你要好好做人。”
元秀秀被紧紧绑着，看着母亲追着父亲的脚步消失在电光雨帘之中，撕心裂肺地惨叫——“爹！娘！你们去哪儿啊！娘！别丢下我！——娘！！！”
惨叫声湮没在风雨中，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往日太平宁静的阴山村，此刻就像人间地狱，山洪喷涌，房倒屋塌，一道道天雷劈在阴山顶上，试图阻挡群妖越界，刺骨的暴雨裹挟着崩落的泥土山石，从四面八方肆虐。
白香儿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向前摸索。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应力，那些落石闪电，通通从她的身边擦过，没有伤到这个娇小的的弱女子分毫。
她在炫目的电光中寻找，终于看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寂然伫立着一道身影。
“九鼎！——”白香儿扯着嗓子叫，声音完全湮没在风雨声中。
元九鼎面朝她的方向，视线却没有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双脚分开，十指结成一个法印，表情肃穆，眼神空洞，天雷劈在他的身边，衣角发丝在电流中已经开始微微烧灼。
白香儿听见丈夫的念诵，穿过地狱的轰鸣响起。
“天枢宫弟子元九鼎，愿以此血躯，永镇金鳌。文灵天尊在上，请赐天雷，以证吾道，得归上清。”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瞬间归于寂静。
白香儿滚到在泥泞里，失魂看着几步之外的丈夫。
元九鼎也看着她。
元九鼎缓缓仰头，闭目。
“——请天尊赐雷。”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一道硕大的紫电，从穹顶中轰然劈下，正砸中元九鼎的天灵！
“九鼎！！！！！——”白香儿的惊叫被雷声湮没。
一道天雷过后，地上站着的人，衣衫发须已经尽数焚毁，焦灼的皮肉裂开道道血口，暗红色的血雾冲天升起，系数涌向金鳌上方那道破损的法印。
然而这还没完，天顶浓厚的黑云涌动，电光翻滚，很快第二道天雷，又破空劈下！
白香儿从泥泞中爬起直冲进那道电光，紧紧抱住自己的丈夫——
相拥的两人，瞬间便被耀眼的白色电光吞没。
……元秀秀虚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母亲匆忙之下捆绑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脏兮兮掉落在污水里。
“娘？”她怯怯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意识逐渐回神，元秀秀觉得风雨声比刚才小了些，可是不远处，却响起一种从未听过、仿佛从旷古中穿越千年而来的浑厚叫声。
她循声望去，瞬间瞪大了眼睛，心神俱颤——
一条黑色巨蛇，昂起的脑袋比阴山还要高，看不到长尾盘绕在哪里，粗壮的躯干上横张开两扇肉翅，在泼天而降的雨水和惊雷中狂乱扭动。
天顶上，悬挂着一道暗紫色的印记，好像是某种符咒——元秀秀在老乞丐那本歪七扭八的《玄功秘籍》上看到过。
巨蛇对着符咒亮出尖锐的牙齿，红色的信子如长鞭般舞动，可是扛不住天雷一道道劈下，终究，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充满愤恨地嘶吼着，消失在阴山的另一侧。
随着这只巨怪的消失，狂风骤雨了一整夜的阴山村，终于得以恢复平静。
风雨渐止，雷声也慢慢平息，天上的乌云散去，东方的天幕下，透出一缕金色的曙光，刺破黑暗，温暖的阳光渐渐洒满大地。
可是脚下，只剩一片废土。
元秀秀茫然走在泥泞的地面上，这里已经没有路，她从小长大的村子、喜欢的小河、玩耍的森林、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昨夜的黑暗中。
满地焦灼。在她昏迷的时候，天雷引动山火，焚毁了目光所及的一切。
元秀秀顺着大概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家”，这里已经一无所有，只有山上冲下的泥土沙石，在地上堆起好大一个土包。
就像一座坟。
“扑通——”元秀秀跪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懵懂。微凉的晨风温柔吹过身体，被雨水浸的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她打了个哆嗦，滚热的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了。元秀秀身体抖得厉害，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在这片毫无生气的山谷里，她甚至不敢放声大哭。
高空中，划过一声长啸，好像有禽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元秀秀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灼热发烫，她低头寻找，从衣服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羽毛。
