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红烛，煎熬着难眠的夜。
光晕里，陆凌霄战战兢兢，一边寻了个帕子给莫愁净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桌上那碗滚烫的茶。
“岂有此理，他莫无双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吗？竟敢诓我给人做妾！”莫愁一巴掌拍桌上，任溅起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没叫上一声疼。
陆凌霄忙给她吹了吹：“何止是你！那日我醒来后发觉自己穿了一身丫鬟衣裳，也吓了一跳呢！前前后后想了一路，莫无双那厮究竟是何时发现我女扮男装之事的？”
“肯定比你想像的更早，反正那夜救你之时，我看他挺淡定的。我这位好兄长惯会演戏了，小时候便哄得阿娘偏心于他，后来又蛊惑了父亲弃我离家去住。”
“啧啧啧，亏我从前还同情你幼时遭遇，现在一比，倒是九宫主更仗义些！”
莫愁斜倚在软榻上，慢慢敛起外露的情绪：“你不说我倒忘了，城外后来怎样了？”
陆凌霄欲言又止，惹得莫愁拿眼横她：“怎么，说话烫嘴吗？”
“不是，就是想起白日里，九宫主那个杀疯的样子，有些唏嘘罢了！虽他从前不肯为你得罪镇南将军，但今日却敢为你深陷敌国都城拼死一战，就冲这份胆量，我觉得你也不该再怨他了。”
莫愁垂眸玩着衣裙上的绦子，良久方冷然一笑：“相伴十年，就算是个阿猫阿狗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我这般知情识趣的人。”
陆凌霄点点头：“以今日咱们在江府的境遇来看，倒不如……”
“我乏了，你自已出去转转吧。”
陆凌霄无奈起身，只是没走了几步，又侧过身来问：“非得歇这么早吗？好歹是你的洞房花烛夜，那江公子.....”
莫愁幽幽望了过来：“别废话，快滚！”
“好来！”陆凌霄手动噤声快速溜了出来。
外面月正圆，照出一个凄凉破败的小院，竟是连张红纸都未贴，莫愁白日进来的时候虽没说什么，但她单看到她那蹙起眉头，就觉的心里堵的慌。
今夜若不把这股邪气撒了，非得憋出内伤来，故而纵身一跃，翻出了江府院墙。
华灯初上，入夜后长安当真是富贵迷人眼，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歌舞升平的假象，让长安贵人们失了本心，因一些不必要的意气之争，五年间接连发动了三场国战，使得整个南荒饿殍遍野，几乎十室九空。
陆凌霄止住脚步，眼神扫过碧波荡漾的江面落在对岸的红袖招。身姿曼妙的妓子迎来送往，丝竹管弦更是声声不断。
说起来，她自幼跟随父亲在南荒行医，见够了治也治不完的病人，方慢慢醒悟，医者终是狭隘，只有入仕为官才能救生民于火火，遂女扮男装进了白鹭书院。
若不是后来遇到莫愁和她师姐，此时怕是早已考取了功名，同眼前这些人一般，觥筹交错曲意逢迎、按部就班地实现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如今.....既阴差阳错来了这长安城，去看看自己的另一种人生又何妨呢！
陆凌霄这样想着，便抬步进了红袖招。谁知一进门便撞见个贱男人，正是白日里拿莫愁与狗相提并论的那位钟大人。
陆公子冷冷一笑，很好，这不报应就来了吗！于是钟大人进了二楼西次间，她也跟着进了二楼西次间。
房间已有几位雅客，稀稀落落地坐着，房间正中有位带着面纱的妓子，轻柔地抚着琴。奏的正是万物知春、和风骀荡之曲。
钟大人极为开怀，当即便赏赐了一两金，那妓子款款起身，正要过来道谢，却被陆凌霄中途截胡，猛地拽入怀中。
随即便有几个好事者起哄：“钟大人，今夜不行啊！”
钟大人眉头一皱，从果盘里捏了颗葡萄，朝陆凌霄后脑勺丢了过去：“臭小子，知不知道规矩。”
陆凌霄懒洋洋扫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他跟前，一把把桌子掀了：“你是不是有病？”
钟紫欢倏地站起来：“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你有病！”陆凌霄跳起来骂道。
得！他就多此一问，钟紫欢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明显是真急了，当即便使了一招小擒拿，冲陆凌霄肩膀抓去。
