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乘上电梯,周泽言这才大步折返,刚行至车前,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屏幕,鼻腔溢出一声轻笑,这通电话,倒是比预想中晚了半小时!

    “你最近是吃错药了?还是鬼附身了?居然会为了女人打架?”

    裴添的大嗓门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格外清脆,周泽言嫌弃地蹙了蹙眉,“没事儿就挂了!”

    “你跟那女孩在一起?”

    周泽言随手点燃一支烟,鼻息间溢出一声轻嗤,“你脑子呢?”

    裴添以为自己又要被智商问题羞辱,等着接招,却听他画风一转,“真在一起,会接你电话?”

    擦!!!

    真他妈的没人性!

    在他看来,周泽言自小桀骜不羁,目高于顶谁也看不上!对当年的那门娃娃亲,更是反感的要命。

    这怎么出国回来以后,整个人画风突变,亲没退成,转眼又在酒吧为女孩出头打架。

    听完酒吧经理绘声绘色的描述,裴添总感觉这开窍的周泽言,玩的也有点儿花。

    “哥,你可以啊,千年铁树开花,一开还收不住了,那头一个年画娃娃,这头一个酒吧落难女孩,是不是尝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儿?”

    周泽言反击,“酸臭?比你这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单身汉的空气清新多了!”

    裴添被怼的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他就不该打这一通电话来自取其辱。

    可一想到被娃娃亲钓在那里,可怜巴巴等着的年画娃娃,裴添又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哥,咱玩归玩,讲究你情我愿,可别脚踩两只船,让兄弟看不起你!”

    毕竟他周哥是第一次情感开窍,他得时不时提点提点。

    “你要没事干,就好好琢磨一下酒吧经营,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指间猩红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周泽言拢了拢衣领开门上车,“还有,别乱给我造黄谣!”

    “明白!”裴添答应的爽快,“你放心,这事儿到我这儿就结束了,绝对传不到嫂子的耳朵里,但是兄弟,你得给我透个底,哪个才是真嫂子。”

    周泽言无奈扶额,觉得这家伙脑子真的缺根弦,“有没有可能……她俩是一个人。”

    “一……一个人?”裴添磕磕巴巴恍然大悟,声音都跟着高了八度,“我擦~,酒吧那姑娘是许薏啊?!”

    “你怎么不早说?特么的,今天就不该跟他们去海钓!以往我每天都在酒吧尽心尽力地看着,你看!就这么不凑巧,对了,你跟许薏提过我吗?她还记不记得?”

    提及这个,就是周泽言心里的一根刺,“记得你?”

    “嗯呐!怎么说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我还记得她特别喜欢吃糖,然后小脸……”

    “挂了!”周泽言心里酸溜溜的。

    “不是!你倒是告诉我呀!”

    裴添还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悦里,丝毫没察觉出某人那股子莫名的醋意。

    “人家都不记得我,会记得你?!”

    话一出,听筒里一阵沉默,许久,裴添反应过来,语调带上几分得意,“所以,到现在,许薏都不知道你是谁?”

    “小周啊,你这人呢,赚钱可以,谈感情呢,还是不太适合你,出去这么多天,费劲吧啦的找开锁师傅,在酒吧为人姑娘出头,到头来……啧啧啧,太卑微了!”

    裴添逮住机会,可劲儿酸他,“不是我说你,啥年代了,还玩这种藏着掖着的游戏?奥斯卡都欠你一座纯爱战神奖!”

    周泽言也不恼,唇角勾着弯弯的弧度,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情趣!懂么?”

    他抬手将烟蒂捻灭,“你这种没谈过恋爱,天天洞房,夜夜新郎的人,大概是不懂!”

    “你……”

    便宜没占到,反而又被羞辱了一通。

    裴添觉得,他和周泽言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有智商那么简单。

    就他嘴皮子,放眼整个南城找不到对手,却总能在周泽言这里吃亏。

    “行,你等着!”

    他现在就去酒吧调监控,太他妈好奇那个随时随地能拿捏住周泽言的许薏了。

    抱住这个大腿,看他还敢不敢这么造次。

    电话挂断,周泽言懒懒散散地靠在座椅,看着窗外空旷无人的长街,一时有些失神。

    这里地处新建的开发区,地广人稀,过往车辆都没几辆,他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该问问许薏要不要回市区。

    他点开微信,刚打下几个字,余光里,一抹熟悉身影接着电话,急匆匆地朝站台方向走。

    周泽言拉了两下闪光灯,降下车窗,“许薏!”

    静谧深夜,两柱明亮灯束里,细小尘埃微动,有人逆光而行,笔直修长的双腿截断灯光投下移动暗影,徐徐靠近。

    许薏怔了怔,看着逆光中裹挟着夜色的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在心里蔓延。

    “去哪儿?”

