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回去时那小厮已沏好了茶,见她来笑道:“刚还寻您呢,客官慢用啊。”

    芷荷倒杯茶递给宋黎,宋黎接过,抿了口,忽问道:“芷荷,你觉得陆云景怎么样?”

    “怎么样?”芷荷皱眉思考,“这陆仁子相貌自是不错,英朗俊美。且虽是武将,为人却也谦利有礼。”

    “那你觉得他还不错?”宋黎挑眉。

    “这......也不是。”芷荷忽地瞪大了双眼,试探地问,“小姐,你不会看......看上陆公子了吧。”

    “为何这样说?”

    “小姐,你从前可从未应过京城里各位公子的邀约,今日却与陆公子同坐饮茶。”芷荷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且如今小姐你还问陆公子人如何,这......”

    宋黎听着芷荷认真的分析,忍俊不禁,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那刺客处置的如何了,那些歹人该严惩。”

    芷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她一向信宋黎的话。

    宋黎又问:“芷荷,你刚刚说不觉得陆云景不错,是何意?”

    “就是奴婢总觉得陆云景怪怪的。”

    “怪?”

    “嗯。”芷荷锁着眉头,“但我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宋黎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喝茶。她也觉得陆云景怪,行为怪。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他不对劲。

    这此陆云景虽将刺客的消息都告知她,却有意无意在试探她,很是奇怪。

    他是知道些什么?还是,他也发现了些什么?

    ......

    之后宋黎回家又无意问了宋明杰情况,那些刺客确实服毒自尽于狱中,与陆云景所说无异。

    此事仍未有头绪,线索又断了,宋黎也不知从何再查起,索性就抛在一边,平日无事便诵诗书,品茶赏荷。

    京城近来也无恙,日子又恢要平常,转眼便到了四月。

    这日府里下人送来了信件,芷荷将信交予宋黎时,她正在院中赏景。

    孟婉琳生前爱荷,便在院中府上后院池塘中种满了荷花,宋黎也随了她的喜好,酷爱荷花,只不过现在季节未到,池中尚是青绿的荷叶,粉白的菡萏。

    “小姐,孟家送信啦!”正荷一路小跑到她身边,“有两封信。”

    宋黎欣喜地起身,接过信。

    一封是外祖父的,一封是孟岚的。

    孟岚是宋黎二舅的女儿,她的表姐,两人自幼一起玩,也是感情深厚。

    外祖父的信上多是些嘘寒问暖,询问近况。孟岚的信话就多了。

    她性格飒爽,自幼练武,常幻想游走江湖,但父母不放心她一女子在外闯荡,故而孟岚常一人偷偷溜出门。此次她又一人溜走却被发现,被禁在府邸,苦不堪言。

    她在信上说着心中苦闷,痛诉府邸生活的无聊,看得宋黎忍俊不禁。

    她灵机一动,道:“芷荷,你可想出去玩?”

    “出去玩?”芷荷说,“可小姐,京城早就让我们逛个遍了。”

    宋黎摇摇头,俏皮地挑一挑眉,“不去京城,我们去秦淮。”

    “秦淮!”芷荷惊喜,但不过一会儿,便担心道:“去秦淮路远,家主怕是不会答应吧。”

    “说不准,我试试。”

    芷荷重重点头,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嗯。”

    顾时容午后便出府办事,下人说宋明杰在书房,宋黎到时,他正在整理文书。

    见宋黎进来,宋明杰先有几分错愕,“阿黎?”,而后反应过来道:“阿黎,快坐。”

    宋黎几乎从未单独找过他,故此刻他略显手足无措,“这......阿黎今日怎来找为父了啊。”

    比起他的不自然,宋黎却是淡定从容,面色平淡如常。

    “我......女儿近日甚是想念外祖父和舅舅,故而想去秦淮看望他们,且一路上也能增长见识,故今日来找父亲商讨一下。”

    宋明杰一听立马回拒:“去秦淮?不可!”

    他又道:“阿黎,南下之路远,你一女子独去多危险呐。”

    宋黎似是早有预料,不急不慢道:“故而女儿还请父亲多排些会武的家丁同往。”

    此话一出,宋明杰倒是反应过来了,她不是在商讨,而是已下定决心,事事都想好了。

    他苦口婆心劝阻道:“近来世道不安,偷鸡抢劫之事在京城都有发生,那一路上危险更是数不胜数。你这......怎能单独南下。”

    “女儿自幼便在孟家长大,与外祖父感情深厚,可女儿长大后除节日等几乎未去过外祖父家,今外祖父年长,日日挂念我,女儿只是想看看他老人家,恳请父亲成全女儿心愿。”

    宋明杰想开口驳斥,却不知说何是好。

    她一番真情,他该说什么?记忆中这是阿黎第一次求他。

    不对,是长大后的第一次。

    宋黎自小不曾养在他身边,是他愧对她之处,也是他心中的刺。

    阿黎那时怨他,不肯让他靠近,他那时死板无措,也不懂得向前安慰,渐渐地他们父女竟也变得真的疏离。

    若是他不同意,阿黎......还会再愿有事找他吗?

