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一切后,初禾沉默了许久,茶乐知道,要给她留些时间去消化。

    当初李兰芳生初禾的时候难产,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初妙,生她的过程很顺利,但是生初禾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总之就是初禾迟迟生不出来,一度难产,这也是两人生日不在同一天的原因,初禾整整比初妙晚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堪称李兰芳一生的噩梦,而且在生完初禾后,李兰芳身体受损,很难在有孕,而自己的丈夫又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个儿子。生完孩子没多久,李兰芳就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了,但是她不敢打破这虚假的幻想。

    所以,一切的不幸,都让李兰芳归结到初禾身上,对于这个女儿,她喜欢不上来,甚至是厌恶,所以她加倍的对初妙好,故意冷落初禾,想从初禾的痛苦中寻找大仇得报的快乐。甚至当车祸后,明明初妙也是受害者,但李兰芳却还将自己丈夫和女儿的死归结到初禾身上,让她愧疚,让她痛苦。

    其实,李兰芳对于初妙这个女儿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是想让初禾难过,只是想报仇,但是无奈初妙聪明,获得了自己丈夫的宠爱,甚至说初妙的成绩一度都比他那个私生子好,所以对于初妙,她不介意装出爱女儿的假象。

    在这个家庭里,初禾从未获得过父母的爱,但初妙也没有,再一次父母的争吵中,初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没有表面的温馨,但她不想让初禾知道这残酷的真相,如果说,父母不给她爱,那她的妹妹需要的爱,她给,所以她关心初禾,让她体会到温暖,连那次初禾生日出去玩的机会,都是初妙用考试第一名换的,但如果初妙知道未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去了,她的妹妹因为这次的意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如果她知道未来,她会难过死的。

    但那时的初妙也才不到十岁,茶乐佩服这个姐姐,初禾得到过最纯粹的爱,就是她姐姐给的,初妙真的很爱初禾。

    初禾坐在床头,没有任何动作,不说话,也不动弹。

    一段记忆涌上心头,是她生日的前几天,李兰芳在饭桌上说这次初妙的生日要好好准备一下,因为她钢琴比赛获得了第一名,让好好地她扬眉吐气了一下,初禾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那我的生日呢?”

    李兰芳看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地来了一句:“和你姐姐一块过啊!”

    初禾失望地回到了房间,初妙过来看她,初妙安慰她说:“小禾不要难过了,我和妈妈说,这次咱们在你生日那天过,别难过了,好不好?”初妙想要抱一抱初禾,却被初禾甩开,她没好气地开口:“我才不要,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只喜欢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们每次都要忽略我,为什么?每次你得了好处还要在我面前炫耀,我知道你很优秀,可为什么?难道我就不值得被关爱嘛?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听着自己妹妹的话,初妙只好伤心地离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离开了,互相爱着的人总是在互相伤害。

    说完这句话,初禾就后悔了,看着初妙离开的背影,她想挽留,但是却没有开口。

    然后初禾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初妙和父母的争吵声,第二天父母就说在初禾生日那天去游乐园,初禾知道,一定是初妙和自己的父母说的,一边愧疚一边好着面子。

    直到初禾生日前一天晚上,初妙过来给她送生日礼物,一个□□熊的玩偶,一套画画用品,初禾看着自己的姐姐,想要开口。

    初妙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想干什么,她只是将胳膊搭在初禾的肩膀上说:“没关系了,我们可是最好的姐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的你呢,什么都不用管,过好自己的生日便好,好好期待一下明天!”

    初禾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初妙,很久才放开。那个时候,初禾还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下拥抱初妙。

    初妙也没有办法和初禾说,其实父母也不喜欢她,他们喜欢男孩,喜欢能给他们带来夸奖的孩子,但初妙也不打算和初禾说这些,她的妹妹开心就好。

    初禾抱着从衣柜里翻出□□熊,还有那张泛黄的贺卡,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熊,很久很久,以前她都不敢看这个□□熊,那套画画用具她也从未打开过,都落灰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她一直都不敢回想这一切,一直在躲避着和初妙有关的一切。

    初禾心想:我恨你,初妙,我恨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为什么不把我一块带走,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我不值得啊……

