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薏告诉您的?”

    “是啊,这孩子别看不声不响的,心里装事儿,也怪我,我们这吃食糙惯了,没考虑到你们大城里的孩子吃不吃的习惯。”

    周泽言胸口瞬间感觉被塞的满满的,“林婶儿,耽误您下班了。”

    林婶儿摆摆手,“不碍事,我平日这个点也得准备宵夜。”

    “他们经常加班?”周泽言跟在她身后,朝餐厅走。

    “可不?有时候订单多了,就没日没夜的干!”

    林婶儿叹了口气,“老手艺就是吃亏,看人家都用上自动化机器,许老爷子坚持手作,可那流水线的产品肯定跟咱没法比,小伙子你一看就是懂行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个直脾气,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周泽言在脑海里仔细清点了下人头,想起那个帮着江遇说话的愣头青,眉眼是跟林婶有几分相似。

    这种人,脾气直,愚忠,可跟那个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在一起时间久了,保不准就被带歪了。

    “不会!”周泽言提点,“不过……有些老板脾气大,可不一定能受得住小兄弟的直接。”

    “那是!那是!我刚骂了半天,这小子自小和江遇一起长大,俩人跟兄弟似的,我跟江遇说说,让他管管他!”

    “他?还是别管的好!”周泽言嗤了一声。

    “什么?”

    “没有!我说管的好!”

    只要不伤害到许薏,周泽言也懒得去嚼人舌根。

    更何况,那个江遇在他们心里的位置,远比他这个有两个臭钱的老板重要的多。

    算了,来日方长。

    正想着,一碗热气腾腾清汤面端上桌,荷包蛋下压着几片青菜,一口热汤喝下去,鲜香浓郁,林婶儿这手艺,确实没话说。

    周泽言慢条斯理地吃完,坐在椅子拢了拢衣摆,看着夜幕星河思索着自己今晚的落脚地。

    大G空间大是大,可一连睡上几天,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而且晚上气温低,就算睡,也得来床被子。

    他低头,嗅了嗅身上的酒气,有些难以忍受。

    黑衣黑裤的周泽言与夜色融为一体,将前来偷吃东西的小伍吓了一跳。

    “哥,你咋还没走?”

    “去哪儿?”周泽言盯着他鼓动的腮帮子问。

    “酒店啊!”小伍吮着鸡腿肉,嘟嘟囔囔地说,“同人不同命呢,我想睡睡不了,您这没事干的睡不着。”

    周泽言灵机一动,“会开车吗?”

    “会啊!”小伍瞬间明白过来,“你酒还没醒?让我送你回酒店?那走吧!师姐交代过了。”

    交代过?

    这是多怕他赖在这里不走?

    那他还真就不走了!

    周泽言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朝空中一抛。

    “今晚咱俩换换,我住你那,你去住酒店。”

    小伍揉着被砸痛的胸骨,“哥!开什么玩笑,我晚上还有工作。”

    “我帮你干!”

    “你……你帮我干?!”

    小伍眼睛瞪的像铜铃,“您是有多瞧不起我?大小我也是师傅亲传弟子,烧窑是看天赋的,这么多师兄弟,知道为啥师傅就让我烧吗?”

    “因为你干不了别的!”周泽言仰头吐出个烟圈,实话实说专往人软肋戳。

    “我干不了别的?我……”

    小伍嘴角抽了抽,最终认下了这个结论。

    “不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说了,烧窑看火候,您一个只会赚钱的大老板,哪里懂这个。”

    他说着就要走,周泽言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哎!你们这有没有洗浴中心?”

    闻言,小伍脚一顿,笑的一脸兴奋,“哥,你口味挺独特啊?酒店的看不上?看的上洗浴中心的?”

    周泽言没了脾气,一字一顿,“我就单纯洗个澡!”

    “哦!”小伍戏谑心四起,“你要单纯洗澡,我们二楼就能洗,里面洗护用品啥都有,但没有增值服务,您看行吗?”

    来之前,周泽言没想到自己会久留,就身上这身衣服,还是前几天出差回来落在车上的。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真不知道哪里有商场。

    眼前,只能凑合着先洗澡,等明天再说。

    周泽言跟着上了二楼休息区,水泥筑起的楼梯,将一排排屋子分割成东西两侧。

    两人站在走廊里,小伍指了指右边的一排屋子。

    “喏,这边是我们寝室,洗漱间是西边最里面那间,左边你别去,那是师姐的住处和洗漱室,还有个储物室。”

    周泽言的目光落在一个个紧闭的房门上,“你们几个人住?”