    犹豫良久,宋明杰妥协道:“罢了,只是路上你须得时刻报平安。”

    宋黎脸上升起笑意,她点头,“定会。”

    “你打算何时启程?”

    “三日后。”

    宋明杰点点头,道:“也好,我趁着这几日挑些武艺好的随从,再向孟家提前报信好去接应你。”

    “多谢父亲。”

    他又嘱托道:“记得路上莫要和不想干的人搭话。”

    “好。”宋黎静静地听着,直到他不再说话了道:“既无事,我就先走了,再安排些其他事。”

    “哎,好。”宋明杰立马起身。

    宋黎起身离去,宋明杰望着她的背影,想再说些什么,终是张张口未出声。

    他想再聊些什么,却也不知两人能聊些什么。

    那些甜蜜亲切,或交心的话他在那时就未说出来,到现在再说出来反而会更尴尬。

    ......

    是日夜,月明星稀,朦胧的夜色映照在国公府,府中的人大都早早睡下,府邸一片寂静,偶有夜虫在草丛中阵阵低鸣。

    正房屋里却摇曳着点点烛光,传来声声低语。

    顾时容在镜台前拆着发髻,她刚听宋明杰说宋黎南下之事,表情尽是不悦,宋明杰凑在一旁帮她摘发簪,她‘啪’一声打掉他的手。

    她不满皱眉,低声呵斥:“你怎能答应阿黎呢?如今的世道怎样你不会不知,她孤身一人南下多危险!”

    宋明杰坐下,道:“我开始是拒绝了,可她意已决。”

    顾时容生着闷气,不满地瞥一眼宋明杰。

    宋明杰被夫人瞪一眼,委屈地说:“阿黎的性子你不是不知,她一向有主见,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他又叹声气:“况且她想看望她舅舅祖父,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可......可我不放心。”

    顾时容也听闻些城内外发生的不安之事,实在不能放下心。

    他走到顾时容身边拍拍她肩膀,讨好道:“夫人莫担心了,我这几日多挑些武艺好的家丁护送。”

    顾时容轻叹口气,不语,默默卸着妆。宋明杰知她消了些气,待她卸妆后拉她坐在床榻上,吹了蜡烛。

    “好了好了,快睡吧。明日你再为阿黎准备些东西。”

    躺在榻上一会儿,顾时容还是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她忽地推开宋明杰环着她的手,开口:“我最近还在操心一事。”

    “嗯?夫人在操心何事?”宋明杰快入梦乡,含糊地回道。

    “阿黎的大事。”

    宋明杰顿时来了精神,“大事?你在为阿黎觅良缘?”

    “嗯,早该操心了,但之前问她,她却说上不想考虑此事。阿黎今年都十六了,此事也该再提提了。我最近在京城中挑些不错的男儿,等阿黎南下回来时见一面,说不定便能有中意之人。”

    她虽为阿黎继母,却也是看着阿黎长大,也是真心为她好。

    “也好。夫人可有觉得不错的男儿?”

    顾时容琢磨一会,道:“我觉得那宁远侯的儿子还不错。”

    “宁远侯可有两个儿子,夫人说的是那哪个?”

    “自是嫡子陆冗。”

    顾时容继而又道:“那陆冗年方十七,与阿黎年龄相仿,且其聪慧过人,前月便一举过了会试,下月便要殿试了,前途无量啊。”

    宋明杰点点头,道:“宁远侯长子陆云景似也不错啊。”

    “陆云景虽立功不少,但毕竟是武将,战场上聚少离多。再说陆冗是宁远侯嫡子,与我们阿黎也算门当户对。”

    顾时容也并非恭维嫡庶之说,但宋黎毕竟是相府嫡长女,陆云景虽有名气,出身和地位确实比不上阿黎。

    宋明杰笑笑,“夫人想的周全。距阿黎南下回来还有一段时日,夫人可在细细物色,夜深了,快睡吧。”

    心事也说了,顾时容心中舒坦不少,也快速睡下,进入梦乡。

    ......

    这三日,宋黎在京城转着,先给孟家每人置办些小礼物,她又为外祖父带些京城的茶叶,宋明杰和顾时容也为她操心着各种事宜。

    转眼三日已过,到了启程出发的日子。

    芷荷安排着人把行李运到马车上,宋黎在府外向各位道别。

    顾时容拉着宋黎的手,关切地说:“阿黎,一路上注意安全,到秦淮时可要记得给家中报个平安。”

    宋黎乖巧一笑,“嗯。”

    “阿姐一路顺风。”宋知意挽起宋黎的胳膊,撒娇道,“阿姐,南下路上遇到什么趣事,有什么好玩的可要记得写信告与我。”

    “就你玩心大。”顾时容伸手点点宋知意的脑袋,嗔怪道:“你阿姐去走亲戚,不是给你寻乐子。”

    宋知意立马侧头,不好意思地靠在宋黎肩上,几人都被逗笑。

    宋黎乐和道:“自然不会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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