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烛火一夜未灭,众人的心弦皆与屋内躺着的人紧扣。

    幽深寂寥的夜,只听见窗外的虫鸣,一声声地叫着,似乎永无尽头。

    一直坐在外院等候消息的祝晚舟,心绪不宁,坐立不安,眼下早已有了乌青。

    “属下无能,没有寻回歹人。”寻竹落在面前,也是一副疲惫模样,衣衫上传来些许凉意。

    祝晚舟摇摇头,现在她只希望父亲无碍,早晚自己会找到那个贼人的。

    顾伯与医师先后从屋内走出。

    “如何?”祝晚舟上前询问。

    “相爷已无大碍,虽刺中腹部,伤口过深,幸得其身体强健,但失血过多,后面也需好生照料,不日便会恢复往日模样。”医师耐心地述说着屋内人的情况。

    “多谢,辛苦深夜来这一趟。寻竹,送送,双倍诊金。”祝晚舟听见无碍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告辞~”

    医师向祝晚舟拱了拱手,便跟在寻竹身后离开。

    顾伯走上前,递了个东西给祝晚舟,“少爷,这是在地上发现的,必是那歹人落下的。”

    落在手心的是一枚小小的戒指,戒指十分小巧,上面镶嵌着祥云缠着一片枫叶,不是市集上能买到的。

    祝晚舟打量着手心的这枚戒指,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我知道了,不早了,顾伯先去休息吧,今夜我来守着父亲吧。”

    “那就辛苦少爷了,明日我再来替你。”

    顾伯是看着自家少爷与小姐长大的,宛如亲人一般,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也不年轻了,没必要逞强,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晨曦中的光芒透过窗棂,撒在屋内,映照着屋内的一切。

    睡了一夜,又或者是昏厥了一夜的相爷缓缓醒了,腹部的伤痛让他起不了。

    感到床边趴着一人,他侧头望去,十分震惊,竟是……

    感受到床上人的微微动作,本就浅眠的祝晚舟立刻睁开了眼,见床上人醒了,惊喜道,“父亲,你醒了!”

    说罢,站起转身倒了一杯水,扶起难以起身的相爷,“喝口水吧。”

    很明显相爷的确口渴了,很快就喝完了一杯,“吟儿呢?”

    “阿姐身子弱,我还未告诉她此事,恐她担忧。”祝晚舟回身放杯的动作一怔,实话实说着自己忧虑。

    “做……咳咳……做的好。”相爷好似又想到了什么。

    “已经拨了一批人守着阿姐了。”祝晚舟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想了一夜却未想起从何处看到过这个戒指,也许父亲会知道,“父亲,你可否知道此为何门何派?”

    接过戒指的相爷一见便知道了是何门何派,“此乃清枫派的信物。”

    祝晚舟接回戒指,从脑中思考着这个所谓的清枫派,“这是昨日那人留下的,但是为何我从未听过这个派?”

    相爷脸色一变,好似想到什么,却又摇头否认,“因清枫派因包庇罪臣在数年前被皇帝给查了,从那以后就未闻相关消息了。”

    “如此……就麻烦了。”祝晚舟垂眸陷入了思索。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盈而急促,一听便知是祝晚吟。

    “爹爹……你怎么样了。”祝晚吟今早才得知昨夜相爷被刺的消息,立刻便梳妆赶来。

    路上也零零散散听到了些许消息,她知道了,她昨天一时善心救下的黑衣人竟然差点杀了她爹爹,气的差点晕厥。

    多亏身旁有听荷扶住了她。

    看见了她,相爷眼睛忽而一亮,宠溺地摇了摇头。

    见父女俩需要独处空间,祝晚舟自觉收起戒指,打算退出房去,“那你们聊,我还有事。”

    “婤儿,你辛苦了一晚,快去歇息吧,换我来守着爹爹。”

    她一夜未眠,的确累了。

    两人默契地相视,无需言语默契地在后面几日轮流照顾他们共同的亲人。

    相爷恢复的很不错,只是依旧需要人搀扶着。

    为了防止上次事件的发生,祝晚舟命顾伯重新寻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女子,共十二人为一队,晚上分为两组,一组保护相爷,一组守着大小姐,由自己与寻竹按照军队制度轮流训练她们。

    这一小队在祝家人眼里只是家庭侍女。

    可被有心之人传进柏承胤耳中就换了一种意味。

    “主子,皇上命人传信给您。”寻竹将信递上。

    祝晚舟眉头微微皱起,收起手中记录关于清枫派的书籍,这阵子她一直在搜寻有关清枫派的一切,此派最有名的就是青枫剑法,据说创派人是一位受了情伤的男子,拒绝再次嫁人,而创建的,人称仲南仙人。

    但被皇帝灭派后,就再也没有相关消息出现了。

    打开信,内容如下:三日后,中秋宴会,欢聚时刻,爱卿定要抽时参加。

    虽然语气平和,但那个章明显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想到放假还要敷衍上司就烦,祝晚舟目光中滑过一丝烦躁,将信随意往桌上一抛。