陆凌霄却一下未躲，而是反起一手狠狠赏了他个大嘴巴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钟紫欢骤的一懵，抓在手里的肩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人...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招啊！
陆凌霄趁他愣神的功夫，屈身一躬逃脱了掌控，却未多加缠斗，而是退后几步，稳稳当当的坐在一个矮几上。
钟紫欢回过神来，倏地抽出腰间的剑，横在陆凌霄脖子上：“你找死是不是？”
陆凌霄面不改色，兀自饮了杯酒方道：“这位公子怎的这般粗鲁！刚那文雅之曲莫不都喂了牛了，竟没让你生出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来？在这儿动刀动枪的，吓着美人们可怎么办啊！”
钟紫欢莫名一噎，自己刚拔剑。她这是又换套路打嘴仗了？
陆凌霄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啊！懂了，是觉得美人选了我没选你，恼羞成怒了？”
钟紫欢憋了半天，方骤然回骂道：“你才是牛，你全家都是牛！”
陆凌霄倏地一笑，随冷下脸来，夹着他的剑起身，硬生生逼着钟大人退了两步方接着说道：“这么气急败坏啊，要不本公子的脖子借给你划两下出出气。”
说起来，钟大人虽时常佩着一把翠羽明珰的宝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此刻若在这儿见了血，明天他那些政敌们就能把他的脊梁骨戳出个窟窿来，但若不来真的，眼前这小子又着实可恶，故而一时有些骑虎难下。
但陆凌霄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曲指运力便将他的剑弹到地上，然后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骂道：“没种就别出来混，我都替你丢人！”
丢掉剑的钟紫欢又一下找回了场子，抡起一拳就朝陆凌霄砸了过来，陆凌霄头一侧堪堪躲过了。钟紫欢随即横扫一腿，将身侧的方桌子踢了过来，陆凌霄却借力跃到他身后拽住他的头发就往地上躺。
气的钟紫欢骂他：“呸！男人打架，怎么还学起女人薅头发了？”
“本公子愿意，有种你也薅啊！”
钟紫欢知道遇见这种小混混，就不能太讲套路，遂变掌为爪，朝陆凌霄胸口猛抓过来，陆凌霄却屈身一蹲从他裆下滑了出去，这爪一低便好巧不巧竟抓在那妓子的胸脯子上了。
说起来，这妓子花名柳柳，因母亲重病方自卖自身，但凭着一手高超的琴技，倒也哄得那老鸨许她卖艺不卖身，虽在这腌臜地方呆惯了，猛的被人抓上这么一下子，也是怒不可遏。
钟紫欢微一愣神，另一半脸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钟大人，够了！”
几个龟公闻讯冲了进来，将恩客都请走了，唯独钟紫欢和陆凌霄杵在屋子的两头怎么也不肯离去。
柳柳瞧着钟紫欢脸上的巴掌印，本着和气生财的道理，遂命人摆了酒，柔声道：“两位公子因柳柳起了争执，是柳柳的不是，故而略备薄酒，大家坐下来，一笑泯恩仇如何？”
钟紫欢刚刚落了下乘，自然没甚好脾气，陆凌霄却是给足面子，挽着柳柳坐在酒桌旁，一张嘴甜的跟蜜一样：“怎的能让美人这般低声下气呢，刚刚怪我大意，没能护好你，理应我同你赔罪才是。”
“油嘴滑舌！”钟紫欢翻着白眼骂了一句。
于是屁股还没挨到凳子的陆凌霄又倏地站起来，神色也变的极为不善，她抬起地上那把剑，慢慢走到钟紫欢面前。
钟紫欢浑身戒备拳头都攥紧了。
陆凌霄却忽的将剑一横递到他面前：“还你，钟大人，真是好剑啊，好贱！”
钟紫欢脑袋一懵，还未想清其中不对，便见陆凌霄又走到瑶琴旁，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也略通音律，不如为二位演奏一曲如何？”
钟紫欢正在思量，这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便听陆凌霄自言自语地说道：“啊！谈个什么曲子好呢，既能让柳柳你这样的高手觉的我不敷衍，又能让那倔的跟驴一样的老牛乖乖卧下来吃草。”
柳柳忍不住捂嘴笑道：“公子随意便好。”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钟紫欢深受打击。他想不通，今日早朝上还意气风发，怼遍群臣无敌手，现下到底是怎么了。竟一步一步被人牵着鼻子....阿呸！他怎么自动带入到老牛角色里了。
