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星期一。
穿上黑色大衣，看着镜中修长的身体，夏婉自恋一语：“又是美美的一天，出发。”
上午九点，研究所三楼大会议室内，闻贤副院长坐在正位。
“现在依然是这场攻坚战最关键的时刻。新兴科技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我们研究所也不能掉队，我相信以后的历史上一定会有大家的身影。”
激昂的动员会结束后，夏婉被闻副院长叫到办公室。
闻副院长打开一份资料。“你昨天是不是已经提前见过小林了？”
“您是指新欣科技的董市长？”
“我这里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这份资料你先看看。”闻副院长点点头，将资料推向前。
夏婉认真地看起资料，疑惑涌上心头。“我们所要与新欣科技有深度合作？”
“是，今后与新欣科技的对接交给你。”
“院长，我们可从来没有与企业有过这么深度的合作。”
“时代不一样了，整合多方资源，是我们打赢这场攻坚战必须要做的事情。”闻副院长表情郑重。
“保证完成任务。”
“你的工作能力我放心，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闻副院长轻咳两声。
“老师，您的身体？”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闻副院长挥挥手，“去忙吧！”
夏婉回到办公室，收到一封内部网络邮件，正是与新欣科技合作相关。
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软件，二是半导体物理相关。
软件她是有所涉猎，半导体物理正是她主攻方向之一。
夏婉将邮件分拆，做深度整理，这一忙便是四个小时。
云妤将午饭送到她的办公室。“夏姐，辛苦！”
“谢了！”夏婉确是饥肠辘辘，打开饭盒快速吃完。
窗外飞鸟略过，夏婉伸个懒腰，走到窗边眺望远方。
深圳冬天的落叶并不明显。
手机播放到《星际穿越》中原野追逐时的音乐，闭上眼睛，她好像看到一片玉米地，以及浩瀚的星河。
下午的工作要轻松一些，等待着几组数据。
晚上六点离开公司。
“欢迎回家！”
吃过饭，洗过澡，她拿起平板浏览官方新闻，林秋奕的讲话经过两天多的扩散，来到热度最高点，占据着最醒目的位置。
早上七点半，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今天有一批材料需要她接收，嘴里叼着一个饼，匆匆开车来到研究所。
好在是准时到达，签字接下一批重要材料。
今天的日程便要去一趟新欣科技公司。
上午九点，夏婉准时到达。
接待室内，她安静地整理资料。
房门打开，一身黑色西服的林秋奕走进来。
林秋奕身高超过一米八，身姿笔挺，相貌俊朗。
看到是夏婉，他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随后又很快退去。
夏婉准备起身。林秋奕摆手示意不用，她便承了他的情。
林秋奕接一杯咖啡放在桌上。
“谢谢。”
“夏研究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林秋奕的眉毛微微上翘。
“林总似乎不太欢迎我？”
“当然不会，夏研究员的成就我早就有所耳闻。”
“说来听听。”到脚的梯子她没有选择下，而是准备再停留一会。
“您在半导体物理和数学上都有涉猎，对编译软件也很感兴趣，我有看过你发表的论文，很精彩。”
夏婉露出笑意。“多谢林总盛赞。”
“周六下午时，我喝了些酒，若是有什么冒犯到夏研究员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林秋奕没头没尾的插了这么一句话，夏婉觉得有些奇怪。“工作时间，我们不谈私事。”她刻意看一眼手表。
林秋奕点点头。
“就合作内容，我和林总仔细确认一遍。”
“好。”
时间流逝，林秋奕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助理小杨在外焦急等候。
“有什么急事？”
小杨将平板电脑小心地递过去，并附耳轻声汇报。
林秋奕看到平板电脑上面的内容，脸色立马沉下来，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
陶涛正在里面愤怒地来回踱步。“回来了！”
林秋奕点点头。
“我们要怎么应对？”