    “我和江师兄住,林师兄家在隔壁,其他小工都是同村不远,都回家的。”

    小伍解释,“剩下两间是师傅的住处和办公室。”

    周泽言点点头,“来套新的洗漱用品!”

    这人还挺不客气!

    看在中午那顿大餐上,小伍也不得不忍痛割爱,打开自己的房门,抠抠索索从抽屉里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您真有福气,毛巾是师姐上次送我的,我都没舍得用呢!”

    周泽言毫不客气地夺下,“不就是块毛巾?下次给你买一打!”

    小伍撇撇嘴,“切”了一声,赶紧往外走,“您自便吧,我得去开工了,一会儿帮忙把门带上。”

    单人间本就不大,小屁孩的衣服裤子扔了一床,看着更加逼仄。

    周泽言忽然想起他刚刚那句话,还挺贴切。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样的小狗窝……

    他还是老老实实睡他的大G吧!

    周泽言慢慢褪去衣物,扭开开关,水雾沿着流畅肌理分明的脊背顺流而下,洗去一身疲惫。

    冷白色墙壁上热气迅速聚拢,形成一串串水珠,慢慢滑落。

    白烟蒸腾中,崭新的淡蓝色毛巾吸饱水分,软绵绵地搭在他白皙有力的小臂上。

    周泽言垂眸,修长的手指将毛巾捏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擦着皮肤,烟气氤氲,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

    “送什么不好?送人毛巾?”

    他嘀咕着,压下开关,水雾瞬间收拢。

    沁凉的空气将热气打散,胸中那点儿酸酸胀胀,却依旧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十几分钟后,周泽言穿戴整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慢悠悠从洗漱间出来。

    夜风凛凛,一股浓烈的发香味儿飘散在整个走廊,周泽言随意抓了两下刘海儿,嫌弃地咧嘴。

    “小屁孩品味真独特,洗个头,方圆百里都能闻到。”

    楼梯昏黄的灯光,随着走路的脚步声明明灭灭,行至楼梯转角处,一道蜷缩的黑色身影,将周泽言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许薏?”

    眼前,女孩面无血色,细碎的刘海被沁着的冷汗打湿,贴在额角,唇色苍白抿成一条直线,双眉紧紧拢起,看起来十分难受。

    周泽言顾不上多想,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几个大步来到车前,慌乱地扯着安全带,“你忍一忍,很快就到!”

    此时的许薏,已经被排山倒海的痛感击穿,整个人歪歪斜斜地缩在真皮座椅里,随着上上下下的颠簸感,很快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入目是一片冰冷的白,昏沉沉的朦胧视线里闪现周泽言关切的眼神。

    “醒了?”

    他抬手按下呼叫器,“还有哪里不舒服?”

    明亮的白织灯投下刺眼的光线,映着许薏惨白的唇色,更添几分憔悴。

    她微微转头,视线落在漆黑的夜窗。

    “我晕了多久?”

    “五个小时二十三分钟!知道自己血糖低,还熬夜?知道自己……”

    周泽言看着那张依旧苍白无色的小脸,忽然收声。

    算了!

    跟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病号计较什么。

    许薏勉强挤出点笑,“谢谢你!”

    “我不接受没有诚意的谢。”

    周泽言伸开大长腿,懒散地靠在椅背,似是彻底松了口气。

    “真想谢,就赶快好起来,照顾好自己!”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布满血丝,略显疲惫,但隽逸贵气不减,下巴上微微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man感。

    “手机一直响,要看吗?”

    周泽言将手机递到眼前,忽然又改了主意,“别看了,天塌不了!”

    许薏被他这来去如风的决定搅的有点儿懵,“咱俩加个微信吧!”

    周泽言刚要收回去的手顿了顿,压下心头的窃喜,又将手机重新递上,然后快速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贱嗖嗖地说:"我一般不轻易加人!”

    “是!我的荣幸!”

    许薏扬了扬唇,嘴边小梨涡随着她的声音深深浅浅,“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您贵姓!”

    这什么毛病?

    病情刚刚好转,又您了您的了!

    周泽言觉得自己这两天的费尽心机受到侮辱,刚想开口,电视屏幕里,男主套路女主的台词抢在了他前头。

    “这个您字的意思,是不是心上的你啊?”

    许薏的神经线忽然被刺了一下,掀眸瞄了一眼周泽言。

    却见他一双长腿大开大合,手肘撑着膝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手机,蓝光映出的轮廓深邃立体,唇角勾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许薏重新组织语言,“就是微信备注一下名字,以后......”

    周泽言才不想听这个,沉默几秒后,收起手机,忽然凑近床前,语气郑重里带着些犹豫和试探。

    “周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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