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总是有许多特权。

    其一,镇远侯上官铮是随皇帝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其二,现在的上官家手握重兵,上官铮镇守边疆更是守了大半辈子。

    因此,不仅仅是上官铮可以出入宫门自由,其女上官芷更是与钟婠婠自小便玩在一处,亲密无间。

    这是皇家给予的无上荣宠。

    世人皆知。

    但同样的,这样做也会惹来许多非议。

    上官家与皇室之间的利益关系,一直都是大祁百姓闲暇时的谈资。

    这天,钟婠婠挽着上官芷的胳膊借口离开了大人们的茶话会,两人慢悠悠地散步。

    但也没走几步,就见穆十一那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两人不觉间已闪现至两人身后。

    吓得上官芷一激灵。

    这人脚步这么轻,是想吓死谁?

    她捂着胸口,试图安慰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问道:“殿下,这就是你新收的护卫吗?”

    钟婠婠点点头,“嗯,他名叫穆十一。”

    “哦……”

    上官芷一张嘴“哦”了一声,随即眼神在少年身上上下扫视,颇为不满意道:“看着一般嘛~”

    瘦瘦弱弱的。

    闻言,穆十一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哦~?还不理人。”

    上官芷叉着腰,不满地看他。

    钟婠婠被她逗笑了,转身对穆十一道:“她开玩笑呢,你别当回事。”

    “是。”

    少年下巴轻点,漆黑的眼睛中起不了一点波澜。

    “他倒是很听你的话哦~”上官芷又道,“话说,你有试过他实力如何吗?”

    “嗯……”

    钟婠婠思考着。

    “修罗殿里出来的话……”

    修罗殿是钟攸序和上官铮一手创立的暗卫组织,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并且能留在皇家身边的,那必定是绝世高手。

    或者另一种说法,修罗殿培养的就是一群杀人机器,这群机器经过反复淬炼,最后成为守护钟氏的一把利刃。

    钟婠婠做思考状,“从父皇的修罗殿里一路打杀出来的,应当是实力很好吧。”

    “哦?”上官歪头,发顶一根呆毛随风舞动,“这样吗?”

    两人心下思考,上一批自修罗殿打出来的第一名,就是此时钟攸序身边保护他的琴竹琴语。

    俩人犹记得小时候贪玩爱乱跑,皇帝下令,被这两人死死看住的场景。

    童年噩梦了属于是。

    而这穆十一小小年纪就能从中厮杀出来,实力定是不容小觑的。

    钟婠婠侧目,只看到身旁的红衣女孩看自家侍卫看得专注。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要做什么?”

    她出声问道,随后只听到女孩回答她道:“要不……我俩打一架试试他?”

    还没等钟婠婠回答,上官芷却已是生怕人跑了似地一手拉住穆十一的袖子。

    “……”

    闻言,钟婠婠一愣,盯着女孩的凤眸不知所措。

    真是差点就忘了,这上官家的丫头,可是自小就是个武痴啊!

    ……

    视线移至长宁殿。

    上官芷与穆十一站在钟婠婠最爱的桃树下。

    两人一人手持一把软剑,在站稳的几息之后飞快的奔向对方,速度之快令钟婠婠瞠目结舌。

    她木然看向不远处——

    我的树啊……

    树啊……

    心口似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

    树枝上,那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花骨朵,在两人的剑风之下摇摇欲坠。

    片片树叶落下,犹如钟婠婠此时破碎的心。

    树啊……

    女孩捧着一杯热茶。

    平静地像是碎掉了。

    天杀的她为啥要答应这俩货让他们比试啊……

    钟婠婠已经闭眼不想看了。

    此刻,她人看着虽然还在,但想来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远处,仍剑影喝声不断。

    ……

    最后,两人的比试以穆十一获胜圆满结束。

    少年的长剑抵在女孩脖颈,上官芷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人。

    半响,道了句:“你很不错,不愧是修罗殿里出来的。”

    这丫头一向不向人服软,此刻却是实打实的心悦诚服。

    穆十一收剑,亦朝女孩躬身行礼道,“承让。”

    上官芷点点头,随后把剑一扔,扭身脚步轻快地朝钟婠婠走去。

    穆十一紧随其后,默默捡起了地上的剑收了起来。

    那边,钟婠婠盘腿坐在榻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上官芷悄声走了过去,然后蹦到她面前“嗷”了一声。

    女孩睁开眼,透过面前人的身影看向她身后的桃花树。

    可怜的大树上布满剑痕,树枝上那几颗珍贵的花骨朵早已不见了踪影。

    “……”

    钟婠婠沉默,只觉得心里栓栓的。

    树兄,一路走好。

    她在心里为重伤的桃花树哀悼。

    穆十一注意到了女孩的视线,拿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攥紧。

    钟婠婠定定地看了半晌,随即将视线移到上官身上,微笑道:“累了吧?咱们……吃饭去。”

    “好!”