“还是那些下作的手段。见你成长起来，就打压。打压没成功，就搞一些专利无效化之类的手段。从零到一，我们都走过来了，这点事不算什么。”
林秋奕虽这样说，心中也是同样愤怒。
中午，夏婉在助理小杨的引领下来到食堂。人不多，她要了两道清淡的菜，在角落坐下。
饭后夏婉回到接待室，远边的灰云正在吞噬而来。
她向闻副院长汇报情况。
“你今天就不用回研究所了。”
夏婉点点头，通话挂断。
下午四点，林秋奕再次回到接待室。夏婉此时正趴在桌上睡觉。
林秋奕安静坐在一旁等候。
半个小时后，她抬起头揉揉双眼，清醒起来。
她觉得有些囧。没有什么事可做，外加上阴沉沉的天气，一同令她睡着了。
“是木兰香。”林秋奕单手倚桌托腮看向她。
夏婉被他突然的三个字蒙上一头雾水，但是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洗发水的味道。”
她今天出门时匆忙，穿的是一身淡青色长裙，外搭白色毛绒外套。
长裙与木兰香意外地很搭。
“林总的鼻子还真是……”
“我不是狗鼻子，”林秋奕面露微笑，“只是之前闻过木兰香的味道，有些印象。”
夏婉捂嘴笑起来。“林总还真的是幽默！”
几句话已经将刚刚冒头的尴尬挤压得烟消云散。
“下午我有急事要处理，将夏研究员一个人晾在这里，实在是抱歉！”
夏婉用双手做出“打住”的手势。“林总不必道歉，我理解！”
“晚上，我请夏研究员吃饭，您意下如何？”
“我妈妈在家里等我……”
“理解！”林秋奕说。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好，”林秋奕起身开门，“我送您！”
“不用，”夏婉走出门时回眸一笑，“不要再叫我‘您’，快被你叫老了。”
“好，”林秋奕说，“你也不要叫我林总。”
夏婉举起右手做出“OK”的手势。“林秋奕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吗？”她偷笑着走向电梯。
十分钟后，一楼大厅，夏婉与林秋奕再次相遇。
“夏小姐，看来今天是天气要留你与我共进晚餐！”林秋奕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伞。
蓄势的乌云降落便是大雨。
“去哪里？”
“对面餐厅。”
“好。”
林秋奕抢先一步走出旋转门，将伞打开。
伞很大，二人隔着两拳的距离，也未被淋湿。夏婉轻挽长裙，白鞋难逃一劫，二十来步便已经脏兮兮，她用纸巾擦拭。
服务员上前迎接。“林总，还是203包厢吗？”
林秋奕点点头。
夏婉与他一同进入203。
这是一个套房，里侧一个大圆桌，外侧一个小方桌。
夏婉停留在小方桌旁，林秋奕为她挪开椅子。
“谢谢。”几天内与林秋奕见三次，每次最后都是到餐厅，她自感有趣。
“夏小姐，你来点菜。”林秋奕在她对面坐下。
“这家餐厅你熟，向我推荐几道招牌菜，南北方菜我都可以吃。”
“夏小姐，在北方待过？”林秋奕问。
“我的大学本科、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北京。”夏婉自觉这不是什么秘密，研究所的官网上也都有。
“好巧，”林秋奕冁然而笑，“我的本科、研究生和博士也是北京读的。”
“是挺巧的，”夏婉看着雨滴拍打在窗上，“深圳冬天来得真晚。”
“而且冬天无雪。”
“你喜欢雪？”
林秋奕点点头。
“我过年回老家时偶会遇到下雪。”
“夏小姐的老家在哪里？方便说吗？”
“辽宁大连。”
林秋奕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了？”夏婉问。
“我老家也是大连的，”林秋奕神情恢复，“说不定我们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可能吧！”夏婉自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她却不想多聊。
这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餐结束后，雨刚好停。
林秋奕送夏婉到停车场。“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多谢款待，下次换我请你。”夏婉用手机将车泊出车位。
上车后她挥挥手与林秋奕道别。
“欢迎回家。”
夏婉将沾水的白鞋放到鞋架，换上拖鞋。
她回到卧室，开始忙工作。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很害怕闲下来。
睡前打开新闻频道，林秋奕刚好入镜，令她一晚上的算盘落空，久违地失眠。
