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温的运星楼位于东洲西南翁山山脚处,常年气候温暖,离东洲的商区也不远,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运星楼离西城门很近,走过一段商业街,穿过一小片香樟树林,不一会儿,李明月和天枢便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天枢松开李明月的手,一溜烟地跑到院门前,咚咚咚地直敲门,边敲边喊:“阁主,天枢回来了!阁主,天枢带着明月哥哥回来了!阁主……”

    “好了天枢,都说了不要这么大声。”一个青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听了这话,天枢停下了敲门的动作,用手挠了挠头,也降低了音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见天枢不再哐哐敲门,门后那人才将院门打开,随着大门开启,门后露出了一名少年的面容,他看起来比天枢稍大点,个头也比天枢高一点,长相不似天枢那般俏皮,而更偏娴静。

    李明月还记得这名少年,他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问候:“天衡,好久不见。”

    天衡听见李明月唤他,连忙躬身应道:“公子,好久不见。”

    李明月瞧见天衡这副严谨的模样,略感无奈,他轻叹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天衡的脑袋,轻声说道:“天衡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小古板。平日里不必如此,和天枢一样叫我哥哥也是可以的,知道吗?”

    天衡收了礼,直起身,抬眼望向李明月,这个哥哥的眼神是熟悉的温柔,不过许多年过去,成熟了几分,沧桑了几分,他轻轻点头应道:“知道了。”他转身,接着道,“天枢,你去将茶室里泡好的梅草茶端去堂屋。公子,阁主已等候多时,还请您随我来。”

    天枢接到吩咐,一眨眼就溜去茶室了,李明月则默默跟上天衡,去往了卜室。

    卜室是运星楼平日里为百姓占卜的地方,空旷且安静。

    玉衡来到卜室前,轻叩三声房门,便推门进入,待两人进入卜室,玉衡才开口道:“阁主,公子到了。”

    卜室里寂静无声,空气中夹杂着阳羡茶与静心香的味道,耳边是窗边麻雀的叫声,面向门的主座上空无一人。

    玉衡没再开口,李明月也是静静等待。

    “是……月哥吗?”不一会儿,一道柔和平静、宛若谷中小溪的声音从主座屏风后传来。

    “是我。”

    随着李明月的回答,一道藏青色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那是一名身材欣长的男子,他穿着一身藏青单色宽袖束腰长袍,外披同色狐毛披风,乌黑的长发用竹冠半束,气质淡雅,霞姿月韵,有着浓重的书卷气。

    他面带微笑地走到李明月面前,满眼欣喜地问候道:“月哥,好久不见,贺温在此等候您多时了。”

    李明月露出温柔的神色,伸手摸了摸贺温的脑袋道:“辛苦你了,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贺温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月哥,这么多年,你也一直很辛苦,能等到你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李明月看着眼前贺温儒释负重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说完瞧了瞧四周,又道:“不久前有客人来吗?”

    “是,最近来占卜的人不少。”说着,贺温领着李明月来到了堂屋,为李明月倒了一杯天枢早已端来已经变得温热的梅草茶,并示意玉衡先下去,“来,月哥,你尝尝看,这是你最爱喝的梅草茶,我估摸着这几日你就能到,昨日特意去买的茶叶,挑的是最好的。”

    李明月接过茶,浅酌了一口,细细品味后道:“不错,小温的眼光还是这么好,挑的确实不错,茶香醇厚,唇齿留香。”

    再喝了几口后,他看向贺温道:“不过,我刚刚听你讲,最近来占卜的人很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温思索了一下,放下刚酌一口的茶杯后道:“确实有不少事,不过挺杂的,而且近日又出现了女子失踪的情况。”

    “又出现?”李明月的手一顿,“以前也发生过女子失踪的情况吗?”

    贺温点头:“是,不过上一次发生如此集中的女子失踪案已经是几年前了。”

    “有找到人吗?”

    “没有。失踪的大多数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偶有几户小商户的女儿失踪。这些人家一些不愿找,一些找不了,愿意找的报了官,一年过去也没个信,日子久了,就默认亡故了。”

    “这么看数量不少,时间也集中,这样的事不算小,就这样搁置了吗?”