    周泽言双手插兜,长身玉立,将身后将无尽暗夜,撕开一处带着光明的裂缝。

    刚刚林老师打来电话,寰宇集团新任掌权人近期上任,加上海外峰会行程有变,要报名单位,明天带着最新方案先去研讨。

    对方还给了设计方案的大概方向和要求,这就意味着,她前期的方案都要推翻重来。

    时间紧任务重,她急匆匆下楼,却约不到出租车。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踏光而来。

    “我要回学校!”许薏目光炯炯,有欣喜又有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周泽言勾了勾唇角,似是意有所指,“知道你要来,所以我在等!”

    夜风四起,衣摆拂动,空气中蔓延着的快乐分子四处飘散,风都变的温柔,许薏平直的唇线也跟着有了弧度。

    一小时后,车子熟门熟路停进车场,许薏按开安全带,却见周泽言跟着推开车门。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你怎么进去?”周泽言问。

    “我的电脑在课题组办公室,我有钥匙!”

    听这意思又要通宵加班干活?

    看着不远处一排排黑漆漆的大楼,周泽言双眼微眯,“一起吧!”

    万一半夜晕倒,连个人都没有!他没办法也没身份阻止她通宵达旦,但有办法陪在身边。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讲的就是一个女大学生,在教学楼通宵复习,结果……”

    “你别说了!”许薏打断他,声音带颤,“我……是无神论唯物主义者。”

    目的达到,周泽言又幽幽改口,“行吧,那我……”

    “那……那个,会不会影响你明天上班啊?”

    许薏嘴上说无神论,但看着年份久远又黑漆漆办公楼,心里还是有点儿毛毛的,而且,他们课题组的那层楼,还有几个灯时好时坏。

    “我……”周泽言顿了顿,随便扯了个谎,“最近休年假!”

    那还行!

    许薏心里少了点愧疚,走在前面带路。

    这个点,办公楼的电梯已经停了,只能爬楼梯。

    一排排声控灯随着两人的步伐一道道亮起,空而静的廊道里,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暧昧又缱绻。

    胸腔内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蓬勃贲张,许薏一时分不清,是爬楼的过量运动所致,还是其他……

    房门打开,几排工位将整个屋子塞的满满当当,许薏将椅子摆放整齐,留出一条过道,然后拉开茶水台的抽屉。

    “有速溶咖啡,速溶奶茶,果茶,要不要喝?”

    后面两个都甜,周泽言果断选择咖啡。

    许薏给自己冲了包果茶,然后戴上眼镜开始忙活。

    周泽言坐在对面,美滋滋地喝着寡淡无味的咖啡,长腿肆意敞开,盯着那张素白的脸发呆。

    薄薄的镜片折射出电脑屏幕的蓝光,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片,随着她细白手指滑动鼠标的动作,一一在镜片闪现。

    专注认真的样子与日常的呆萌可爱,有种别样的反差感,周泽言心率失衡,只能一口口地呷着咖啡来缓解。

    静谧空间里,鼠标和键盘按键响动渐止,许薏白巧的小手托着下巴,盯着屏幕里的方案,嫣红嘴唇无声蓊动,黛眉微拢。

    好像不大顺利的样子。

    周泽言将温热果茶超她跟前推了推,“休息一下,或许会豁然开朗。”

    闻言,许薏泄气般地靠向椅背,“我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再征求意见。

    周泽言缓缓起身,踱步到她身后,看着屏幕里展开的几张设计图稿和方案介绍,沉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老师说招标的公司是跨国企业,参加的是国外峰会,伴手礼的设计,最好迎合西方审美,可白瓷本身就是东方文化,我想的是手捏瓷花牡丹结合古法香氛的香器伴手礼,不更能体现我们的文化底蕴?”

    她想坚持,可又纠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简单理想化,痛失这次机会。

    瓷坊太需要这个订单来打一场翻身仗。

    “我支持你的观点!新鲜智能的科技产物在国外屡见不鲜,也早已审美疲劳,国风传承加上成熟纯青的捏瓷技术,绝对会老外叹为观止,眼前一亮,如果你的作品能和设计图稿一样好的话。”

    听到自己的想法被肯定,许薏似乎又充满信心,“当然,实物会做的比图稿还要好!”

    周泽言接着开导,“那就不要因为在乎得失,丢失创作初心!懂得人自然会懂!”

    许薏眉眼舒展,嘴角挂上甜甜的笑,“谢谢啊!看来创作有时真的不能闭门造车!”

    周泽言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随意挽起的花苞头,碎发茸茸,纹理感里透着几分俏皮,在暖光下投射出暗影,打在平直细白的天鹅后颈,喉结微微滑动。

    “许薏……”

    “嗯?”

    眼前的姑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方案里,一声类似于呢喃的声音,让周泽言喉头一紧。

    “你……小时候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人……或者事?”

    闻言,许薏仰头郑重地看向他。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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