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安和王老板双双傻眼了。

    元秀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指着明显失衡的秤杆,天真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仙缘吗?”

    “有!有!”赖安第一个反应过来,突然抓住她的手,凶狠地往里拖:“你跟我到这边来,我这就送你去成仙!”

    元秀秀手腕被抓得生疼,拼命往后退——“你干什么!松手!”

    王老板连忙上前劝阻:“快住手!这事不太对!”

    “都这时候了,你让我住手?!”反正已经撕破了脸,赖安凶相毕露大吼道。元秀秀挣扎得厉害,王老板又在一边碍事,他一时竟拖不动这个小姑娘,“XX妈的!”赖安骂了句脏话,一巴掌就要朝元秀秀脸上扇去——

    谁知元秀秀反应比他快,赖安的巴掌还没扇过来,她先抄起柜上的算盘,狠狠拍在了对方脸上!

    木制的框架崩裂,算盘珠子四散飞溅。

    赖安被拍得鼻子鲜血直流,眼前发昏,还没回过劲,元秀秀又抄起柜上的墨砚狠狠砸上他的脑门,把那块上好的洮河绿石砚直接砸成了两半!

    王老板看傻了。

    两下打完,赖安终于彻底松开了手,元秀秀趁机跑出铺面,大喊道:“抓骗子!抓坏人啊!救命啊!!——”

    赖安血流满面,恶狠狠对王老板喊:“快把她抓回来!不然我们俩都得死!”

    王老板心里有种怪异的预感,正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左右为难,门外出现一人,他仰头看清那人的面貌,立刻脸色煞白,扑通跪在了地上。

    赖安自己捂着鼻子追出来,一头撞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撞裂的鼻骨跟碎了一般,疼的“哎哟”一声,然后便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他虽不算高大,也是成年男子身形,那人拎他就如拎鸡仔一般,赖安痛的眼前发黑,两脚悬空拼命乱蹬,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冷笑一声:“光天化日,敢抓良家妇女,你们胆子不小啊。”

    王老板哆哆嗦嗦跪拜在地上,头磕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头。

    元秀秀只见到一座铁塔一样的黑影,挡住了面前的阳光,抬头望去,见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腰间还别着一把大刀。

    壮汉把赖安摔在地上,喀拉一声,赖安立刻痛叫不已,不知摔断哪根骨头了。

    壮汉走向跪着瑟瑟发抖的掌柜,伸出手道:“把天尊的仙骨给我。”

    王掌柜立刻捧了桌上的金秤,连同秤盘上的骨殖,一起交了出去,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

    壮汉小心收好了这两样物件,又垂眼冷冷看着掌柜道:“王守德,你的祖上曾经除恶祛祟,庇佑一方,故而文灵天尊赐他宝诰仙骨,福泽后人。如今你既做出这样大奸大恶之事,不配再享祖先荫蔽。天尊宝诰我要收回,你可有不服?”

    王守德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我……我……”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但再悔恨也为时已晚,只能压低脑袋,哭道:“我……任凭处置。”

    壮汉抬手挥了挥,一张半新不旧的黄纸便从紧闭的柜门中悠悠飞出,飘到壮汉手中,登时便燃烧起来。

    壮汉低声念道“天尊慈悲,道气长存”,朝某个方向作一揖。

    随着黄纸燃尽,地上跪着的原本胖乎乎的白净掌柜,突然迅速萎缩起来,皮肉消融,须发皆白,很快,就成了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老人。

    元秀秀诧异地看着,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掌柜仙骨交的那么爽快,要他交出宝诰却吓破了胆一般。

    门外跑进几个衙役模样的人,把断了骨头奄奄一息的赖安拖出去。壮汉也没有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掌柜,转向元秀秀道:“你刚才可受了惊吓?”

    元秀秀摇头,指着那杆金秤,问道:“这个秤……是真的吗?”

