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捆绑着十来个尸体,无一不是双手交叉在后背,用绳子绑住了手脚,看起来就像是未发育完全的蛹,有些……令人作呕。

    米阳走一步踢一个,再蹲下身仔细观察他们脸上神情。

    有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狰狞,有的神态安详,面上嘴角上扬,似是梦到什么美梦,有的就如同死人一般,面上无波无澜……遇到这样的,她会毫不客气地再踩上几脚,直到将人踩醒。

    一共四个人。

    他们的眼皮刷一下睁开。

    眼球突出,布满红血丝,嘴巴有拳头大小,牙齿外露,面色狰狞,一副嫉恶如仇样,实际见谁都脖颈前倾,上下牙齿撞击发出咔咔声响,逮谁咬谁。

    还是人的模样,却丧失了人的最基本能力。

    米阳啧啧两声后,毫不犹豫地一剑一个帮其解脱。

    放任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一种灾难,他不仅自己疯,还会让别人跟着一起疯。她就亲眼见证过那种悲惨场景,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

    处理完祸害,米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破败的食肆面前,直接挥剑砍,一剑下去必会挑起什么。她耐心十足地一顿折腾,再看到一个硕大水缸露出全貌后,终于停了手。

    她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水缸,哗哗哗,水喷涌而出。

    与之一起被喷出的还有蠕动的虫子,它们在残骸中残留的些许水坑中奋力挣扎,随着水坑中水的流失,虫子身体骤然蜷缩成球,嘭,一声炸裂开,一股腐臭味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

    米阳忽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四具尸体旁,仅片刻的功夫,尸体已被腐蚀了大半,已无参考价值。

    她盯着尸体思索片刻,目光灼灼地将视线放在一旁还健全的人身上。

    她正要有所动作时,地上的人忽动了下,转了过身。

    算了。

    也不是非他们不可。

    米阳伸手一抓,一本黑皮书出现在她手里。

    她五指用力地摩擦,感受凹凸不平的书面,一时心虚复杂,要不是它,要不是爹娘拼死相护,她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不过,既活着,那就一定要报仇。

    翻开黑皮书最后一页,空白纸张上骤然出现一行小字:

    强行跨越修为限制使用契约兽的能力,必反噬其身,严重甚至死亡,慎用

    紧接着再往下就是注解。

    【注:

    1.可通过反绘制契约印强行使用契约兽的能力,或调用修为

    2.若契约兽修为远超拥有者修为,可解契约

    3.若拥有者罔顾契约兽性命,致其死亡,必反噬

    4.拥有者与契约兽同生共死】

    她熟稔地放出触手怪,同时反向绘制契约印,在修为蹭蹭往上涨,直至突破到了金丹后,她不顾触手怪的挣扎强行将其固定住,将手放在触手怪头顶,五指呈爪,用神识强行探查触手怪脑海里的记忆。

    触手怪只来得及挣扎一个呼吸,便神情呆滞如木偶般,随后大量记忆如动画一般,不停地在她脑海里播放。

    画面最终定格在触手怪被一个身着黑袍,左脸被划出一道刀疤的男人带到了食肆,硬扒开它嘴巴喂食了什么东西后,画面跳转至被米娅拽出来的那一刻。

    咚。

    米阳浑身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到底是借来的修为,反噬强,不是现在的她能负荷得了的。

    不过。

    此番行动,并不是一无所获,即便之后会陷入沉睡,也是值得的。

    黑袍,终于找到你了。

    ※

    一觉醒来,不仅没解乏,浑身上下酸痛的要去掉半条命的米娅恨不得揍人。

    她已经这么废了吗?不就是和触手怪打了一架?怎么感觉跟要死了一样?

    还没等她适应身体的不适,就听一声惊呼:“死死死,死人了。”

    嗯,小二被她杀了。

    “……五,五人。”

    ?

    怎么可能?

    米娅正想推开人群查看一番,一抬手,赫然发现她正握着剑,剑上血渍干涸,连带脚底都是一滩血迹。

    咣铛。

    剑应声而落。

    她连忙捡起剑,将它插入剑鞘,又慌忙移动位置,试图将自己和这滩血撇清关系,之后又做贼心虚般摆弄头发,整理衣裳……

    她一边费尽心思回忆,她是什么时候杀的人?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一边混在人群中,仔细看那五具尸体,其实就有人形的一滩烂肉。

    等人群都散了,她还久久不能平复心情,不仅是尸体的事,还有她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血写四个字。

    左脸,刀疤。

    什么意思?

    是她不敢想的那个意思吗?

    谁?

    谁给她留的信息?