浅浅的一觉依然使得夏婉的状态回归，她并不知昨天突如其来的这份感觉究竟是源于何处？
忙碌起来总是会令诸多遐想失效。
“小邱，这组数据波动要盯好，非常重要！”夏婉在实验室内全神贯注地把控实验细节。
“小苏，这个要先Q31，不是C42，不要弄错了！”
“好的，夏组长。”小苏严阵以待，以防在她这里出错。
夏婉回到主控台前，神情紧张，像是快要被撑破的气球。
“什么声音？”
“是设备过热提醒。”
“紧急启用物理降温，保实验结果。”
“降温完毕，设备正常运行。”
一个大实验，十二个小实验共同构成。组内一共十三人，之前数次熟悉过流程，只为今天的结果。
七个小时，没有喝水，没有去卫生间，没有人想要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实验失败。
“1号实验完毕。”
“2号实验完毕。”
“13号实验完毕。”
众人聚集到主控台前等待最后的结果。
1%、2%、3%……10%、30%、40%、60%、66%、70%、90%、96%、100%。
尖锐的声音响起，结果出现。众人脸色全都十分凝重。
“误差值6%”令众人头上如同乌云罩下，大家脸上的失望之色一个比一个浓烈。
“一个个不要锤头丧气的，一次失败就意味更加接近成功，”夏婉拍拍手掌，“打起精神来，我请大家吃饭，都不能缺席。”
小组一个月的努力失败，付出最多的是夏婉，最难受的肯定也是她，可是此刻最不能表现出来的更是她。
餐厅包厢内，桌上几十瓶啤酒摆放。酒至三杯，大家的话也都多起来。
“夏姐，你说我们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是不能得到好的结果？”小苏眼睛有些红肿。
夏婉微笑着，没办法回答。在这份工作上，努力从来不是和结果成正比的。
她觉得有点闷，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走廊尽头刚好临街，她走到窗边吹风。
风吹得大些，包厢门的门正好打开。
她的长发随风轻动，一个男生的侧脸映入她的眼帘，男生在侃侃而谈。
片刻后，男生不经意间转过头，刚好看到风中的夏婉。
像是春天清晨里的露珠，清澈透亮。
四目相触，夏婉看清此人的模样，正是林秋奕。
眼看避无可避，她只能微笑并且轻轻点头，以作打招呼。
夏婉看到他与其他三人说些什么后，便起身朝着她走来。
“夏小姐，真的很巧，又见面了。”林秋奕与她一起吹风。
“是很巧，”夏婉看向窗外，“没想到林总也会来这么普通的餐厅吃饭。”
林秋奕听出她的话里似有两层意思。“我们是苦出身，对于食物并无追求，填饱肚子便是好的。”
“真是难得，不愧能登榜青年企业家的董事长。”
这次他能明显听出夏婉的言语里有些刻薄的成分。
“夏小姐，今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夏婉转头看向他。
“18年以后，对我们国家很多企业的制裁，夏小姐应该知道吧！”林秋奕没有正面回答。
夏婉点点头。
“新欣科技是我和大学三个室友在一个出租屋创立的，起初的办公地点就是出租屋加上学校宿舍。”
“在我们稍微取得一点突破时，被捎带上制裁名单，虽然只是尾页不起眼的位置，但对于我们这个只有四人的小公司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夏婉没作回应。
“我们勒紧裤腰带，憋着一口气，三年后才吐出来。”
夏婉捂嘴笑出声。“抱歉，今天我确实心情不好。”
“不必说抱歉，”林秋奕轻轻一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二人分别撇开同伴，走出餐厅。
“今天我喝酒了，有劳夏小姐开车。”
“好。”
半个小时后，车驶向半山腰。风更大，视野也更大。
林秋奕将他的西服外套披在夏婉的身上。
“你不冷吗？”
“不冷。”林秋奕打着哆嗦。
夏婉嘴角忍笑，走向护栏。
“大声喊出来，”林秋奕走到一边，“啊……”
“喊出来就好了。”
“啊、啊、啊……”夏婉声音由小转大。
恣意地喊出声，夏婉憋在心中的闷气被一甩而空。
她转头看向他，林秋奕再次喊起来。
她走近林秋奕。“谢谢你。”
“不客气。”林秋奕喊着回答。
夏婉被她逗笑。
城市中灯火通明，二人则暂时远遁红尘。
“你以前经常来山上吗？”
“嗯，”林秋奕说，“许多次遇到困境，半夜都要来喊上一会才会睡得着。”
返程时，吹过风的林秋奕酒劲上涌，嘀嘀咕咕、含糊不清地说：“夏小姐，你有……吗？”
夏婉完全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只顾专心开车。