    她的问题问的没头没尾,壮汉却听懂了,一下子笑了出来:“这杆秤确实是仙家之物,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去衙门里走一趟,慢慢把事情解释清楚——赖安的案子好办,但是天尊的法器和仙骨,我们需要向神宫详细禀明。姑娘跟我在一起,也好做个人证。”

    “衙门?”元秀秀不解地反问,“你不是天枢宫的仙人吗?”

    壮汉又笑了,他这么大的个子,刚才杀气压得王守德抬不起头,现在却被元秀秀一句无心之语说的红了耳朵,“不是,我哪敢冒犯神宫威名。”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本地的捕快,我叫朱角。”

    往衙门走的路上,元秀秀跟朱角你一言我一语聊着,终于了解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天枢宫真实存在,不过不在此处,而远在千里外的金雀山之巅。三百年前文灵天尊封印金鳌岛之后,便飞升成仙,在南北天门各留下一位弟子镇守,同时将仙骨散落各地,寻找有仙缘的人收为门徒,等待封印破除之日,再战大妖。

    原本破印之期早就到了,神宫已经全员备战,谁知天尊不知留下什么法器,竟把已出世的大妖又生生逼了回去。只是天尊已经飞升,无人能算出下一次破印之日,现在除了等,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听说元秀秀来自阴山村,父母都在山洪中丧命,朱角唏嘘道:“阴山村终年苦寒,又与世隔绝,很少有人去那里。可怜你一个女娃娃,竟遭此不幸。”

    元秀秀却想起那一夜通天电光下的巨蛇,难道就是出世了又被镇回去的大妖?

    朱角又说,王掌柜祖上得了天尊宝诰,原本算半个仙家子弟,可惜他心术不正,这一辈生生毁了祖先的功德。赖安更是纯粹的下流坯子,靠着这套半真半假的修仙说辞,加王守德用祖上的法器演戏,不知道诱拐了多少女子。

    元秀秀不由有些后怕,连忙谢道:“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给他们害了……”

    “你初来乍到,防人之心不可无。”大概是想起元秀秀的身世,朱角又叹了口气,“幸好你很勇敢,也很聪明,从那两人手中逃脱,才让我有了抓人的机会。这两个人死不足惜。天尊的法器落在这样的人手上,让神宫知道,我们也难逃责罚。”

    这么说,王掌柜的金秤和仙骨都是货真价实的。元秀秀想起自己的一束头发压得仙骨高高翘起,便问:“他们说,有仙缘的人,几根头发便能压下仙骨的重量,这是真的吗?”

    朱角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吞吞吐吐道:“是有这个说法,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从未见过这种事发生,至少在这太平县里从未有过。大家都当个传说听而已。所以我才请你跟我回衙门暂住,神宫领回法器时,会有仙官到来,届时让他看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元秀秀想这捕快人虽正直,也是个一知半解的,又问:“那个狼狈为奸的王掌柜,你们要抓他吗?”

    朱角犹豫道:“收回宝诰,他的寿数也将尽了,不过他害了这么多女子,罪有应得。你说得对,该在他活着的时候抓进牢里关上几日,阴曹地府里投胎也好牢记这个教训。”

    终于看到县衙的红漆大门,已是晌午了。元秀秀从阴山村逃出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是靠野果泉水,或好心人给的一点干粮混个半饱,今天一上午都在跟那两个骗子纠缠,现在早已饥肠辘辘,看到衙门,不觉得害怕,反而是肚子很响地叫了一声。

    朱角爽朗地笑道:“我们老爷最近外出,衙门里都是男人,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在后院与我的家眷一起吧。”

    元秀秀求之不得,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再遇到个张骗子李骗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朱角的妻女就住在县衙后的小院里,一家三口挤一间瓦房。朱捕快的妻子马大娘是个很和善的妇人,女儿荷包今年九岁,可以和元秀秀姐妹相称。

    元秀秀觉得有瓦片遮身就已经不错了,她以前跟爹娘都是住泥巴房子,而且在衙门里,至少安全,还三餐无忧。

    “我已经上报了天枢宫,这几日便会有仙官驾临。”朱角安顿好她,又要匆匆去办其他事,“你在这里暂住几日,等仙官看过,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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