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有那么多人,行色匆匆。

    时至今日,研磨已经25岁,名校毕业,创建了Bouncing Ball公司,投资日向翔阳,操盘股票,谁都得夸一句“年轻有为”。

    事业学业,他已经尽数收下,唯一缺的就是爱情。

    黑尾铁朗作为研磨的幼驯染,偶尔也会提一嘴这件事。

    研磨每次都不说话。

    在三年前,一个自称“人类魔法交流协会”的神秘组织向全世界宣布魔法的存在,那个站在演讲台上的不是风怜九,而是一位名叫竹下三千代的女性。

    竹下三千代是魔法协会的会长,那风怜九又是什么?她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出现?

    这些问题萦绕在研磨和黑尾的心中。

    研磨通过找人脉,联系上了人魔协会的成员,那位神代永山。

    “你说……小九吗?”神代永山的神色有些落寞和追忆。

    高二时在周五的午后,是个大晴天,研磨从体育馆出来,发现风怜九打着电话走到了背面。

    他跟上去,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内容。

    风怜九要离开了,就现在。

    研磨的双眼睁大,里面满是无措。他伸出手,在蓝色的光芒下,和她温软的手腕一擦而过。

    光芒渐渐消散,他看见了她同样意外的眼神。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在说些什么。

    他读不懂。

    17岁的少年已经25岁了,女孩没有消息,他仍然忘不掉高二的时光。

    他把记忆翻来覆去的品味,嚼碎了细细寻找遗漏的彩蛋。

    在没有你的时光里,我变得越来越爱你。

    研磨本来以为这句话是无稽之谈,失去之后应该是渐渐遗忘才对,时间会冲刷一切。

    可如今,他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无法遗忘的爱。

    或许他只是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他只是太过不甘心。

    直到研磨联系上了神代永山,他问对方风怜九的事情。

    “你说……小九吗?”

    “她已经去世了。”

    那天的太阳和高二时一样大,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空气里是一层层热浪,轰得人心烦意乱。

    沥青路在融化,云朵也全部蒸发,没有阴影的遮挡。

    天旋地转。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黑尾坐在病房边。

    “你中暑了,大夏天的还穿这么多,也不知道多喝点水。”

    黑尾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原来他中暑了。

    研磨看向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病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黑尾没再说话,也跟着看向窗外。

    “我梦到她了。”

    研磨沙哑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房内回响,轻飘飘的,仿佛一戳即破的泡泡。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研磨,你知道吧,人不能活在过去。”黑尾轻声说。

    研磨没有说话。

    人不能活在过去,他知道的。

    但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

    或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八年对他来说,不足以将风怜九冲刷得黯淡,反而越洗越鲜艳。

    那是只有一次的青春,那是不可复刻的回忆。

    黑尾已经离开了,研磨在第二天办理了出院。

    研磨回了东京。

    深更半夜的时候,他往往结束了工作和游戏直播,在凌晨望着繁华的东京,反复看着八年前手机的聊天记录。

    「小九:今天可以让阿姨别做菠菜了吗QAQ」

    「小九:来我家打游戏!」

    「小九:研磨还在体育馆吗?我去找你!」

    「小九:能和小黑说一声,下周别出门了吗?」

    「小九:在宫城吹冷风qwq」

    「小九:北海道之甜品大扫荡竟然被鸽了ww」

    「小九:下次带你去看鲸游呀!」

    ……

    笨蛋。

    研磨喝掉最后一口桃子汽水,目光瞥到桌面上的日历。

    五月份了,又是一年荔枝熟。

    第二天,研磨去了北海道,扫荡甜品店。

    午夜梦回,他总是在想,如果世界真的是游戏,他真的是玩家,那么满值的速度能不能在阳光倾盆而下的午后抓住她的手?