冷静！冷静！钟大人终于找回往日风度，坐到柳柳旁边。
陆凌霄低眉垂眸，随意拨弄了几个音后，便浅笑着望向座上那二人，指尖再次发力，倏地弹出一段流畅的乐曲来。
柳柳越听越惊心，这是...这是天下伶人都梦寐以求的逍遥子的乐曲啊！她也只是机缘巧合才听过其中一些片段，而眼前这公子竟完完整整的拨弄了出来！
钟紫欢也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内心默默挣扎片刻，方忍不住说道：“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会的东西倒不少！”
陆凌霄一曲作罢，柳柳殷勤地为她斟酒：“敢问公子，刚才弹奏的可是逍遥子的乐曲？”
陆凌霄淡淡一笑：“柳柳姑娘果然见多识广，正是！”
“那奴家真是三生有幸，日后公子来红袖招，便是柳柳的上宾。”
“美人客气了，”陆凌霄接过她的酒喝了：“我这人嘛爱交朋友，与纪逍遥相识于微末，今日听见柳柳的琴音，不知为何便忆起那段过往。纪逍遥这人恃才傲物，超脱于世俗礼法之外。他的乐曲能让人暂时忘记世俗的喧嚣，寻得心中的一片平静，只是一别经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像他那样的清贵公子了。敢问柳柳姑娘，上京城中可也有这等卓尔不群的人物？”
柳柳笑道：“上京嘛！素来有南含笑北凌尘之说。南含笑便是当今南阳王殿下。相传他出生那日，圣上一抱过他，他便笑出声来，原本阴沉沉的天空也骤然放晴，钦天监的大人们便说这位南阳王是佛陀转世。他的荣宠在大周怕是独一份呢！至于北凌尘，便是国子监的那位江北公子，字凌尘。听说他三岁启蒙，十六岁就读完了国子监全部的藏书。只不过他散漫惯了，并未考取功名，这些年又不大爱出门，你若想一睹其风采却也不易！”
陆凌霄眼波一转，道：“绝世独立的清贵公子向来高不可攀，不过柳柳你这么说，我倒是对这位凌尘公子很好奇，能与南阳王齐名，他在上京恐怕颇受推崇吧？”
“纵然满上京的女子都想嫁他，但有如霜郡主挡在前面，怕也没几人有这胆量！不过近日坊间传闻，说江公子新纳了一位妾室，也不知是真是假？”柳柳说着若有似无的朝着钟紫欢看了一眼。
钟紫欢便道：“切磋音律便好，干嘛突然聊人家八卦。”
柳柳捂嘴一笑，道：“差点忘了，江北公子同这位钟大人可是知交好友呢！”
说着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道：“二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容小女子给二位引荐一下吧”
她先对着陆凌霄说道：“这位是御史台的钟大人钟紫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陆凌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御史台的大人啊，怪不得一身浩然正气。在下姓陆，随家中长辈来上京城做些小生意，今日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钟大人见谅！”
“好说！”钟紫欢饮了那杯酒，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又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初来长安，少不得本大人要提点你几句。不管是庙堂之上，还是三教九流，规矩都是极多的。若你总是这般随心所欲，少不了以后要吃大亏！”
客气两句，你倒是端上了？陆凌霄最受不了别人同她说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钟大人，大家都是来逛窑子的，干嘛非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怪不得你那好兄弟江凌尘都纳了好几房小妾了，你还在这里跟我一个无名小子争风吃醋呢！”
说他可以，诋毁他兄弟却忍不了！钟紫欢随即怒道：“什么几房小妾？我兄弟连正妻都没娶进门呢？”
陆凌霄啧啧两声，故意说道：“没娶正妻就先纳妾啊！看来这位江公子的圣贤书也是白读了。”
“你懂什么？”钟紫欢咬着牙说道：“他纳妾是为了给他母亲冲喜。长公主和如霜郡主都抢着嫁他，他还不稀罕呢！”
“既然如此，他择其一娶了不就行了！你刚说的那两位，任凭娶哪一个，都得皇帝赐婚、普天同庆吧。那不更显他有孝心，为什么偏要无声无息的纳个小妾呢？”