    “主子,发生了什么?”寻竹从小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主子稍微一点情绪的不对劲都能被她捕捉。

    “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特意写信邀我参加中秋宴会,恐是‘鸿门宴’吧。”祝晚舟扶住了额头,越来越疲惫,心中却想要早日将手上烫手的兵权交出去。

    三日很快,中秋佳节来临,既是家宴又是宫宴,凡是正六品以上官员皆可参加,所有在京都的贵女,公子都参加此次宴会。

    许多大臣携着子女进宫参加。

    先凰子嗣稀少,女儿缘薄弱,再加上皇上心狠,除了皇上与逸王,早已没什么柏姓本家人了。

    皇上虽已继位多年,后宫却空无一人,更别提子嗣。

    大臣皆叮嘱自家女儿,如若攀上皇室三生有幸,也会让自己仕途平坦。

    已近未时众人陆续入座,彼此攀谈着,祝晚舟最讨厌这些官场上的虚假,她特意晚些出发,晚些到达。

    既然说需要带上家人,祝晚舟自是以将军身份坐在臣子区,祝晚吟自然以家眷身份坐在家眷区,俩人可谓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她让寻竹跟在姐姐身边照顾。

    她刚坐下,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柏承胤从入口处缓缓走进,大家赶紧起身跪拜,“参见皇上。”

    柏承胤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跪拜的所有人,声音淡淡,“今日中秋节,朕与众卿同乐,爱卿们速速落座。”

    随着柏承胤的到来,中秋宴会正式开始,侍女们陆续将菜、月饼和一些花样各异的果子摆上桌,一众小侍手拿酒壶,给每桌大臣倒上果酒。

    一时菜与果酒的香味溢满殿内。

    坐的位置离皇上很近,很明显是特意安排,他究竟想干什么,祝晚舟想着出了神,漫不经心地喝着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子。

    一位侍女走到皇帝旁,私语了什么,让柏承胤眼中闪烁了一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知为何相爷未来参加此次宴会?”柏承胤的声音一出,原本还在小声交谈的大家瞬间安静,看向祝家两位。

    果然是来发难的,祝晚舟站起来,解释着,“家父感染风寒多日,虽已有好转,却恐惊扰圣上。”

    “原是如此啊。”柏承胤轻抿了一口酒,继而言,“朕忽然想起晚舟你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吧。”

    “臣十八。”祝晚舟如实回答。

    “该到成婚的年纪了,可惜祝将军是男子身,若是女子朕定将吾弟赐婚于你,你的性格秉性与桉儿倒是十分相配。”

    柏承胤此话一出,让众人哗然,谁人不知祝家的是龙凤胎,祝小将军是男的,没有关系,祝家还有个大小姐。

    祝晚吟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名满京都的贵女,与皇上自然是配的不成样子。

    祝家有位将军手握兵权,祝家有位相爷拥有极大话语权,倘若祝家再出一位皇后,那祝家岂不是在楚熙国横着走!

    不行,往日要与祝家联系更加密切才好。许多人在心中暗暗发誓。

    “逸王乃池中莲,吾乃池边石,别说不是女子,若是女子,也配不上配不上。”祝晚舟嬉笑着推脱。

    柏承胤语中带笑,“爱卿太谦虚了。”

    “臣敬皇上一杯。”祝晚舟不想继续进行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果断敬酒,俗称酒遁。

    在百般聊赖中,这场明为家宴,实为相亲的中秋家宴终于结束了。

    一一拜别众人,两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在马车内,祝晚吟先是开口,“婤儿,你说皇上何意?”

    祝晚舟摇摇头,其实柏承胤能以男子身份坐上并且坐牢这个皇位,他是有一定本事的,他可真的是阴晴不定,很难摸透他的心思啊。

    “他是不是发现了……”你女子的身份?祝晚吟将后面的话吞下了肚子,纵使外面驾马的是听荷与寻竹,是两人十分亲近的人,她也不敢将这个秘密说出,毕竟隔墙有耳。

    “也许吧,但……若是真的发现了,为何不发难,直接治我们一个欺君之罪。”祝晚舟在酒宴上也怀疑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个柏承胤不可能不抓住机会,索要兵权的,顺便治个杀头大罪。

    “那是想将逸王嫁入相府,安插眼线?还是……像他们猜的一样,想让我入宫作那笼中的金丝雀?”祝晚吟脑子里浮现了一百种答案,却又被一一否决。

    祝晚舟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知道她最向往自由,若是让她入宫做那中宫之主倒不如杀了她来的畅快,“放心,无论如何我和父亲都会护住你。”

    听到这,祝晚吟心中升起苦涩,好像从小妹妹都比她更加稳重有担当,她也开始习惯了她的照顾,没了个姐姐样。

    回到家,虽已是酉时,相府依旧灯火通明,相爷坐在正厅等着他们,属于他们这个小家的团聚才刚刚开始。

    听了祝晚吟的猜测,相爷只是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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