林秋奕走入餐厅，她驱车离开。
车窗大开，狂风呼呼作响，夏婉心中的某根弦似乎是松动了一些。
穿上黑色大衣，看着镜中修长的身体，夏婉自恋一语：“又是美美的一天，出发。”
上午九点，研究所三楼大会议室内，闻贤副院长坐在正位。
“现在依然是这场攻坚战最关键的时刻。新兴科技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我们研究所也不能掉队，我相信以后的历史上一定会有大家的身影。”
激昂的动员会结束后，夏婉被闻副院长叫到办公室。
闻副院长打开一份资料。“你昨天是不是已经提前见过小林了？”
“您是指新欣科技的董市长？”
“我这里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这份资料你先看看。”闻副院长点点头，将资料推向前。
夏婉认真地看起资料，疑惑涌上心头。“我们所要与新欣科技有深度合作？”
“是，今后与新欣科技的对接交给你。”
“院长，我们可从来没有与企业有过这么深度的合作。”
“时代不一样了，整合多方资源，是我们打赢这场攻坚战必须要做的事情。”闻副院长表情郑重。
“保证完成任务。”
“你的工作能力我放心，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闻副院长轻咳两声。
“老师，您的身体？”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闻副院长挥挥手，“去忙吧！”
夏婉回到办公室，收到一封内部网络邮件，正是与新欣科技合作相关。
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软件，二是半导体物理相关。
软件她是有所涉猎，半导体物理正是她主攻方向之一。
夏婉将邮件分拆，做深度整理，这一忙便是四个小时。
云妤将午饭送到她的办公室。“夏姐，辛苦！”
“谢了！”夏婉确是饥肠辘辘，打开饭盒快速吃完。
窗外飞鸟略过，夏婉伸个懒腰，走到窗边眺望远方。
深圳冬天的落叶并不明显。
手机播放到《星际穿越》中原野追逐时的音乐，闭上眼睛，她好像看到一片玉米地，以及浩瀚的星河。
下午的工作要轻松一些，等待着几组数据。
晚上六点离开公司。
“欢迎回家！”
吃过饭，洗过澡，她拿起平板浏览官方新闻，林秋奕的讲话经过两天多的扩散，来到热度最高点，占据着最醒目的位置。
早上七点半，饭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今天有一批材料需要她接收，嘴里叼着一个饼，匆匆开车来到研究所。
好在是准时到达，签字接下一批重要材料。
今天的日程便要去一趟新欣科技公司。
上午九点，夏婉准时到达。
接待室内，她安静地整理资料。
房门打开，一身黑色西服的林秋奕走进来。
林秋奕身高超过一米八，身姿笔挺，相貌俊朗。
看到是夏婉，他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随后又很快退去。
夏婉准备起身。林秋奕摆手示意不用，她便承了他的情。
林秋奕接一杯咖啡放在桌上。
“谢谢。”
“夏研究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林秋奕的眉毛微微上翘。
“林总似乎不太欢迎我？”
“当然不会，夏研究员的成就我早就有所耳闻。”
“说来听听。”到脚的梯子她没有选择下，而是准备再停留一会。
“您在半导体物理和数学上都有涉猎，对编译软件也很感兴趣，我有看过你发表的论文，很精彩。”
夏婉露出笑意。“多谢林总盛赞。”
“周六下午时，我喝了些酒，若是有什么冒犯到夏研究员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林秋奕没头没尾的插了这么一句话，夏婉觉得有些奇怪。“工作时间，我们不谈私事。”她刻意看一眼手表。
林秋奕点点头。
“就合作内容，我和林总仔细确认一遍。”
“好。”
时间流逝，林秋奕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助理小杨在外焦急等候。
“有什么急事？”
小杨将平板电脑小心地递过去，并附耳轻声汇报。
林秋奕看到平板电脑上面的内容，脸色立马沉下来，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
陶涛正在里面愤怒地来回踱步。“回来了！”
林秋奕点点头。
“我们要怎么应对？”
“还是那些下作的手段。见你成长起来，就打压。打压没成功，就搞一些专利无效化之类的手段。从零到一，我们都走过来了，这点事不算什么。”