“若不是那两位争的太厉害……”
光晕里，陆凌霄战战兢兢，一边寻了个帕子给莫愁净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桌上那碗滚烫的茶。
“岂有此理，他莫无双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吗？竟敢诓我给人做妾！”莫愁一巴掌拍桌上，任溅起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没叫上一声疼。
陆凌霄忙给她吹了吹：“何止是你！那日我醒来后发觉自己穿了一身丫鬟衣裳，也吓了一跳呢！前前后后想了一路，莫无双那厮究竟是何时发现我女扮男装之事的？”
“肯定比你想像的更早，反正那夜救你之时，我看他挺淡定的。我这位好兄长惯会演戏了，小时候便哄得阿娘偏心于他，后来又蛊惑了父亲弃我离家去住。”
“啧啧啧，亏我从前还同情你幼时遭遇，现在一比，倒是九宫主更仗义些！”
莫愁斜倚在软榻上，慢慢敛起外露的情绪：“你不说我倒忘了，城外后来怎样了？”
陆凌霄欲言又止，惹得莫愁拿眼横她：“怎么，说话烫嘴吗？”
“不是，就是想起白日里，九宫主那个杀疯的样子，有些唏嘘罢了！虽他从前不肯为你得罪镇南将军，但今日却敢为你深陷敌国都城拼死一战，就冲这份胆量，我觉得你也不该再怨他了。”
莫愁垂眸玩着衣裙上的绦子，良久方冷然一笑：“相伴十年，就算是个阿猫阿狗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我这般知情识趣的人。”
陆凌霄点点头：“以今日咱们在江府的境遇来看，倒不如……”
“我乏了，你自已出去转转吧。”
陆凌霄无奈起身，只是没走了几步，又侧过身来问：“非得歇这么早吗？好歹是你的洞房花烛夜，那江公子.....”
莫愁幽幽望了过来：“别废话，快滚！”
“好来！”陆凌霄手动噤声快速溜了出来。
外面月正圆，照出一个凄凉破败的小院，竟是连张红纸都未贴，莫愁白日进来的时候虽没说什么，但她单看到她那蹙起眉头，就觉的心里堵的慌。
今夜若不把这股邪气撒了，非得憋出内伤来，故而纵身一跃，翻出了江府院墙。
华灯初上，入夜后长安当真是富贵迷人眼，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歌舞升平的假象，让长安贵人们失了本心，因一些不必要的意气之争，五年间接连发动了三场国战，使得整个南荒饿殍遍野，几乎十室九空。
陆凌霄止住脚步，眼神扫过碧波荡漾的江面落在对岸的红袖招。身姿曼妙的妓子迎来送往，丝竹管弦更是声声不断。
说起来，她自幼跟随父亲在南荒行医，见够了治也治不完的病人，方慢慢醒悟，医者终是狭隘，只有入仕为官才能救生民于火火，遂女扮男装进了白鹭书院。
若不是后来遇到莫愁和她师姐，此时怕是早已考取了功名，同眼前这些人一般，觥筹交错曲意逢迎、按部就班地实现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如今.....既阴差阳错来了这长安城，去看看自己的另一种人生又何妨呢！
陆凌霄这样想着，便抬步进了红袖招。谁知一进门便撞见个贱男人，正是白日里拿莫愁与狗相提并论的那位钟大人。
陆公子冷冷一笑，很好，这不报应就来了吗！于是钟大人进了二楼西次间，她也跟着进了二楼西次间。
房间已有几位雅客，稀稀落落地坐着，房间正中有位带着面纱的妓子，轻柔地抚着琴。奏的正是万物知春、和风骀荡之曲。
钟大人极为开怀，当即便赏赐了一两金，那妓子款款起身，正要过来道谢，却被陆凌霄中途截胡，猛地拽入怀中。
随即便有几个好事者起哄：“钟大人，今夜不行啊！”
钟大人眉头一皱，从果盘里捏了颗葡萄，朝陆凌霄后脑勺丢了过去：“臭小子，知不知道规矩。”
陆凌霄懒洋洋扫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他跟前，一把把桌子掀了：“你是不是有病？”
钟紫欢倏地站起来：“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你有病！”陆凌霄跳起来骂道。
得！他就多此一问，钟紫欢用舌头顶了顶脸颊，明显是真急了，当即便使了一招小擒拿，冲陆凌霄肩膀抓去。
陆凌霄却一下未躲，而是反起一手狠狠赏了他个大嘴巴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钟紫欢骤的一懵，抓在手里的肩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人...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招啊！
