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不说话,从他的背影,陆瀼瀼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一想到这乱世之中,她一个女子根本就无法立足,吓得她心跳声如雷鼓,眼眶一热,膝盖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朝着荀况磕了下去,不敢起身。

    “夫子,子瀼不是有意欺瞒,请夫子给子瀼一个解释的机会。”

    声音里带着哽咽,这一跪,是她心甘情愿的,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她从来不曾下跪,但这个荀况,无论学识,人格还是其他,就与书上所说的圣人无异,授她医术,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保留,这样的老师,是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荀况对她的真心,她能感受到,所以才会害怕因为欺瞒而失去这样以为好老师。

    这丫头本来就瘦削,现如今跪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看得人心里不忍,荀况走到一边的桌子边坐下,继而叹了一口气:“你身子单薄,地上凉,起来说吧。”

    听这话语,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陆瀼瀼惊喜的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蓝色大眼睛看着楚楚动人。

    她得了允许,赶紧起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相告,没有丝毫的隐瞒。

    陆瀼瀼说的诚恳,荀况也听的仔细,等她说完,小屋子里半天没有声音,静悄悄的,陆瀼瀼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底,根本不知道他会怎么发落。

    “你本名为何?”

    “陆瀼瀼。”

    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陆瀼瀼也如实相告。

    荀况闭上双眼,他枯竭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过了半晌,才睁开双眼,那眼神里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先看病吧。”

    “夫子……”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陆瀼瀼不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急的额头直冒汗,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太阳快落山了,子瀼,你今天的医书还没背完呢,可不许偷懒。”

    此话一出,陆瀼瀼便清楚的知道了他的意思,她擦干脸上的眼泪,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赶紧去看端木蓉的伤口。

    荀况再度转过身,本来他也只是怀疑,直到今日听到张良与她的谈话,才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臭小子,胆子真是大,敢在书院里藏女子?

    依照着荀况的要求,陆瀼瀼给端木蓉施了针,先稳住生命特征,才告辞了墨家众人,出了门,发现张良领着童子霜叶和马车,还在门口等候,陆瀼瀼不免有些惊讶。

    “他怎么还在?”

    陆瀼瀼小声的嘀咕,还是让荀况听去了,这老头子有些阴阳怪气道:“总归不是等我这个老头子的。”

    说罢,便朝着前方的马车走去。

    这话里的意思,陆瀼瀼已经没有心情去品了,全身心都沉浸在被荀况看穿的事情里,还有点心有余悸的。

    在陆瀼瀼要进马车里的时候,荀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子瀼,你和霜叶坐外面,子房,你进来。”

    张良一愣,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但看陆瀼瀼垂头丧气的从屋子里出来,他还真猜不到是因为点什么。

    “是。”

    张良刚一坐下,就听见荀况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旋即睁开眼,满眼怒火,他压低嗓音怒道:“臭小子!你还有这个胆子?!”

    “夫子所言何事?”

    张良不理解的反问。

    荀况拧眉,继续压低嗓音道:“小圣贤庄不留女子在内,你倒好,欺瞒掌门和众师兄弟,知错还犯!张子房!你罪加一等!”

    没想到,张良没有陆瀼瀼被戳破的那种着急,他反而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笑什么?”

    “夫子喜爱瀼瀼喜爱的紧,又怎会因为她是女儿身而嫌弃呢?”

    陆瀼瀼别的没有,但这头脑确实是比一般书生灵活,还总有一些奇思妙想能激发到他,做事认真又不死板,这样的妙人,荀况是真的挺喜欢的,否则,早该发作起来了,而不是把他叫上来,秘密的一顿骂。

    荀况沉默不语,张良说的也不错,他确实很中意这个小丫头,陆瀼瀼学医懂得举一反三,而且心肠柔软,慈悲为怀,他早先真的以为自己的衣钵有人传承了,没成想是个女子。

    “你以为,我留她只是因为她聪明?”

    张良被反问的愕然,不理解道:“不然呢?”

    荀况不以为然的开口:“你小子铁树难得开花,庄内都是男子,我又是你师叔,你出门在外的,终身大事我总得看顾着点。”

    此话一出,张良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般,瞬间红了耳朵,他羞赧的咳了一声:“师叔,子房绝无此意。”

    圣贤书读多了,碰见儿女情长的事情,总会不知所措,荀况是过来人,明白归明白,可见这家伙嘴硬的样子,还是有些想逗逗他。

    “既如此,那让子瀼准备准备,庄内不能留女子,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明日便启程离开吧。”

    “师叔,不可……”张良听出来他在试探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乱了阵脚,他略微落寞道:“世事无常,我也不能料到如今这番情形,她终日与庄内男子混在一起,已属于情非得已,绝不可走漏风声,不然,叫她一个女儿家,如何在这乱世立足?师叔,时机不到,再等等吧。”

    闻言,荀况眼里的赞赏之意更浓,摆在陆瀼瀼身上有两大难点,一是她终日与男子厮混,传出去名声受损,二,便是她如今是张良的后辈,与后辈谈情说爱,属实是道德沦丧,有违人伦,能为她考虑至此,这个臭小子,是真的上心了。

    “是啊,乱世之中,男子尚且苟活,更何况女子。”荀况不禁感慨。

    这时,外面响起了陆瀼瀼的笑声,她此刻不知道和霜叶说的什么,张良微微掀起车帘,就看见一边驾马的霜叶,气的脸蛋鼓鼓的,而那丫头,则在一遍毫无顾忌的大笑。

    夕阳映衬着她的侧颜,看起来既柔和又灵动。

    “这样洒脱的性子,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也难怪你惦记。”

    荀况在身后冷不丁的出声,被调侃过的张良已然不在乎,他轻笑一声:“洒脱?不过是心大罢了。”

    话毕,他阖上车帘,退回去坐下。

    “心大好,不为外物所干扰的心境最为难得,实乃长寿之相。”荀况捋了捋胡须,笑道。

    张良勾起唇角,像是替陆瀼瀼接过了这个祝福一般,轻声道:“是的,她定会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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