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悄无声息地在一阵阵连绵的阴雨中而来,榆城像是笼罩在一片灰色的纱布,从早到晚都一个样。

    温度又霎时地降低,班上不少的人得了流感。

    “阿嚏!”

    林正阳就是中招的其中之一。

    “林正阳,你今天别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方柏霓一边捂着嘴巴鼻子向沈听这边靠近,一边扔给林正阳一包纸。

    林正阳一把鼻涕一把泪,十足的惨样:“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们不心疼心疼我这个病号就算了,怎么还孤立我啊啊!”

    沈听看着鼻子都擦红的林正阳确实是有些可怜:“你就待在教室,中午我和柏霓把饭吃饭了给你买一份回来。”

    就像是流浪狗遇见主人,林正阳的眼里瞬间冒光:“我就知道!患难见真情啊!”

    方柏霓和沈听默默地戴上了口罩。

    “流感会传染。”

    沈听和方柏霓讪讪地笑了下,默默地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林正阳: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要告到中央!

    即使老师们让同学们开门开窗,流感传播的速度也相当快。

    一下午的功夫,越来越多的人打着喷嚏,广播里紧急通知:因流感病情,清明假期提前半天放,各位同学保重身体,及时用药。

    “哦吼!”

    没想到这流感还有这好处,从来都是苛刻假期的三中竟然破天荒的提前半天放假。

    “听听,你一会放学什么安排,又去补课吗?”

    方柏霓一脸姨母笑,看的沈听都感觉自己的补课好像变了质。

    “没,今天不去,今天他们排球队不训练。”

    况且那个乌龙过后两人都极其尴尬,至少沈听相当尴尬。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继续相处,毕竟什么都可以隐藏,有一件事无论她再怎么克制也无济于事。

    她这颗心脏,一遇上周祁,就会发了疯般地跳……

    他总是这样,吸引着她不断地向他靠近。

    很危险!

    简直是要疯了……

    这八九天高强度的补课,加上她没日没夜的整理消化刷题,高考数学的大致框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要先冷静一段时间……

    沈听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走啦。”

    华南的梅雨季牵连着榆城这边也阴雨绵绵,出了教室,风一吹更是有点冷。

    公交车站下挤满了人,打伞的没打伞的都站在公交车站的棚子下面,显得拥挤又潮湿。

    她不想坐这班公交车了,干脆就走一段路之后到下个路口再坐公交车吧。

    她一向不喜欢拥挤的场地。

    沈听步行的时候习惯听听力原文来磨耳朵,开学的时候从2012年的开始听,今天已经听到了2019年高考全国一卷的听力。

    纯正的美式播音腔通过耳机在她的耳朵里回响。

    W:Excuse me, sir. Visiting hours are over now. Your wife must get some rest.

    M:Oh, I’m sorry, doctor. I didn’t hear the bell, or I would have left earlier.

    滴——

    M:Hello, my name is Jack. I need to get in shape. How do I register for the classes?

    W:We’ll need you to join the gym and then you can find out which classes fit your schedule the best.

    滴——

    W:I’ll see you at …………

    铃铃铃……

    耳机里的英语听力被电话铃打断。

    陆知栩?

    “喂?”

    这个点给她打电话干什么?难道是今天突然又要训练了,周祁让他通知她?

    “喂,沈听,我是陆知栩。”

    “嗯,我知道,之前你让我存过电话。”

    “那个,大事不好了啊!”

    陆知栩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机,沈听把耳机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怎么大事不好?”

    “是祁哥啊!”

    周祁?

    陆知栩感觉手机那头的沈听怎么没什么反应,看来祁哥的幸福还得他这个小弟加加油。

    “祁哥他发高烧,他爸妈都在国外,我也不在榆城,你能不能去看看他,别让他一个人烧死了。”

    沈听有点不解,让她去?

    “我去?不合适吧……”

    “你们排球队其他人呢?那么多人呢,都没空?”

    陆知栩在电话那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都去蓉城打友谊赛了,都不在榆城。沈听妹妹,你行行好,去看看祁哥。不看别的,就看在他义务教育为你补课了这么久,你就去看看他,地址我发你微信上啊。”

    还没等沈听说话,陆知栩直接把电话挂了。

    “可是,啊,喂?”

    ……

    突如其来的这么个安排让沈听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陆知栩发来的地址、药还有

    栩栩如生的陆知栩向您转账了2000元。

    买什么药需要2000块?!

    语音:沈听妹妹啊,我们祁哥就全权交给你了,这些钱你先用着,帮他买点药和粥,剩下的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

    富家公子哥都是这样喜欢转钱的吗?

    就算是朋友感冒也应该去探望一下的。

    嗯,对。

    朋友。

    沈听侧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榆城南街367号。”

    榆城南街……

    和北巷完全相反的方向,一点也不顺路。

    沈听腹诽着周祁,同时心里也产生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像是欣喜。

    叮咚……

    周祁昏昏沉沉地从床上起来,让陆知栩买个药都这么墨迹,他特么还能干好什么?