林秋奕虽这样说，心中也是同样愤怒。
中午，夏婉在助理小杨的引领下来到食堂。人不多，她要了两道清淡的菜，在角落坐下。
饭后夏婉回到接待室，远边的灰云正在吞噬而来。
她向闻副院长汇报情况。
“你今天就不用回研究所了。”
夏婉点点头，通话挂断。
下午四点，林秋奕再次回到接待室。夏婉此时正趴在桌上睡觉。
林秋奕安静坐在一旁等候。
半个小时后，她抬起头揉揉双眼，清醒起来。
她觉得有些囧。没有什么事可做，外加上阴沉沉的天气，一同令她睡着了。
“是木兰香。”林秋奕单手倚桌托腮看向她。
夏婉被他突然的三个字蒙上一头雾水，但是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洗发水的味道。”
她今天出门时匆忙，穿的是一身淡青色长裙，外搭白色毛绒外套。
长裙与木兰香意外地很搭。
“林总的鼻子还真是……”
“我不是狗鼻子，”林秋奕面露微笑，“只是之前闻过木兰香的味道，有些印象。”
夏婉捂嘴笑起来。“林总还真的是幽默！”
几句话已经将刚刚冒头的尴尬挤压得烟消云散。
“下午我有急事要处理，将夏研究员一个人晾在这里，实在是抱歉！”
夏婉用双手做出“打住”的手势。“林总不必道歉，我理解！”
“晚上，我请夏研究员吃饭，您意下如何？”
“我妈妈在家里等我……”
“理解！”林秋奕说。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好，”林秋奕起身开门，“我送您！”
“不用，”夏婉走出门时回眸一笑，“不要再叫我‘您’，快被你叫老了。”
“好，”林秋奕说，“你也不要叫我林总。”
夏婉举起右手做出“OK”的手势。“林秋奕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吗？”她偷笑着走向电梯。
十分钟后，一楼大厅，夏婉与林秋奕再次相遇。
“夏小姐，看来今天是天气要留你与我共进晚餐！”林秋奕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伞。
蓄势的乌云降落便是大雨。
“去哪里？”
“对面餐厅。”
“好。”
林秋奕抢先一步走出旋转门，将伞打开。
伞很大，二人隔着两拳的距离，也未被淋湿。夏婉轻挽长裙，白鞋难逃一劫，二十来步便已经脏兮兮，她用纸巾擦拭。
服务员上前迎接。“林总，还是203包厢吗？”
林秋奕点点头。
夏婉与他一同进入203。
这是一个套房，里侧一个大圆桌，外侧一个小方桌。
夏婉停留在小方桌旁，林秋奕为她挪开椅子。
“谢谢。”几天内与林秋奕见三次，每次最后都是到餐厅，她自感有趣。
“夏小姐，你来点菜。”林秋奕在她对面坐下。
“这家餐厅你熟，向我推荐几道招牌菜，南北方菜我都可以吃。”
“夏小姐，在北方待过？”林秋奕问。
“我的大学本科、研究生和博士都是在北京。”夏婉自觉这不是什么秘密，研究所的官网上也都有。
“好巧，”林秋奕冁然而笑，“我的本科、研究生和博士也是北京读的。”
“是挺巧的，”夏婉看着雨滴拍打在窗上，“深圳冬天来得真晚。”
“而且冬天无雪。”
“你喜欢雪？”
林秋奕点点头。
“我过年回老家时偶会遇到下雪。”
“夏小姐的老家在哪里？方便说吗？”
“辽宁大连。”
林秋奕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了？”夏婉问。
“我老家也是大连的，”林秋奕神情恢复，“说不定我们读的是同一所高中？”
“可能吧！”夏婉自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她却不想多聊。
这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餐结束后，雨刚好停。
林秋奕送夏婉到停车场。“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多谢款待，下次换我请你。”夏婉用手机将车泊出车位。
上车后她挥挥手与林秋奕道别。
“欢迎回家。”
夏婉将沾水的白鞋放到鞋架，换上拖鞋。
她回到卧室，开始忙工作。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很害怕闲下来。
睡前打开新闻频道，林秋奕刚好入镜，令她一晚上的算盘落空，久违地失眠。
浅浅的一觉依然使得夏婉的状态回归，她并不知昨天突如其来的这份感觉究竟是源于何处？
忙碌起来总是会令诸多遐想失效。
“小邱，这组数据波动要盯好，非常重要！”夏婉在实验室内全神贯注地把控实验细节。