阴山村的一切都已摧毁殆尽，面目全非，这根羽毛依然洁白无暇，从翅尖到羽根都泛着莹莹的冷光。仙鹤的鸣叫好像就在天顶，元秀秀抬头望去，却见不到任何禽鸟的影子。
她握着这根羽毛，又呆坐了一会儿，终于擦干眼泪，从泥潭中爬起，膝行到那个高高耸起的天然坟堆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爹，娘，我要走了。”元秀秀小声说，“我要……”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羽毛。
她曾经以为这小小的阴山村便是世间的全部，现在她才知道，这世间有仙，有妖，有怪，能随意把小小的凡人扼杀于鼓掌间。
元秀秀望向阴山另一边的方向，那是她未曾涉足的世界，可能鸟语花香，也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但无论如何，都要去亲眼看一看，总好过在狂风暴雨中死的不明不白。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元秀秀怆然道，“若我不能为你们报仇，或许……也会很快与你们团聚。”
她又朝着阴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重新把羽毛藏进怀里，起身走上了出村的道路。
灰袍道姑高高浮于云端之上，冷眼看着脚下满身创伤的小姑娘。
身后传来羽翅扇动的声响，一个带笑的少年音响起：“丁慧师姐。”
丁慧真人没有回头看他，漠然问：“你怎么也来了？”
少年笑着回答：“走丢了一只宠物，故来找寻。”
“倒是有闲心。”丁慧真人冷道。
“没想到，九鼎师叔竟然血身铸印，重新封印了金鳌。”少年望向不远处瘴气弥漫的阴山，叹道。
“元九鼎根基太浅，只是权宜之计。”丁慧真人容色冰寒，“大妖已经现世，也许很快便会再次破印。”
少年笑道：“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丁慧真人哼一声，冷笑道：“小小妖畜，杀光便是。”
少年恭敬作了一揖，笑道：“师姐说的对。”
丁慧真人又转向他：“你也不要整天胡闹，大战将至，你当更勤于修行，不可荒废天分。”
少年保持着刚才作揖的姿势，还是笑道：“师姐说的对。”
丁慧真人拿这个不听劝的师弟没办法，冷脸一甩拂尘，化作金光离去。
少年这才站直身子，松开袖口，里面躲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绿头龟。
“都是你，又让我挨师姐的骂。”少年在它坚硬的壳子上戳了戳。
乌龟的脑袋和爪子迅速缩了回去，一副消极厌世的样子。
少年抬头唤：“长青。”
巨鹤尖啸着破空而来，扬起巨大的羽翼，载着少年，很快消失在澄静的长空之中。
元九鼎惊醒：“——香儿！”
白香儿也坐起身来，外面的雨水已经顺着窗缝渗进屋内，在地面汇成一条细流，黄泥糊的墙壁上出现大块潮湿的痕迹，眼看着就要撑不住暴雨的冲刷。
“爹！娘！屋要塌了！”元秀秀在外面拼命地拍门。
元九鼎突然翻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白香儿着急地拉住丈夫，“这种鬼天气，你不管我和秀秀，你要去哪儿！”
元九鼎没有看一眼身边的女儿，径直打开了房门——
眼前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幕，密得让人窒息的雨帘。又一道紫电劈下，天空被照亮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阴山顶上那枚镇压金鳌的法印正在崩塌。
天雷打在山脊上，击出硕大的火花，阴山的另一侧，即将出洞的群妖，嘶吼声已然传到了阴山村。
在电光下，元九鼎脸色煞白，双手和嘴唇都在止不住的发抖。没想到法印这么快就支持不住了，甚至不能让他和妻女再度过完整的一天。
“九鼎！”白香儿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害怕地问：“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不要怕。”元九鼎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最后一次，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很快就会没事了，我保证。”
说完，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着女儿，突然冲进了这片狂夜。
元秀秀只觉得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父亲带着她和母亲，还能跑的像飞一样快——不，应该说，他们就是在飞！因为三个人的脚，根本都没有落在地上！
风声骤停，元秀秀被夹在腰上那条粗壮的胳膊勒了一下，下意识紧紧回抱住父亲，抬起头，看见了母亲同样惊恐的脸。
“……爹？”她抬起头，面对着那张日夜相处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里已经出了阴山村的边界，虽然依旧狂风暴雨，却不会再被天雷波及。
元九鼎将两人放下，最后深深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女儿，两人俱是满脸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元九鼎只觉得心如刀割，但是此时，已没有时间容他回头。