    许久许久,初禾终于哭出了声来,为什么啊……为什么……把我带走吧,求你了,姐姐,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她埋怨初妙什么都不和她说,承担了这一切,她爱初妙,她希望她还活着……

    可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初禾知道,爱是真的,她被她的姐姐放在心里过……而且一直都在,直到初妙死的那一刻,都是将她护在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乐就这样看着初禾,初禾终于开口了:“铃铃姐,你知道嘛?初妙有一个日记本,她死后我拿了过来,可我从未有勇气打开过它……”

    茶乐向前安慰:“我陪你看。”

    翻看这本日记,越到后面,初禾越能感觉到初妙的爱意,在这本日记里,初禾是一个画画很厉害的天才,是一个善良不会表达的小姑娘,是初妙最喜欢的小妹妹,还有她们的合照,还有初妙的成绩单和初禾的卷子,还有她最喜欢的动画片的绘画,等等……

    看着看着,初禾破涕为笑,然后又哭,笑着笑着便流着泪。

    初禾在日记里看到一句话:我希望初妙和初禾能永远自由快乐的活着!

    活着,快乐且自由的活着,初禾觉得她要活着,为爱而生,她要光明璀璨地活着,连同初妙的那一份,好好地活着。

    “铃铃姐,我想活着,我想自由地活着,作为初禾而活着,像姐姐期盼的那样……活着。”

    “好,活着!”

    哭过之后,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太过难受,没过多久初禾就睡着了,茶乐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她也好久没看过星星了,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只有苟活着,一边祈祷能自由地活着,一边又渴求着死亡。

    0527:“宿主,你很难过嘛?”

    “为什么这么说?”

    茶乐并没有否认,或许她是难过的吧,可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也许是黑夜总让人多想。

    0527:“我能感知到宿主的情绪……”

    茶乐摸了摸0527的脑袋:“小朋友就别想太多了,我没事。”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茶乐沉默了,她不是神通广大的人,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没有什么太大的金手指,在此之前,她也只是一个连大学都没上完,躺在病床上等死的人。

    更何况现在的她精神力不怎么样,连身体都没有,是真正的孤魂野鬼,她想实在不行就带初禾逃离吧,但是转念一想,她好像办不到。

    但是她还是对0527说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放心吧,有我在呢!”

    这一年来,茶乐也有许多东西不会,她让0527给她找有关抑郁症的书,去看各种各样的案例,初禾的作业她总会先做,不会就搜,直到自己可以讲出来,她不擅长物理,每次都将解题步骤写出来,详细地批注,她没有金手指,甚至算不上幸运,但是她真的很认真地在完成任务。

    第二天醒来,初禾看着飘在她旁边的茶乐,感到了安心。

    “醒了?”

    “嗯嗯,心情好多了……”

    “初禾……”茶乐在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铃铃姐,你说吧,我没事的……”

    “我们逃走吧!”虽然这很荒诞,初禾还没有成年,茶乐也没有身体,但如果初禾同意,茶乐就一定会带她离开,并且想办法保证她的生活。

    “去哪?”

    “市里,中考考四中,我们去学画画,好不好?”

    初禾看着茶乐,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茶乐也有些没底,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铃铃姐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一直陪着她,帮助她。

    “铃铃姐,我可以等待的,我知道现在我还没办法逃离,我还没成年呢,我知道你一定能保证我的生活,也一定能做到,但这样你也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值得的,铃铃姐,我可以等待的,等我自由的那一刻,我一定可以振翅翱翔的。”

    初禾直视茶乐的眼睛继续说道:“画画是我挚爱的事,将来我一定会有能力撑起我的热爱,我知道需要时间沉淀,我不后悔,我很幸运,我有你和姐姐的爱,足够了。”

    茶乐听着初禾的话,这个小姑娘真的教会了她好多东西:“好,我相信你,初禾一定可以翱翔于天空的……”

    “铃铃姐,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即便妈妈不爱我,甚至怨恨我,但我还是放不下她,你觉得我懦弱吗?”初禾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怎么会呢,初禾是一个最为勇敢的孩子,那是你的善良,这很好,你没有错。如果现在还在为困惑,就交给时间吧,它会告诉你答案的。”

    李兰芳毕竟生她养她,又如何能割舍掉呢,人呐,本身就是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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