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玦眸色霎时幽深,唇边噙的笑亦悄然消失,反问道:“什么瓷雀?”

    褚雪镜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变了神色,下意识要松开手,却被男人紧紧握住,“阿云,你在哪里瞧见的瓷雀?”

    褚雪镜被他问住,茫然道:“和金庭的寝院里。”

    “那处庭院我不常去,亦不是东宫的人打理,”萧胤玦尽力维持着自己面上的温柔,不至于在她面前流露出暴虐的情绪,“许是借给哪个王公贵族不小心落下的。”

    他指腹轻轻蹭着女人柔软的虎口,“换一个好么?我没注意到那枚瓷雀,现下去也不一定能找见了。”

    褚雪镜抿了抿唇,将手抽出来,小声不悦道:“太子哥哥是不想给我罢?”

    “阿云,”萧胤玦猛地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强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日后你嫁到东宫做太子妃,我的便是你的,怎会有不给你的?”

    “这样,”他喘了口气,像是意识到失控,缓缓松开了褚雪镜的肩膀,“我先去找,若是找到了便送到你府上去,如何?”

    他这么说,肯定就是找不到了。褚雪镜将他神色中掩藏不住的慌乱纳入眼底,像是未曾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顺着他说,“那就听太子哥哥的。”

    如若那枚瓷雀是萧胤玦自己放置的,他不可能如此失态,只可能是——

    瓷雀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被不应该看见的人看见了。

    那个不应该看见的人是她,想让她看见而谋局的人,又会是谁呢?

    ……

    萧胤玦心里有事,没待多久便离开了,而褚雪镜留在宫中的唯一用处就是和他拉进感情,因此他走后褚雪镜再向皇后申请回府,毫无疑问畅通无阻。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她没有留下春茵服侍,但皇后为确保她能安全回府,遣了一个嬷嬷跟着。

    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褚雪镜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她倒也有眼色,只是静静地坐着当摆设。

    【我都睡醒了,】卫北临的心声响起,【褚雪镜怎么还没回来?】

    女人眼睫轻颤,却没睁眼。约莫因为猫身不能说话,他的心声格外频繁,几乎滔滔不休,什么都能絮叨两句。

    【哎呀秋芝怎么打扫的,这里放一只碗很挡小猫脚的好吗!】

    碗?

    褚雪镜倏然睁眼。

    金雪的饮食有专门婢女打理,她重生后便全权交给秋芝,每日定点定量喂它,而她在府里时基本都是亲眼看着金雪用饭后无碍才放心,此次进宫情况未卜,因此她故意将秋芝留在府中照看。

    她撩开厚重的车帘,冷风如注灌了进来,嬷嬷连忙道:“二小姐,您身子还未养好,切莫贪凉啊。”

    “嗯,我知晓。”褚雪镜淡淡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帘外天色尚明,她出宫时不过午时末,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嬷嬷道:“二小姐,应是未时一刻了。”

    未时一刻,早已过了金雪用饭的时间,就算卫北临一觉睡到现在不曾吃午饭,他的心声也不该是“放了一只碗”。

    【里面是什么东西?】卫北临仿佛浑然不觉,在心里想着,【感觉好香。】

    【舔一口?】

    褚雪镜眼皮一跳,这么明显的陷阱,卫北临最好放聪明点。

    忠远侯府一家今辰天不亮就回去了,想必秋芝是被乔恩兰支开,好让金雪“碰巧”误食毒物,在她回府之前伪造成意外的假象。

    听卫北临的描述,他们八成在药里放了吸引猫儿的东西,若不是此时正好卫北临穿成了猫,金雪可能已经中招了。

    待她回去,只能看见金雪的尸体,即便她大发雷霆,第一个受罚的人就是秋芝。

    乔恩兰恐怕看穿了她留下秋芝的用意,是要借金雪的死一石二鸟。

    无所不用其极。

    【哎,褚雪镜怎么还不回来,我要饿死了。】猫儿睡着了什么也没吃,他在猫的身体里自然会感到饥饿,【大白天的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碎碎念,【别告诉我这个碗里黑黢黢的东西是我的午餐。】

    【虽然很香。】幸好卫北临长了脑子,【但是直觉告诉我,越香的东西越有鬼。】

    知道就好。

    褚雪镜无声松了口气,问:“菱悦嬷嬷,还有多久路程?”