“照顾好秀秀，也照顾好你自己。”元九鼎捧着妻子的脸，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雨水流进眼中，酸涩难忍，“对不起……我……”
雷电快要把天幕撕开，天尊法印已经淡的若隐若现，阴山上空布满怪异的黑影，在雷电中嚎叫扭动。
元九鼎没有再说话，转身就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等等！——”白香儿手上一空，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
远处，他们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阴山，已经在重重天雷加持下成了人间地狱，无数鬼影在山火中熊熊燃烧。
“娘，”元秀秀害怕地抱紧母亲，哭着问：“发生什么了？爹去哪里了？我们去哪里啊？”
白香儿只直勾勾地看着元九鼎离开的那片雨幕。她握住女儿的手，元秀秀只觉得母亲的手指又硬又冷，无比骇人，“秀秀，”白香儿看着她，冷声道，“你要学着照顾自己了。”
“什么……”元秀秀怔愣地看着母亲，听不懂什么意思。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她更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不停地哭着问：“娘，爹去哪儿了？我们要去哪儿啊？娘！”
白香儿突然抽出衣带，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她的双手反绑，捆在了路边树上。
元秀秀拼命挣扎：“娘！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白香儿打了好几个结，确定她一时无法挣脱了，才走远几步。“……秀秀，”她的声音透过层层风雨声，传入元秀秀的耳中，亦真亦幻，“你要好好做人。”
元秀秀被紧紧绑着，看着母亲追着父亲的脚步消失在电光雨帘之中，撕心裂肺地惨叫——“爹！娘！你们去哪儿啊！娘！别丢下我！——娘！！！”
惨叫声湮没在风雨中，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往日太平宁静的阴山村，此刻就像人间地狱，山洪喷涌，房倒屋塌，一道道天雷劈在阴山顶上，试图阻挡群妖越界，刺骨的暴雨裹挟着崩落的泥土山石，从四面八方肆虐。
白香儿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向前摸索。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应力，那些落石闪电，通通从她的身边擦过，没有伤到这个娇小的的弱女子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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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白香儿扯着嗓子叫，声音完全湮没在风雨声中。
元九鼎面朝她的方向，视线却没有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双脚分开，十指结成一个法印，表情肃穆，眼神空洞，天雷劈在他的身边，衣角发丝在电流中已经开始微微烧灼。
白香儿听见丈夫的念诵，穿过地狱的轰鸣响起。
“天枢宫弟子元九鼎，愿以此血躯，永镇金鳌。文灵天尊在上，请赐天雷，以证吾道，得归上清。”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瞬间归于寂静。
白香儿滚到在泥泞里，失魂看着几步之外的丈夫。
元九鼎也看着她。
元九鼎缓缓仰头，闭目。
“——请天尊赐雷。”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一道硕大的紫电，从穹顶中轰然劈下，正砸中元九鼎的天灵！
“九鼎！！！！！——”白香儿的惊叫被雷声湮没。
一道天雷过后，地上站着的人，衣衫发须已经尽数焚毁，焦灼的皮肉裂开道道血口，暗红色的血雾冲天升起，系数涌向金鳌上方那道破损的法印。
然而这还没完，天顶浓厚的黑云涌动，电光翻滚，很快第二道天雷，又破空劈下！
白香儿从泥泞中爬起直冲进那道电光，紧紧抱住自己的丈夫——
相拥的两人，瞬间便被耀眼的白色电光吞没。
……元秀秀虚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母亲匆忙之下捆绑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脏兮兮掉落在污水里。
“娘？”她怯怯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意识逐渐回神，元秀秀觉得风雨声比刚才小了些，可是不远处，却响起一种从未听过、仿佛从旷古中穿越千年而来的浑厚叫声。
她循声望去，瞬间瞪大了眼睛，心神俱颤——
一条黑色巨蛇，昂起的脑袋比阴山还要高，看不到长尾盘绕在哪里，粗壮的躯干上横张开两扇肉翅，在泼天而降的雨水和惊雷中狂乱扭动。