    红色的小孔雀开心点头,“我要吃芙蕖做的糖糕!”

    两个女孩如其他世家小姐一般,饮茶吃糕点,聊聊时下的八卦。

    上官芷一向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讲起来不知疲倦,一直缠着婠婠讲到了天黑。

    甚至期间,上官铮还来催促过,但被女孩摆摆手拒绝了。

    两人玩闹至深夜,直到上官芷终于倦了,这才揣了一兜子糖糕回了侯府。

    钟婠婠站在门前想送,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打了个哈欠,甩了两下胳膊。

    她正回身准备睡了,回眸余光却忽地瞥见她院中的花树不知何时竟被人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那些断枝也被人绑了回去。

    待走近几步,这才发现树下则蹲着的某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做什么呢?”

    她朝那人轻声轻脚地走去,弯腰看他。

    彼时少年拿着一把小小的土铲,身旁放着一桶水,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绷带。

    穆十一蹙眉,似乎是陷入了某个不可解地命题中,对身后的动静浑然不觉。

    他伸出手指,沿着树干粗糙的纹路上行摩挲,待触碰到那被剑刃划开的豁口后抿唇不语。

    钟婠婠见此,聊有兴趣地蹲到了他身旁,凑近他问道:“你在帮它疗伤吗?”

    穆十一被女孩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后这才低着头,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了句,“殿下!……抱歉。”

    闻言,钟婠婠含笑道,"没事儿,谁让我们十一和上官这么厉害呢。"

    她伸出手戳了戳少年的脸颊,随即又道:“不用自责,这不仅仅是你一人造成的结果。"

    穆十一看着她,郑重其事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让这棵树恢复如初的。”

    “你怎么让它恢复如初啊?”

    钟婠婠抬眸,一双眼里像是淬了星河般明亮,“像这样……”她伸手指了指少年怀里的纱布,调侃道:“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看。”

    “……是属下的错。”

    穆十一再次低头,沉默了良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鞭子——

    黑色的短鞭,以及那双紧绷着的手。

    穆十一垂眸将短鞭双手呈上,“请殿下责罚。”

    少年的这一举动愣是让钟婠婠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孩子在干什么啊?这是闹哪一出?

    体罚是犯法的。

    “我没有暴力倾向。”

    “可属下做错了事,伤了殿下最爱的桃树,还请殿下责罚!”

    少年说着,将短鞭塞进女孩手中,抿着唇转过身,“属下,毫无怨言。”

    钟婠婠皱眉看着他,微微不解。

    “十一啊……”

    她凑近道,却看见穆十一浑身肌肉紧绷,紧咬牙关尽量控制着待会儿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

    下一秒,穆十一就听见了短鞭划过空气的声音,立马闭眼——

    却不想,最后那鞭子却只戳了戳自己的腰间。

    只听女孩柔声道,“本公主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吗?”

    她又道,“一棵树罢了,它又没有死掉,只是变丑了点……反倒是你,在这儿熬了这么久,不累吗?”

    少年抬头,不可置信地转身,黑漆漆地眼里只倒映着女孩的样子。

    修罗殿的规矩,触怒主人者,自请鞭刑,直至能得到主人的宽恕。

    修罗殿里培养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上位者听话的恶犬。

    以前在修罗殿,他总是能听到一些同伴受刑时的哀嚎,又或者是被酷刑折磨致死的消息。

    当今圣上本就是世人口中的暴君,她的女儿理应……

    但眼前的小殿下……

    他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一向嘴笨。

    “回去休息吧。”

    钟婠婠起身,一只手抚摸树干,“你这绷带缠的……倒也有一定水平,怪不错的。”

    给我家树绑得严严实实的。

    钟婠婠想。

    也许是在修罗殿里受了很多次伤,才会有这么好的包扎水平吧。

    话落,侧眸看向少年,轻勾唇角,“留着吧,倒也是一抹独特的风景。”

    那边,穆十一站起身,厚重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只是耳尖稍染红晕。

    “……是。”

    他低哑着嗓子道。

    “好啦,回去睡吧!明日见。”

    钟婠婠转过身朝她摆摆手,悠悠然关门睡觉去了。

    而少年则在月华下,盯着她的背影伫立了好一会儿。

    “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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