    “是不小,但在别人眼里也不大。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本就不受重视,更何况是贫苦人家的女子,除非是实心的父母官,不然这种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忽视。”

    “那那些人来找过你吗?”

    “找过,那时我还未参悟透彻占卜之法,仅靠师傅教授的一些皮毛,没法帮到他们,有时能占出方位,可听说前去的人一无所获。”

    “那么这次呢?你可能占卜出什么?”

    “能占卜出失踪之人的方位,但很奇怪,失踪之人方位不一,不过皆在东洲境内。”

    “可有少数相对集中之地?”

    “有。正北与西北方位最为集中,最近失踪的女子方位多数在西北方向。”

    “东洲西北方向……可是庆春?”

    “不错,正是庆春县,而正北方向我想可能是恭绍县。”

    “庆春你可有怀疑的地方?”

    “庆春地大,紧挨西城门和北城门,国内贸易较发达,商业规模也比我们这大得多,也有许多娱乐场所,那么多活生生的女子失踪,却不易被发现,我想定是藏在了多数女子会出没的地方,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只有三种场所可藏匿住这些女子:一是拍卖场,二是歌舞酒楼,三是春楼。”

    “这些场所……这些姑娘们怕是成为了被贩卖的商品。”

    “这么看是了,不过按常理来说,这种黑色产业一般规模庞大,且是长期运营,怎么可能做到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中途几年不再发生?”

    “前一点我想这件事怕是扯上了更深的关系链,有钱的,有权的,甚至官府衙门都有可能。后一点……我暂时也无法弄清,但是这种间歇性发生的事,我想一定是有一个契机藏于其中,只是我们现在无法得知就是了。”

    “这趟水愈发深了……”贺温不禁感叹。

    “小温,你可有将这些线索告知来找你占卜的人?”

    “还未。这些线索是我这几日通过占卜和询问才得来的,今日才找机会理清出来,明日有两户人家会来,我会将这些线索告知他们,并让他们告诉其他失了女儿的人家。”

    李明月点头道:“也好。”

    俩人不知不觉聊到傍晚,原本祥和的氛围被小孩子的嬉笑声打断。

    李明月和贺温一同看向院门口,只见大门被听到声响的玉衡打开,走进来了三个孩子。一个少年,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小姑娘,他们踏进门后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贺温后,齐齐叫道:“哥哥,我们回来了!”

    贺温轻笑,起身迎接他们:“欢迎回来孩子们。”李明月也起身跟在其后。

    贺温走到他们面前,弯腰揉了揉每个人的小脸蛋,柔声道:“孩子们读书辛苦了。”

    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瞧着贺温,摇了摇头,直道:“不辛苦不辛苦。”

    贺温内心十分欣慰,他直起腰,侧过身子,将李明月拉到孩子们面前道:“孩子们,这是哥哥的兄长,叫李明月,是个很好的人,哥哥将他介绍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他~”

    李明月温柔的微笑道:“你们好啊,我叫李明月,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明月哥哥。”

    孩子对陌生人还是有点怕生的,不过因为贺温的缘故,他们还是礼貌地回应道:“明月哥哥好。”

    贺温转头向李明月介绍道:“这个男孩子是天玑,小女孩是摇光,这个女孩是天璇。天玑你应该见过几面,不过那时他还很小,所以可能不记得你。”

    李明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贺温瞧着时间不早了,便招呼着刚回来的几个孩子先去整理整理。

    已是酉时了,该吃饭了。

    今日的晚饭热闹的紧,贺温特意订了东洲赫赫有名的江仙酒楼的饭菜送到运星楼,五个孩子吃得特别开心,李明月也和贺温聊上了平平淡淡但又不乏乐趣的天。

    瞧着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模样,李明月也被他们的氛围所感染,心情十分轻松,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将这幸福的一幕永久印在心里,无法忘却。

    这一夜,运星楼的众人皆是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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