    一周后,他再次来到人魔协会,见到了神代永山。

    对方和他说了许多关于风怜九的往事,但这里没有她的照片。

    “我明天要去魔法世界。”研磨在离开前说。

    “你去看看她也好。”神代永山说。

    隔天,研磨通过买来的入场券,到达魔法世界。

    路过一家首饰摊子,他被一对戒指吸引住了。

    摊主说,那是一种名叫“勿忘我”的花,在这边的意思是“永恒的爱”。

    研磨买下了这对戒指。

    路边有小孩在聊天,他们提到八年前那场震惊魔法界的魔族总攻,还有一个日日思念的人——风怜九。

    “她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呢,我爹爹说,风怜九是史上最年轻的五星魔法师!”

    “我知道我知道,我小时候见过她,超级漂亮的大姐姐。”

    “好可惜啊,那场战争里,她处于中心,支援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可是她超级厉害!一个人杀了一半的魔族余党!”

    “可是她死掉了啊。”

    “才没有死掉,她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孩子们打打闹闹地跑走了。

    研磨有些失神。

    她活在很多人的回忆里,她是这个世界的英雄,她停在了十六岁。

    浑浑噩噩地到了路的尽头,一个白鸽环绕的神圣的教堂。

    里面只有一个牧师在吟诵。

    研磨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听着吟诵。

    “异世的旅客,日安。您在等谁吗?”牧师向他打招呼。

    尘埃在光下起舞,彩色玻璃折射出绚烂的光,白鸽环绕在穹顶。

    研磨看过去,眼中是询问的意思。

    “我叫奥涅托。”

    “因为您对这里似乎并不感到惊奇,故而我斗胆猜测,您在这边有认识的人。”

    研磨收回目光,心中仍是纷纷扰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羽毛遮挡住了视线,一片白茫茫的。

    “她不会来了。”

    “我想那位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您看在主的份上,原谅她吧。”奥涅托行礼告辞。

    视线模糊,似乎是泪水。

    不可能,他不会原谅她的,永远不会。

    猎物怎么能在猎人布网前逃走呢?

    “奥涅托,你知道小□□怜九葬在哪里吗?”

    唐突地询问。

    奥涅托握住十字架,闭着眼说:“那位魔法师在世界上最艳丽的地方安眠。”

    研磨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处于悬崖边的玫瑰花海。

    那里有一个冷冰冰的灰色墓碑。

    糖果、桃子汽水、荔枝、北海道甜品店的总结,他从口袋里拿出来,全部放在那块碑前。

    原来魔法师死后,也只剩一块石头代表着她吗?

    研磨靠着墓碑坐了一会儿,山间的风吹得舒服。

    勿忘我对戒中,女士的那一款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男士款他已经给自己戴上了。

    “小九,虽然没问你,但你肯定也喜欢我吧,会愿意和我结婚吧?”

    “我去了北海道,甜品店我都吃过了,写了一份总结给你,糖和桃子汽水也给你带了。”

    “今年的荔枝也很甜。”

    “我去音驹看过了,那颗荔枝树还在结果,我也尝了一颗,味道没变。”

    ……

    那天,他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久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玫瑰味。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手机的屏保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风怜九打游戏睡着了,他偷偷的拍了一张。

    回到人类世界后,研磨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装进一个箱子里,锁在柜子里。

    又是一个夜晚,研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中的他回到了那个充满悔恨和遗憾的周五午后,阳光仍是灿烂的。

    他还是没有抓住那只手。

    但他听清了她的话。

    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后,风怜九露出了一个比当天的天气还要明媚的笑。

    “别等我了。”

    她说,别等我了。

    忽然一阵白光,研磨醒来。

    他蜷缩着,无声哭泣。

    笨蛋。

    来年五月份,他又回了音驹,荔枝树还在结果,味道一如既往的酸酸甜甜。

    他走在那条高中时无数次伴着黄昏回家的路,目的地的房子早就有了新租客。

    太阳沉入天际,橙红的霞光照在路上,显得来人没那么寂寥,几只飞鸟从头顶飞过。

    一阵风动,鼻尖闻到了蔷薇花的香味。

    研磨抬头望去,那片本该被清理的花墙,仍旧被粉白色的蔷薇花侵占。

    香味如同丝线般缠住他。

    16岁的风怜九永远停留在他的回忆里,推着他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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