陆凌霄趁他愣神的功夫，屈身一躬逃脱了掌控，却未多加缠斗，而是退后几步，稳稳当当的坐在一个矮几上。
钟紫欢回过神来，倏地抽出腰间的剑，横在陆凌霄脖子上：“你找死是不是？”
陆凌霄面不改色，兀自饮了杯酒方道：“这位公子怎的这般粗鲁！刚那文雅之曲莫不都喂了牛了，竟没让你生出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来？在这儿动刀动枪的，吓着美人们可怎么办啊！”
钟紫欢莫名一噎，自己刚拔剑。她这是又换套路打嘴仗了？
陆凌霄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啊！懂了，是觉得美人选了我没选你，恼羞成怒了？”
钟紫欢憋了半天，方骤然回骂道：“你才是牛，你全家都是牛！”
陆凌霄倏地一笑，随冷下脸来，夹着他的剑起身，硬生生逼着钟大人退了两步方接着说道：“这么气急败坏啊，要不本公子的脖子借给你划两下出出气。”
说起来，钟大人虽时常佩着一把翠羽明珰的宝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此刻若在这儿见了血，明天他那些政敌们就能把他的脊梁骨戳出个窟窿来，但若不来真的，眼前这小子又着实可恶，故而一时有些骑虎难下。
但陆凌霄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曲指运力便将他的剑弹到地上，然后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低声骂道：“没种就别出来混，我都替你丢人！”
丢掉剑的钟紫欢又一下找回了场子，抡起一拳就朝陆凌霄砸了过来，陆凌霄头一侧堪堪躲过了。钟紫欢随即横扫一腿，将身侧的方桌子踢了过来，陆凌霄却借力跃到他身后拽住他的头发就往地上躺。
气的钟紫欢骂他：“呸！男人打架，怎么还学起女人薅头发了？”
“本公子愿意，有种你也薅啊！”
钟紫欢知道遇见这种小混混，就不能太讲套路，遂变掌为爪，朝陆凌霄胸口猛抓过来，陆凌霄却屈身一蹲从他裆下滑了出去，这爪一低便好巧不巧竟抓在那妓子的胸脯子上了。
说起来，这妓子花名柳柳，因母亲重病方自卖自身，但凭着一手高超的琴技，倒也哄得那老鸨许她卖艺不卖身，虽在这腌臜地方呆惯了，猛的被人抓上这么一下子，也是怒不可遏。
钟紫欢微一愣神，另一半脸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钟大人，够了！”
几个龟公闻讯冲了进来，将恩客都请走了，唯独钟紫欢和陆凌霄杵在屋子的两头怎么也不肯离去。
柳柳瞧着钟紫欢脸上的巴掌印，本着和气生财的道理，遂命人摆了酒，柔声道：“两位公子因柳柳起了争执，是柳柳的不是，故而略备薄酒，大家坐下来，一笑泯恩仇如何？”
钟紫欢刚刚落了下乘，自然没甚好脾气，陆凌霄却是给足面子，挽着柳柳坐在酒桌旁，一张嘴甜的跟蜜一样：“怎的能让美人这般低声下气呢，刚刚怪我大意，没能护好你，理应我同你赔罪才是。”
“油嘴滑舌！”钟紫欢翻着白眼骂了一句。
于是屁股还没挨到凳子的陆凌霄又倏地站起来，神色也变的极为不善，她抬起地上那把剑，慢慢走到钟紫欢面前。
钟紫欢浑身戒备拳头都攥紧了。
陆凌霄却忽的将剑一横递到他面前：“还你，钟大人，真是好剑啊，好贱！”
钟紫欢脑袋一懵，还未想清其中不对，便见陆凌霄又走到瑶琴旁，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也略通音律，不如为二位演奏一曲如何？”
钟紫欢正在思量，这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便听陆凌霄自言自语地说道：“啊！谈个什么曲子好呢，既能让柳柳你这样的高手觉的我不敷衍，又能让那倔的跟驴一样的老牛乖乖卧下来吃草。”
柳柳忍不住捂嘴笑道：“公子随意便好。”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钟紫欢深受打击。他想不通，今日早朝上还意气风发，怼遍群臣无敌手，现下到底是怎么了。竟一步一步被人牵着鼻子....阿呸！他怎么自动带入到老牛角色里了。
冷静！冷静！钟大人终于找回往日风度，坐到柳柳旁边。
陆凌霄低眉垂眸，随意拨弄了几个音后，便浅笑着望向座上那二人，指尖再次发力，倏地弹出一段流畅的乐曲来。
