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上述详情内容均来源于纳纳米的个人独白,内心狂炫酷炸傲过天,实则泪流满面很不体面。

    橙红火光上下窜动着,草绿树人左右踱步着,喷嘭作响声由死气沉沉的黑木间碰撞而来,一下接一下,像是心脏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缓慢死去。

    他丫的,超香的烤肉味!

    这该死的烧烤感,就不能来个痛快吗?单面炙烤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纳纳米都能想象出现状,一条和咸鱼没什么很大差别的闲人,在呼哧呼哧往上冒的柴火里,鲜嫩的外壳变得焦香酥脆,滋滋冒出跳动的油汁,光是看着,就令人口水下咽。

    然而,内里却还是生的!带着血腥味的!这和一口下去一条活鱼有什么区别?!

    一点都不合理!

    气愤归气愤,纳纳米一点不带动弹的。

    她双目圆瞪,仰面望着异位的湖蓝色天空,澄澈的茶色眼眸渐渐失焦……那天不像今天,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前者忘了,后者则是怕自己转个身给烤完美了……

    是的,哪有食材主动料理自己,不然要厨师干嘛?给它唱首歌说你做的很棒?难吃是他们应得的!

    纳纳米笃然回神,愤愤唾骂了那圈浪费食物的树人。

    “喂,你留口水了。”

    “?!”

    比太阳底下的狸猫还不客气的男声突兀响起,惊得纳纳米一蹦而起,连忙去擦嘴角……却并没有摸到预料中的湿润。

    嗯?

    “骗你的”,男声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生怕纳纳米听不出里面的意味,还紧接了一句,“不客气”

    纳纳米:“……”

    合理地讨厌一切没有礼貌的生物(特指不熟,但自来熟的同类)。

    啊喂,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熟,谢谢!

    纳纳米决定翻个身,继续躺下做她的咸鱼,并在咒骂名单上加上了一个人。

    然而,即使纳纳米喜怒皆形于色,且怨念过于明显,但那人压根就不管,想来也是末日的素质教育姑且没跟上,反正像节日庆典汇聚一堂的亲戚一样,自顾自生硬地转入下一个话题:“话说,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很想假装微笑、但还没学会的纳纳米表示,这跟问学业成绩有什么区别?非要她说她把自己烤很香,还给自己馋哭了?

    这混蛋会不会聊天?不会聊还硬要聊,纳纳米以嘉木的名义诅咒他永远吃不到烤肉。

    呵,还不对?哪里不对了?

    纳纳米越想越气,干脆盘腿坐起,开始费劲地思考。

    一片美妙的纯白外是她本能的装腔作势:左肘撑在膝盖上,左手握拳支着脑袋,眉头微皱,眼眸下看,一派沉思模样——当年凭借这一手,轻松拿下式漆大叔的无视。

    现在嘛,也不是想干嘛,就是见不得那混蛋嘲讽她。想不出还不能合理糊弄一下吗?

    简而言之,纳纳米才懒得想一些有的没的,要想他也不配,但脸是要的——

    ——有了。

    有时候,纳纳米真是惊讶于自己的敏锐,即使不需要深入研究,或者是努力思考,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比如现在,掷地有声:“你是鬼!”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和恐惧,怪不得是个混蛋呢。

    至于为什么不是神,纳纳米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神格不会允许祂说出这么没有神格的话,但一个心情不好的倒霉小鬼可以。

    男声:“……”

    突然不是很想继续聊下去了,但在场的没有别人,求问怎么办?

    “世上本没有鬼,传的人多了,才有了鬼。”简而言之,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他这么清新俊逸、清风朗月、清风俊节的人怎么可能是鬼!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呢?会不会聊天阿?懂不懂什么叫做语言艺术?

    对此,纳纳米眼神清澈,表示出了高超的理解力:“所以世上真的有鬼?”

    也就是说,这玩意就是不久后的她?不会有互动指标和交际指标吧?太可怕了,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吓到的鬼啊?

    越是这么想,纳纳米越觉得阴风阵阵,哪怕是阳光大好,但万一呢?

