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冷风拂面,细碎刘海丝丝缕缕打在额前,无端扰人清梦。

    有点冷!

    软软的身子朝着热源蹭过去,梦中的暖暖云团变得硬邦邦,硌的脖颈有点疼,就很不舒服!

    许薏眉头紧蹙,冰冷的指尖缩进宽大的外套,摩挲着找更暖和的地方取暖,直至耳廓处袭来一声带着温热和朦胧气息的“嗯?”,腕骨忽地被大手箍住。

    北风呼啸,将许薏从梦境中强行拽回,意识慢慢回笼,入目是周泽言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滚动的锋利喉结,与胸腔共鸣,发出沉闷的声音。

    “往哪摸?”

    声线里带着还未醒透的微哑,她这才发现自己以极其暧昧的姿势,似是一个无骨的猫咪一样,脑袋紧紧靠在凹陷锁骨处,贪婪地蜷缩在他怀里取暖。

    最重要的是,不安分的小手还被人家当场抓包,箍在大掌中,可谓是人赃并获。

    太社死了……

    许薏倏地直起身,随着“砰”地一声,额头袭来一阵闷痛,一声轻“嘶”声后腕骨被松开禁锢。

    周泽言抬手蹭了蹭下巴,狭长黑眸微微眯起,看向眼前竖起几根呆毛还在醒神的姑娘。

    娇小身姿缩进宽大外套里,紧紧抱着自己,此情此景,好像刚刚不老实的是他一样。

    周泽言低声哂笑,目光锁着她红透的小脸,“我才是受害者!”

    闻言,许薏这才完全醒透,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对……对不起啊,我昨晚喝多了!”

    等等!

    这话怎么越听越像电视剧里,嗜醉纵欲后不想负责的渣男语录?

    “你怎么不叫醒我呢?”许薏嘟囔着不敢看他,低头看见紧裹在身上的外套,有些失神。

    大冷天的,他就穿着件薄衬衫吹了一宿的冷风?!

    她快速将外套剥离,递回去,“你……你赶紧穿上吧!”

    “嘶~”周泽言白着一张脸,鼻尖上仿佛浸染着薄雾的清露,有些微微泛红,“冷死了!”

    宽大外套带着还未褪去的清香体温重新上身,这才感觉浑身有了温度。

    “你说你这看着挺乖一姑娘,怎么睡觉那么不老实?”周泽言拉紧衣领,故意诓人。

    “我……”许薏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回想,脑袋里却浑浑噩噩一团浆糊,“我昨晚做什么了吗?”

    “合着你什么都不记得?”周泽言一双哀怨的眼神死死睨着她,“你……”

    “别!别说了!”许薏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前整整齐齐的被褥,早上起来能拧成麻花。

    昨晚她还喝了酒,没准儿真把人家当成了人肉抱枕,“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喝多了!”

    这姑娘两罐啤酒下去,整个人睡的沉的估计敲锣打鼓都不一定能醒,除了睡的冷,爱往人怀里蹭,倒也没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

    可此情此景,机会难得,现在不讹,什么时候讹?

    周泽言唇角勾起戏谑笑意,“那个……我可是第一次被人……”

    “对不起对不起!”许薏懊恼着,“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靠!

    这姑娘怎么有点渣啊?!

    周泽言被她气笑了,本想要继续理论两句,楼下院子里传来小伍的叫喊。

    “师姐!起床了吗?你快去前院看看,江师兄要走!”

    清晨的静谧美好,被这一劲爆消息炸的分崩离析。

    许薏顾不上什么,转头折返下楼。

    二人一前一后从狭小廊梯走出来,将扬手准备敲门的小伍吓一跳,“师姐,你……你没在屋里啊?你俩……”

    孤男寡女,裹挟着薄雾清露,甚至头顶上被冷风吹乱的呆毛都还是同频的,令人想入非非。

    许薏全然顾不上他的好奇和猜测,忙追问,“你说江师兄怎么了?”

    昨晚两人不欢而散,他夺门而去,她也没追出去解释挽留,想趁着这一夜,大家都冷静思考一下,接下来要怎么样平衡找寻突破。

    却没想到,经过这一夜,他这是下定决心要走?

    “我也没大听清楚,江师兄说自己没能看好瓷坊,也没能稳固好黄老板的关系,说……什么自己有愧于师傅,自己没脸再呆下去……”

    字字句句,如同针扎一般,在心头乱刺,沁出细密的血珠,许薏无力地闭了闭眼,直奔前院而去。

    诺大厅堂里,江遇一身黑衣黑裤,背着几个行囊,被一众师兄弟围拢在中间,堵住去路。

    “江师兄,瓷坊不能没有你,师傅远去,就师妹一姑娘,你让她一个人怎么撑的起来?”