    嬷嬷有问必答,“估摸着一刻钟后便能到小姐府上了。”

    褚雪镜颔首,虽说卫北临在,她不用担心金雪误食,但忠远侯府那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卫北临再机灵现在到底只是一只猫,不一定能完全应对。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下一瞬她便听卫北临的声音又出现在脑中,【嗯?有人来了。】

    ……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不像寻常婢女进屋的自然,门响声过了一阵,他才听见小心翼翼的细微脚步声。

    显然来人不想惊动房里的活物,又或是发出大动静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卫北临甩了下尾巴,毛茸茸的金色鸡毛掸一般的物事轻轻一扫,似是不经意般打翻了那只碗。

    黑色的、散发着奇怪香味的液体缓缓从碗中流出,瓷碗倒在地上在静谧中发出突兀的动静。

    推门而入的人明显惊了一下,许久都不敢动作。

    罪魁祸首翘着尾巴避免蹭到地上的黑水,优哉游哉地敏捷一跃,就着衣柜的留缝窜了进去,伸爪扒拉上柜门,旋即窝进最里面的黑暗里。

    那人听不见别的声响,放下心蹑手蹑脚地进屋,轻声唤着,“金雪?”

    卫北临抖了抖耳朵,这个女人压低了嗓子,听起来声音有些陌生。褚雪镜还没回来,这人偷偷摸摸地进来就为了找猫,九成九不是什么好人。

    先躲着吧,别被抓去剁猫肉了。

    “金雪?”那人一边小声叫着猫的名字,一边翻着房中可能藏猫的地方,“快出来罢,我给你带了鱼干。”

    她不断唤着,带着诱哄的语气试图找到金雪的踪迹。

    平日里金雪就不喜她,更亲近秋芝,明明先前还看它在睡着,现在又迟迟不见踪影。

    怪了,难道猫偷跑出去了?

    侍女装扮的女人环绕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紧闭的衣柜上。

    柜子关着,猫跑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可屋里都找遍了……

    她有意再放轻了脚步,手指刚摸上木质的柜门,便听院中有婢女高声道:“二小姐。”

    小姐回来了!

    春茵陡然心上一绞,不能让褚雪镜发现她要做什么!

    她慌乱间目光扫向还倒在地上毒碗,立马有了计策,蹲身收拾了起来。

    【哈,这不做贼心虚吗?】托猫身的福,他的视力比当人的时候好不少,【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一听见褚雪镜要回来就不找猫了?】

    他缩在柜子里按兵不动,悄然观察着女人的动作。

    春茵根本不敢直接接触那只碗和地上滩流的黑色液体,蹲下去犹豫再三只是扶起了碗,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近,门被推开,才作势要去擦的模样。

    “春茵,”褚雪镜果然叫住了她,“你在做什么?”

    春茵转过身来朝着褚雪镜跪下,“回小姐,奴婢进屋打扫卫生,发现地上倒了一只碗,正要收拾。”

    “碗?”褚雪镜眸色不明地打量了她一眼,悠悠走上前,“什么碗让你这般紧张?”

    她瞥了一眼春茵悄然冒出却不觉的冷汗,似是调笑道:“瞧瞧你,冷汗都下来了。”

    春茵无暇去管什么冷不冷汗,她目光凿凿地抬头望着褚雪镜淡然自若的神色,一股无形的寒意如跗骨之蛆爬进髓骨。

    二小姐……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还愣着做什么?”褚雪镜随意瞟了一眼流在地上的黑水,“赶快收拾了吧。”

    怎么会就这么揭过了?春茵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得不成样,“这水……”

    褚雪镜:“嗯?”

    “这水里有毒。”春茵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道,“奴婢亲眼看见的。”

    褚雪镜闻言脸色微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需要亲自证实,“你看见了什么?”

    春茵咬唇,睫毛抖得厉害,欲言又止。

    惯用的吊人胃口的招数,可惜她每次还得配合一二,对方才演得下去。褚雪镜叹了口气,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看见什么说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得了这句话,春茵才像是鼓起了勇气,以往清亮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奴婢亲眼看见秋芝姐姐…将这只碗放进小姐房里。”

    褚雪镜望着那滩黑乎乎的水,索性在梨花案前坐下,单手支起下颌,问:“秋芝呢?我不是让她留下照顾金雪么?”

    “小姐,”春茵直起膝盖膝行到她脚边,甚至忘记规矩十分恐慌一般抓住褚雪镜的裳衣,“奴婢真的看见了!”

    她脸色青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微微发着颤,“秋芝姐姐想毒死金雪!奴婢亲眼所见!还有院里清扫的婢女也看见了!”

    她话语笃定,并不像临时起意的布谋。

    褚雪镜轻垂下眼,将她面上的惊慌失措一览无余。

    这哪里是慌张,分明是胸有成竹,待君上钩。

    怪不得用这么明显的毒放在她房里,原是在这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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