    男声:“……”

    虽然不知道小孩的想法,但是一看就不是好想法。

    完蛋玩意。

    任心中一万团草精呼啸而过,他自认为平淡的声线(才怪)依旧饱含着满满耐心:“我的意思是,鬼神是不存在的。”

    然后,非常系统地阐述了一下无神论主要观点。

    以引发末日的大战为例,大致意思为:别看结果惊天动地,实则都是利用已有条件。

    异能者是人类本身所具备的潜力开发到极致,造就异于常人的外在表现;异世者是借助超出本世界人类认知的工具,实现能力与信息压制。

    本质上都是人就是不做人,最后连着诺帕勒大陆一起遭了殃,导致文明一朝跨越,“鬼神”这种原始信仰自然而然就从未知里诞生啦。

    对此,纳纳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落入他人的眼里,这幅状态是世界观被打碎后重组的过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耐心地等待着,又是半晌,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我不信。”

    男声:“……”青筋暴起。

    这破小孩。

    “没有!”她怎么可以……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他是个成熟的大人。

    纳纳米始终坚定不移:“有!”

    笑话,她这么聪明的人还能让鬼给骗了?不就是想看她发现真相后的瑟瑟发抖?小样。

    男声有点崩溃,但试图劝解:“真没有。”早晚有天送这小孩去学无神论,他要全天在旁边念超度经。

    “真有!”纳纳米拒绝接受。

    “……好!你说有就有。”男声的语调里,有种没法沟通决定安于天命的摆烂感,“没其他问题的话,请过来帮我,谢谢。”

    纳纳米猛地锤手:“你不会是鬼吗?还需要我帮忙?”虽然这鬼智商不太好,但他是鬼,纳纳米害怕。

    男声:“……我,活人,有温度的那种。”深呼吸,他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

    咦惹,纳纳米“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诶嘿,她能啃到自己……神经病阿,没事闲着啃自己干嘛?她能走的啊喂!

    看着纳纳米不断变化的脸色,那人有股淡淡的死志。直觉告诉他,并无好事发生。

    但——

    ——“不客气。”纳纳米从善如流,并决定大发慈悲地施展一下后继无人的善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位者,享其鹿,尽知泽(?)。虽然不知道怎么写的,但大概就是让她通过帮助他人(鬼)来获得人家的感谢吧。

    不过……纳纳米摸着下巴,迟迟没有动作。

    松了一口气,又瞬间提起来的男声:“?”

    “你在哪?我看不见。”纳纳米眨巴眨巴眼睛,老实巴交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说一句实诚。

    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什么也没看见,纳纳米真的不会坚信世上有“鬼神”的。(虽然现下也没好到哪去)

    毕竟末日前有几近完善的科学体系论证了各种灵异现象,加上一些不可言说的个人性格,即使末日出现后,多种不可思议存在,但安个名头来点精神信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唯一的阻碍就是,看不见,真的看不见,一点也看不见,纳纳米甚至都尝试说服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不久前黑雾也是这样过来,但看不见就是看不见,加上一点神秘仪式,秉持着实事求是的严谨精神……才怪。

    又是怀念烂泥的一天呢。

    纳纳米透过扭曲的焰火,遥遥注视着前方已经进行“跪拜”环节的树人,目睹他们涂满汁液的脸上,露出人类最为原始的虔诚:一种对于未知的崇拜与恐惧。

    “……”纳纳米表示,眼睛抽筋的那是个什么玩意?

    只见一人端坐于中央,一袭墨绿亚麻长袍搭于红棕坐台上,他温润笑着,被高高捧于斑斓的晚霞里。

    “不会……”

    “是我。”

    纳纳米面无表情:“我瞎了。”

    “救我,我错了。”那人乖巧认错,却并不见嘴唇起合,其一双凤眸盛满绚烂,像是开满了传说中的优昙波罗,嘴角适时的弧度则显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怜悯。

    他缓缓抬手,宽大的袖袍随动作而起,简略的叶纹似要乘风而起,朝纳纳米虚虚一点,合上双眸敛下所有。用纳纳米的话来说,浑身的气度就很人模狗样。

    因为——

    ——“快来!我快装不下去了!”

    纳纳米:“……”

    他丫的,就你小子装神弄鬼中途把我当烧烤呢?她没了他都不一定没。

    日暮西沉,余晖散尽,象征着开始的符号被象征着结束的符号所替代。

    纳纳米带着一丝丝惆怅:“身穿绿袍,稳坐高台,纵观朝拜,无人知我。”

    男声气急败坏:“你最好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尽量不去看旁边那只被绑得严严实实“粽子”,努力维持着肃穆的神情,开始数这是第几个树人来朝拜她。

    想笑,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烤粽子”的一员,她还是努力地憋了一下。

    “噗嗤——”

    “鬼先生,这应该问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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