柳柳越听越惊心，这是...这是天下伶人都梦寐以求的逍遥子的乐曲啊！她也只是机缘巧合才听过其中一些片段，而眼前这公子竟完完整整的拨弄了出来！
钟紫欢也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内心默默挣扎片刻，方忍不住说道：“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会的东西倒不少！”
陆凌霄一曲作罢，柳柳殷勤地为她斟酒：“敢问公子，刚才弹奏的可是逍遥子的乐曲？”
陆凌霄淡淡一笑：“柳柳姑娘果然见多识广，正是！”
“那奴家真是三生有幸，日后公子来红袖招，便是柳柳的上宾。”
“美人客气了，”陆凌霄接过她的酒喝了：“我这人嘛爱交朋友，与纪逍遥相识于微末，今日听见柳柳的琴音，不知为何便忆起那段过往。纪逍遥这人恃才傲物，超脱于世俗礼法之外。他的乐曲能让人暂时忘记世俗的喧嚣，寻得心中的一片平静，只是一别经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像他那样的清贵公子了。敢问柳柳姑娘，上京城中可也有这等卓尔不群的人物？”
柳柳笑道：“上京嘛！素来有南含笑北凌尘之说。南含笑便是当今南阳王殿下。相传他出生那日，圣上一抱过他，他便笑出声来，原本阴沉沉的天空也骤然放晴，钦天监的大人们便说这位南阳王是佛陀转世。他的荣宠在大周怕是独一份呢！至于北凌尘，便是国子监的那位江北公子，字凌尘。听说他三岁启蒙，十六岁就读完了国子监全部的藏书。只不过他散漫惯了，并未考取功名，这些年又不大爱出门，你若想一睹其风采却也不易！”
陆凌霄眼波一转，道：“绝世独立的清贵公子向来高不可攀，不过柳柳你这么说，我倒是对这位凌尘公子很好奇，能与南阳王齐名，他在上京恐怕颇受推崇吧？”
“纵然满上京的女子都想嫁他，但有如霜郡主挡在前面，怕也没几人有这胆量！不过近日坊间传闻，说江公子新纳了一位妾室，也不知是真是假？”柳柳说着若有似无的朝着钟紫欢看了一眼。
钟紫欢便道：“切磋音律便好，干嘛突然聊人家八卦。”
柳柳捂嘴一笑，道：“差点忘了，江北公子同这位钟大人可是知交好友呢！”
说着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道：“二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容小女子给二位引荐一下吧”
她先对着陆凌霄说道：“这位是御史台的钟大人钟紫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陆凌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御史台的大人啊，怪不得一身浩然正气。在下姓陆，随家中长辈来上京城做些小生意，今日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钟大人见谅！”
“好说！”钟紫欢饮了那杯酒，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又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初来长安，少不得本大人要提点你几句。不管是庙堂之上，还是三教九流，规矩都是极多的。若你总是这般随心所欲，少不了以后要吃大亏！”
客气两句，你倒是端上了？陆凌霄最受不了别人同她说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钟大人，大家都是来逛窑子的，干嘛非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怪不得你那好兄弟江凌尘都纳了好几房小妾了，你还在这里跟我一个无名小子争风吃醋呢！”
说他可以，诋毁他兄弟却忍不了！钟紫欢随即怒道：“什么几房小妾？我兄弟连正妻都没娶进门呢？”
陆凌霄啧啧两声，故意说道：“没娶正妻就先纳妾啊！看来这位江公子的圣贤书也是白读了。”
“你懂什么？”钟紫欢咬着牙说道：“他纳妾是为了给他母亲冲喜。长公主和如霜郡主都抢着嫁他，他还不稀罕呢！”
“既然如此，他择其一娶了不就行了！你刚说的那两位，任凭娶哪一个，都得皇帝赐婚、普天同庆吧。那不更显他有孝心，为什么偏要无声无息的纳个小妾呢？”
“若不是那两位争的太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