“小苏，这个要先Q31，不是C42，不要弄错了！”
“好的，夏组长。”小苏严阵以待，以防在她这里出错。
夏婉回到主控台前，神情紧张，像是快要被撑破的气球。
“什么声音？”
“是设备过热提醒。”
“紧急启用物理降温，保实验结果。”
“降温完毕，设备正常运行。”
一个大实验，十二个小实验共同构成。组内一共十三人，之前数次熟悉过流程，只为今天的结果。
七个小时，没有喝水，没有去卫生间，没有人想要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实验失败。
“1号实验完毕。”
“2号实验完毕。”
“13号实验完毕。”
众人聚集到主控台前等待最后的结果。
1%、2%、3%……10%、30%、40%、60%、66%、70%、90%、96%、100%。
尖锐的声音响起，结果出现。众人脸色全都十分凝重。
“误差值6%”令众人头上如同乌云罩下，大家脸上的失望之色一个比一个浓烈。
“一个个不要锤头丧气的，一次失败就意味更加接近成功，”夏婉拍拍手掌，“打起精神来，我请大家吃饭，都不能缺席。”
小组一个月的努力失败，付出最多的是夏婉，最难受的肯定也是她，可是此刻最不能表现出来的更是她。
餐厅包厢内，桌上几十瓶啤酒摆放。酒至三杯，大家的话也都多起来。
“夏姐，你说我们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是不能得到好的结果？”小苏眼睛有些红肿。
夏婉微笑着，没办法回答。在这份工作上，努力从来不是和结果成正比的。
她觉得有点闷，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走廊尽头刚好临街，她走到窗边吹风。
风吹得大些，包厢门的门正好打开。
她的长发随风轻动，一个男生的侧脸映入她的眼帘，男生在侃侃而谈。
片刻后，男生不经意间转过头，刚好看到风中的夏婉。
像是春天清晨里的露珠，清澈透亮。
四目相触，夏婉看清此人的模样，正是林秋奕。
眼看避无可避，她只能微笑并且轻轻点头，以作打招呼。
夏婉看到他与其他三人说些什么后，便起身朝着她走来。
“夏小姐，真的很巧，又见面了。”林秋奕与她一起吹风。
“是很巧，”夏婉看向窗外，“没想到林总也会来这么普通的餐厅吃饭。”
林秋奕听出她的话里似有两层意思。“我们是苦出身，对于食物并无追求，填饱肚子便是好的。”
“真是难得，不愧能登榜青年企业家的董事长。”
这次他能明显听出夏婉的言语里有些刻薄的成分。
“夏小姐，今天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夏婉转头看向他。
“18年以后，对我们国家很多企业的制裁，夏小姐应该知道吧！”林秋奕没有正面回答。
夏婉点点头。
“新欣科技是我和大学三个室友在一个出租屋创立的，起初的办公地点就是出租屋加上学校宿舍。”
“在我们稍微取得一点突破时，被捎带上制裁名单，虽然只是尾页不起眼的位置，但对于我们这个只有四人的小公司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夏婉没作回应。
“我们勒紧裤腰带，憋着一口气，三年后才吐出来。”
夏婉捂嘴笑出声。“抱歉，今天我确实心情不好。”
“不必说抱歉，”林秋奕轻轻一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二人分别撇开同伴，走出餐厅。
“今天我喝酒了，有劳夏小姐开车。”
“好。”
半个小时后，车驶向半山腰。风更大，视野也更大。
林秋奕将他的西服外套披在夏婉的身上。
“你不冷吗？”
“不冷。”林秋奕打着哆嗦。
夏婉嘴角忍笑，走向护栏。
“大声喊出来，”林秋奕走到一边，“啊……”
“喊出来就好了。”
“啊、啊、啊……”夏婉声音由小转大。
恣意地喊出声，夏婉憋在心中的闷气被一甩而空。
她转头看向他，林秋奕再次喊起来。
她走近林秋奕。“谢谢你。”
“不客气。”林秋奕喊着回答。
夏婉被她逗笑。
城市中灯火通明，二人则暂时远遁红尘。
“你以前经常来山上吗？”
“嗯，”林秋奕说，“许多次遇到困境，半夜都要来喊上一会才会睡得着。”
返程时，吹过风的林秋奕酒劲上涌，嘀嘀咕咕、含糊不清地说：“夏小姐，你有……吗？”
夏婉完全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只顾专心开车。
林秋奕走入餐厅，她驱车离开。
车窗大开，狂风呼呼作响，夏婉心中的某根弦似乎是松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