    入夜,米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思绪纷杂,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咚,一声脆响,一人擦着她的鼻尖重重砸在她面前。

    米娅脑子嗡了一下,半晌才缓过来将那人翻了个身,待看清脸时,怔愣住,他他他他他他怎么状态比之前更差了?

    这人莫不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多了,遭报应了吧?

    这伤怎么就好不了了呢?

    天可怜见的。

    她不知第几次从储物袋里掏护心丹,一瓶丹药基本上都进了他肚子,喂了一颗后,晏宸脸色并没有明显好转,她又翻了翻,将所有关于疗伤的丹药找出来,一样喂了一颗,直到看到他苍白的脸出现润色后,才停手。

    米娅正准备送他回妖精图鉴时,一抬眸,和他四目相对。

    紧接着一把剑自他心口而出,直直抵在她脖颈,只要再往前一寸,她就会命丧剑下。

    ???

    米娅紧张地吞咽唾沫,心提到嗓子眼,声音发颤:“你,你你想干嘛?我,我警告你,要不是我把你从山上拉下来,现在你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被人刨了内丹炼成丹药了。”

    她越说越顺畅:“真要算起来,我还是你救命恩人。”

    “而且,你现在算是我的契约兽,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话音刚落,米娅感觉,剑,又向她脖颈逼近几分。

    她紧张得都不敢做吞咽这个动作了。

    “展开说说,你是怎么救的我,又是怎么契约的我,今天这一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仔细说清楚了。”

    晏宸的声音清冷又夹杂着警告,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齿的感觉,尤其是在他说“契约”两字时,那种感觉尤为明显。

    这是要,秋后算账?

    米娅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想了想,谨慎措辞:“几天前,我也不知道几天……我们昏迷了。”

    想到昏迷缘由,米娅心惴惴地疼,那时她刚得知全宗被灭,爹娘尸骨无存,接受不了。

    “我一觉醒来就在你渡劫的那个山上,当时,你渡劫失败,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山下还有修士虎视眈眈,所以,我为了救你,就把你契约了。”

    事实上,是她在得知自己有妖精图鉴,修为被废后,蓄意蹲守,主打白捡。

    “然后就到了今天。”

    一说到今天发生的事,她感觉自己能讲个三天三夜,但在他那双犀利的眼神下,她只能简而化之,避重就轻地将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大概交代了一下。

    晏宸却直戳重点:“所以,我为什么又晕了?”

    米娅一时哑口无言,总不能说是被她借助妖精图鉴抽了力量的副作用吧?

    她含糊其辞想糊弄过去,却不想晏宸又扔出一记重锤:“你能一直抽取我的灵力?”

    米娅惊愕:“……!”

    这么敏锐?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直接暴露妖精图鉴的存在时,又听晏宸如魔音入耳的声音响起:“之后对谁用了搜魂?”

    这回,米娅真的有点蒙圈:“……什么,搜魂?”

    就凭她那修为?除非想死。

    晏宸:“装傻?”

    米娅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大约是第一次御剑飞行,脚踩飞剑的那种害怕,紧张感。

    她的嘴巴几次张了合,合了张,欲言又止,最后在剑刃划破她的脖颈,流出一道鲜血的血渍后,她眼一闭心一横,主动抵上剑尖:“要杀要剐随你收拾,反正黄泉路上有你作伴,这波不亏。”

    她还没研究透彻妖精图鉴,主动暴露底牌,不是明智之举。

    但,要她完全生死任人拿捏,又不甘心,遂举起三指,率先表明态度:“我米娅用心魔发誓,只要晏宸助我拿下十个妖,立马解契约,还他自由,否则,修为停滞于此。”

    此时,她的修为才练气中期,隐隐还有倒退的迹象。

    晏宸合眸思索片刻,收了剑。

    ※

    一月前,米娅和晏宸来到刘家村静养疗伤,为了能接收外面信息,米娅挥金如土向到这歇脚的人承诺凡告知哪里有妖,就能获得一笔酬金。

    但,在人间寻妖,何其艰难。

    于是,米娅放低要求,只要将怪事告知,可得酬金。

    怪事就演变成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米娅每日除了泡药浴修炼外加了一项看八卦,她不仅自己看,还要强迫晏宸“看”——大声地将信件上的内容读给他听。

    不过,近来信件越来越少,不知如何排解心中焦虑的米娅只得将之前的拿出来重温。

    这一看倒真让她发现了被忽略的消息。

    “我要进去了,如果我没有再给你写信,说明我死了。”

    之后,米娅从上千封信中对比字迹,翻出来另外三张,在根据内容一一排序。

    第一封信,第一句话是:我的兔子死了。

    呼。

    米娅松了一口气,只是个兔子,还好还好。

    第三封信,第一句话是:我的好朋友狗蛋死了。

    米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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