    “就是就是!我来瓷坊三年多,是江师兄手把手教我的手艺,师兄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我也是,我也是!师兄去哪儿?哥几个跟你去哪儿?大不了咱们就自立门户!”

    ……

    前厅乱成一团,场面一度失控,许薏本还急促的脚步,听到这些忽然在门口停住。

    她从来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潜移默化,整个瓷坊的力量是如此团结,团结到她才是最无能的那一个。

    “够了!”江遇叫停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我来瓷坊将近二十年,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师傅师妹就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在瓷坊最落魄的时候甩手去自立门口?”

    “那师兄,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黄老板的订单丢了,不是你的责任,我们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加班,师妹作为瓷坊的一份子,她又在哪里?”

    “对!师兄还自掏腰包给黄老板送礼赔尽笑脸,如果因为丢了订单被追责,我第一个不服!”

    “江遇啊!”林婶儿站在人群也跟着劝,“你们几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薏薏她知道吗?”

    “她知道什么?!我看她是一心想要攀上富家少爷做少奶奶,哪里还管瓷坊的死活!”

    “闭嘴!”江遇一声冷哼,开始挨个训斥。

    许薏只觉得浑身上下气血上涌,凝滞在胸口久久不散。

    “师姐……”

    小伍大概是听明白了,刚出声,被许薏抬手打断,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她收了收情绪,泛白指尖扣着斑驳墙皮,缓了好一阵,似是下定决心,提步迈进门槛。

    周泽言全程站在身后,刚刚扬起的手无端端扑了空,最后只能摸出手机,又给发裴添发了条消息……

    明烈晨光,将许薏移动的身影拉长,斜斜投罩在地面,本还纷杂喧嚣的厅堂内听到身后动静,渐渐销声匿迹。

    几个刚刚言辞激烈的师兄弟,见到许薏进门的一霎,有些不大自在地低头数脚指头。

    许薏深深呼了口气,大步行至中间,看向江遇,“订单丢了,我们可以重新再去开发新的客户,但瓷坊,不能没有江师兄!”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对于这样毫无营养的只言片语并不买账,目光里全是不屑和不满。

    “关于瓷坊以后的经营权,昨晚我和江师兄谈过,希望能全全托付给他,师兄大概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确实没精力……”

    许薏垂眸,认下刚刚大家争论中的猜测,“也没能力,带着大家一起把瓷坊做大做强!所以,今天,我当着所有师兄弟和林婶儿面,恳求师兄,替我,也替爷爷扛下这个重担,让厚德坊精神能传承下去,大家也帮我做个见证!”

    “薏薏!”

    江遇刚想说什么,就被许薏打断,“师兄,昨天我说的还算数,瓷坊之前所有债务我来扛,之后经营权给你,我不再过问,项目我们分开核算。”

    她说着,昂首看向众人,“以后瓷坊就靠大家和师兄一起努力了,谢谢各位师兄弟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江师兄,拜托了!”

    话一出,整个厅堂再次炸开了锅,大家雀跃地拥在江遇周围,纷纷恭维表忠心,与一开始的颓靡大相径庭。

    另一边的许薏,身侧只站着孤零零的小伍和落单的林婶儿。

    场面一度有些心酸。

    周泽言双手抱在胸前,长腿支地,斜倚着木门,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最终由某人的得偿所愿收尾。

    面子里子都有了,名正言顺白白得了个大便宜,周泽言忽然觉得,江遇这人确实是个玩弄心思的好手,而效益,比他那些风投来的却更加稳妥。

    而许薏的当断则断,顾全大局的气魄,更令他刮目相看。

    忍的下委屈,才有撑大的格局!

    周泽言忽然想起20年前,许薏第一次来他家做客时,还是个坐在沙发上晃着小短腿,一颗颗剥着糖纸,满脸溢着幸福和满足的小胖妞。

    如今,却已是独挡一面,不得不被逼着咽下委屈,还给人找台阶下的大人。

    而他自己,从年少桀骜的冷脸相待,到如今巴巴地跟在身后看着她受委屈,却只能是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感情这个度,很难把握,至少,比事业要难上很多。

    厅堂内,逐渐恢复以往的谈笑和睦,江遇的行囊,被几个师兄弟争先恐后地背起。

    一众人拥簇着乌泱泱地刚行至门口,一辆引擎轰鸣的限量版布加迪跑车缓缓驶入厂区。

    车门慢慢打开,飘来裴添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许薏,许老板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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