    “你特么还知道……”

    门开的一瞬间,周祁还骂骂咧咧地以为是陆知栩。

    直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听提着药和粥出现在他面前。

    周祁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晃了晃脑袋。

    他这是烧出幻觉了?把陆知栩看成沈听了?

    “那个,陆知栩给我打电话说你生病了……”

    直到沈听出声,周祁才意识到不是幻觉,竟然真特么是沈听。

    他压住心底的那股雀跃,

    “哦,进来吧。”

    陆知栩说我生病了,她就马上过来看我,还提着药和粥,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周祁弯腰把自己前几天买的那双新的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

    “新的。”

    沈听有些手忙脚乱,把粥放在玄关弯腰去脱鞋。

    脱鞋很大,完全不合脚,沈听一步一提拉,感觉随时拖鞋就会掉。

    “你家还挺干净的。”

    沈听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这个,感觉上体育生多少是会有点不拘小节的。

    但是周祁总是不一样,他会多准备一套衣服,训练之后就换下汗湿的球服,而且身上总会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薄荷花香。

    进到他家里之后才发现,原来那股薄荷花香是从家里带来的。

    他家里种了好多花,阳台简直就像个小花园。

    “怎么,看不起我们体育生?”

    周祁一句话又给沈听扣了多大的一顶帽子。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家里好像比我家里都还要干净整洁一些。”

    沈听算是爱干净的了,结果进到周祁家才真的感受到什么叫一丝不苟。

    周祁看着实在是有些疲惫无力,与沈听简单地说了两句之后就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看来真的是病的不轻……

    沈听把粥放在茶几上,拿出提前准备的体温计。

    “周祁,你把这个夹上。医生说这个药要发烧才能吃,不能乱吃。”

    周祁撩了下眼皮,笑了下,随后照做。

    周祁量体温的时候沈听就蹲在茶几前面看着药盒上的注意事项。

    “你这几天不能喝酒了,也不能抽烟。”

    沈听倒没有见过周祁抽烟,不过还是照着念了下去。

    “老子不抽那玩意。”

    沈光耀的烟瘾就很大,听到周祁说自己不抽,沈听愣了一秒,随后不动声色地抿嘴笑了下。

    沈听对着灯光看着水银柱。

    38.6℃!

    “真的发烧了!”

    “嗯……”

    沈听就这么蹲在茶几前转身看着周祁,周祁声音沙哑又虚弱,全身没力,但还是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周祁,我用下微波炉。”

    “自己用,小心点手。”

    出来的时候,沈听在厨房里忙碌着。

    看着沈听的背影,周祁有一瞬间的失神,甚至想着,原来发烧的滋味也还不错。

    站着看了一会,拿着手上的东西走过去。

    “沈听。”

    沈听转身过去,不等她反应周祁便欺身撕开了包装,细心地给沈听戴上了口罩。

    带着粗茧的手指擦过沈听的耳朵,像电流在蔓延……

    “戴好,流感会传染。”

    即使是昏昏沉沉,但对沈听也无比温柔。

    沙哑的嗓音好像苗疆里的蛊,一点点钻进沈听的耳朵,用轻柔富有节奏的鼓槌敲打着耳膜,敲打着心脏……

    周祁没有什么胃口,但也还是在沈听的监督下喝了半碗粥。

    “现在可以吃药了。吃了药之后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下。”

    沈听想了想:“我一会能在这写作业吗?我看你的房间里有张书桌,这样你要是不舒服也能喊我。”

    好歹也是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沈听还是有点不自然。

    尤其是周祁就睡在她的身后。

    书桌上随意放着一张华清大学的明信片。

    沈听看着明信片顿了顿,

    谁也不知道周祁为什么会放弃华清的保送名额。

    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是他最不屑一顾的。

    ——

    就好像在沈听和周祁之间注定有一道隐形的高墙,隔着两颗彼此封闭的心。

    大概过了有三个小时,沈听已经做完了一张英语试卷和语文试卷,只剩下了个语文作文。

    周祁睡得很沉,生病的人睡觉很安分,一点也没有影响沈听做题。

    “沈听。”

    一觉醒来,周祁感觉全身都更有劲了,本来身体素质就不错的周祁,一颗药就有点药到病除的样子。

    但是看着沈听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要是这个病拖几天好像问题也不大。

    沈听应声回头,看见已经起身坐在床上的周祁。

    拿着他放在床尾的外套:“你把外套穿上。”

    原来被人照顾着是这样一种感觉,陆知栩也算是干了件人事。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沈听轻言细语地问着,下意识用手背贴在周祁的额头上感受温度。

    “好些了。”

    周祁顺从着让沈听摸着脑袋。

    “那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

    周祁偏头笑了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听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出来,就这么扑闪着睫毛看着他。

    他又败下阵来。

    行,他的学生他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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