天顶上，悬挂着一道暗紫色的印记，好像是某种符咒——元秀秀在老乞丐那本歪七扭八的《玄功秘籍》上看到过。
巨蛇对着符咒亮出尖锐的牙齿，红色的信子如长鞭般舞动，可是扛不住天雷一道道劈下，终究，只能无力地垂下脑袋，充满愤恨地嘶吼着，消失在阴山的另一侧。
随着这只巨怪的消失，狂风骤雨了一整夜的阴山村，终于得以恢复平静。
风雨渐止，雷声也慢慢平息，天上的乌云散去，东方的天幕下，透出一缕金色的曙光，刺破黑暗，温暖的阳光渐渐洒满大地。
可是脚下，只剩一片废土。
元秀秀茫然走在泥泞的地面上，这里已经没有路，她从小长大的村子、喜欢的小河、玩耍的森林、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昨夜的黑暗中。
满地焦灼。在她昏迷的时候，天雷引动山火，焚毁了目光所及的一切。
元秀秀顺着大概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家”，这里已经一无所有，只有山上冲下的泥土沙石，在地上堆起好大一个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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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元秀秀跪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懵懂。微凉的晨风温柔吹过身体，被雨水浸的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她打了个哆嗦，滚热的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了。元秀秀身体抖得厉害，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在这片毫无生气的山谷里，她甚至不敢放声大哭。
高空中，划过一声长啸，好像有禽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元秀秀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灼热发烫，她低头寻找，从衣服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羽毛。
阴山村的一切都已摧毁殆尽，面目全非，这根羽毛依然洁白无暇，从翅尖到羽根都泛着莹莹的冷光。仙鹤的鸣叫好像就在天顶，元秀秀抬头望去，却见不到任何禽鸟的影子。
她握着这根羽毛，又呆坐了一会儿，终于擦干眼泪，从泥潭中爬起，膝行到那个高高耸起的天然坟堆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爹，娘，我要走了。”元秀秀小声说，“我要……”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羽毛。
她曾经以为这小小的阴山村便是世间的全部，现在她才知道，这世间有仙，有妖，有怪，能随意把小小的凡人扼杀于鼓掌间。
元秀秀望向阴山另一边的方向，那是她未曾涉足的世界，可能鸟语花香，也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但无论如何，都要去亲眼看一看，总好过在狂风暴雨中死的不明不白。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元秀秀怆然道，“若我不能为你们报仇，或许……也会很快与你们团聚。”
她又朝着阴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重新把羽毛藏进怀里，起身走上了出村的道路。
灰袍道姑高高浮于云端之上，冷眼看着脚下满身创伤的小姑娘。
身后传来羽翅扇动的声响，一个带笑的少年音响起：“丁慧师姐。”
丁慧真人没有回头看他，漠然问：“你怎么也来了？”
少年笑着回答：“走丢了一只宠物，故来找寻。”
“倒是有闲心。”丁慧真人冷道。
“没想到，九鼎师叔竟然血身铸印，重新封印了金鳌。”少年望向不远处瘴气弥漫的阴山，叹道。
“元九鼎根基太浅，只是权宜之计。”丁慧真人容色冰寒，“大妖已经现世，也许很快便会再次破印。”
少年笑道：“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丁慧真人哼一声，冷笑道：“小小妖畜，杀光便是。”
少年恭敬作了一揖，笑道：“师姐说的对。”
丁慧真人又转向他：“你也不要整天胡闹，大战将至，你当更勤于修行，不可荒废天分。”
少年保持着刚才作揖的姿势，还是笑道：“师姐说的对。”
丁慧真人拿这个不听劝的师弟没办法，冷脸一甩拂尘，化作金光离去。
少年这才站直身子，松开袖口，里面躲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绿头龟。
“都是你，又让我挨师姐的骂。”少年在它坚硬的壳子上戳了戳。
乌龟的脑袋和爪子迅速缩了回去，一副消极厌世的样子。
少年抬头唤：“长青。”
巨鹤尖啸着破空而来，扬起巨大的羽翼，载着少年，很快消失在澄静的长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