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吗?”这是温壹第三次问她要不要喝水。

    姜薇啃着干面包瞪他,仿佛他的脑回路里除了“多喝热水”没有别的分支。

    温壹突然变得事好多。

    “他在确认你有没有再莫名其妙地~走~丢~”虞蘅怪里怪气的声音传来。

    于是在车帘第四次颤动的时候,姜薇先发制人“没丢,不喝!”

    “哦。”两秒后,帘外传来了温壹闷闷的声音,帘子动了动,但他确实也没再进来。

    虞蘅:....宋西洲,你是直女吗?

    姜薇一愣:(脸红)(扭捏)姐咱俩这样不太好吧。

    她将最后一口面包囫囵塞进嘴里,掀开帘子,跳下车来的动作一气呵成。

    “所以为什么你会知道有另外的道路可以绕过去?”

    温壹一句话给她噎了回去。

    问得好,幸好不是黑蛇问出来的,不然她就完蛋了。

    姜薇极速头脑风暴,没风暴出来。

    “不知道,可能因为我精神分裂吧。”她张口就来。

    幸好温壹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刨根问底的精神,他思考了一会儿,安慰她不要自卑。

    姜薇:....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了,关于我是精神病这种问题你都不反驳一下的吗?

    萧瑟的风雪中,一挂尖窄的刀削斧凿般的山岭延伸出去,绵延上百米,没入迷雾中像是巨大的蛇。

    照这样的情形,到不到得了鹤庙都是后话。

    她怕自己一个头昏眼花就从崖壁上滚下去。

    就在刚刚,有绿色的烟雾隐隐在对面的山脊上遥遥爆开,虽然仅仅几秒就彻底消散在了雪中。

    那是轻装上阵,提前过去的探子的信号,绿色代表无碍,红色表示危险,如果什么都没有,反而是大凶,因为竟然连信号都来不及发出。

    但商队中的马匹躁动起来,嘶鸣声此起彼伏,马蹄刚踏上坡面就迅速挪开,拼命想要挣扎着往回走,它们躁动不安,硕大的马眼中弥漫着未知的恐惧,不知道是在害怕断崖还是在害怕些别的东西。

    光是拉马就浪费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即使是在这般暴雪纷扬的寒冷中也给人折腾出了一身薄汗。

    它们的反应太过诡异,车夫也害怕了,问黑蛇怎么办,后者冷着脸说必须走,他们已经无路可退,甚至就算对面没有回应他也要亲自过去看看。

    就是阎罗也要送它再次下地狱。

    老大就是老大,魄力十足,灰豹眼里充满崇拜。

    在皮鞭一下下的催动中,马匹终于被强行将拉上了山岭,但四个蹄子接触地面的时候都在打颤。

    姜薇不敢坐车了,她怕哪辆车的轮子一滑连人带车给她一起翻下去。

    曾几何时,这条路可是有人工护栏的啊,腰上还能拴根安全索。

    她仔细盯着两侧看了看,护栏的痕迹还真的有,但应该是因为锈蚀和风化断掉了,短短的根部还伫立在地面上。

    远远看去,山岭上的商队像是一条正在缓慢爬行的黑色千足虫。

    她的位置处于中间靠后,此处往往是指挥位所在地,本来像她这种炮灰该去最前面,但沾了温壹的光,可以跟着部队慢慢挪。

    他们已经行了半程,暂时没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姜薇梗着脖子走,根本没敢往下看,怕哪一眼给她送走。

    但余光难免会扫至谷底,白皑皑的一片。

    商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连马匹也开始沉默不语,只是闷着声往前走,仿佛任何多余的言语都会打破其中难得的微妙平衡。

    姜薇忽然意识到了这种诡异的死寂到底是从何而来。

    为什么,明明雪片碰到黑石就会融化,而这崖下边,却白茫茫的一片。

    是骨头,堆积成山已经将那些黑色石面盖满的骨头。

    它们隔绝了积雪和黑石。

    这山岭下边,是个万人坑,刚刚在岭边不觉得,现在他们行至巨坑中央,就在万千白骨亡魂之上。

    姜薇听见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她将目光移开,再次放空,但很难阻止自己去想。

    因为那些骨头,也太大了,根本不是人类的骨头。

    雪片纷飞中,有一根斜靠在崖壁上,巨大的几乎横贯半壁山崖的腿骨赫然映入眼帘。

    还是无人说话,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所有人都硬撑着不去乱想,但他们的目光总会往那根腿骨上面瞥。

    过了这道窄岭逐渐行入宽阔之地的时候,姜薇一个虎扑冲上前去,远离了万丈深渊,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根骨头就靠在这侧的崖壁上,白生生的,上面被积雪裹了一层又一层,还带着一溜垂下来的冰碴子。

    “苍狼,算下时间!几点了!”黑蛇命令道。

    “上午十点左右。”温壹回答。

    带来的钟表早就不准了,只能隔一段时间靠经验大致盘算一下。

    或者靠卡牌。

    通过那条窄长的山脊后,他们惊喜地发现,战斗卡牌的效力奇迹般恢复了。

    虽然用起来总有种网络卡顿的滞涩感,前摇有点长,但能用总比没用好。

    姜薇盯着那个因为卡牌被收起同时消失在雪中的钟表,有点不甘心地问道“你说实话,你是自学的吗?”

    温壹回答“不完全,在基地的时候我有上过基础课。”

    “不过,”他挠了挠头,“很多套路好像自然而然就会了。”

    姜薇瞪着圆圆的眼睛,恨不得凑到温壹面前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凡尔赛的迹象。

    但确实没看出来,温壹从语气到表情都很真诚,不像演的。

    老实说,就战斗卡牌本身而言,不止沈知意,这种天赋,她也嫉妒。

    “我没嫉妒。”沈知意的声音冒出。

    “呵呵。”虞蘅冷笑。

    姜薇很难得地没有被他俩带偏,目光远远越过飞雪塑成的屏障,她在找鹤庙和那块高耸的石碑。

    遥遥有几个黑点自雪中迎来,那是商队派出去探路的人。

    “老大!发了发了!”他们的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仿佛默认了找到宝藏就是要经历一些挫折的事实。

    肉珠,檀骨,龙涎酥玉,鹤桂,黑雾石....黑蛇翻着手中的物品清单,挨个上货。

    幸好没有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怪物身上无非爆出些肉珠,檀骨之类的东西,说白了就是跟拳头一样大的黑眼珠子和死沉死沉的骨头,还得自己用刀来剜,血乎乎的一团,让人看着就恶心,最重要的是,太占地方,味道也实在有点恶心。

    现在,他们的面前是画栋承云,重叠连绵的一圈佛寺,一溜皆是玉雕而成,干净莹润,日光下便能暖玉生烟。

    寺外有金桂飘香,香味氤氲堪比极品香料,大雪中亦有浮光跃金之意。

    佛寺呈圆形排列,中间空出了很大一块,其间铸着根极粗的圆形柱子,十人方能环抱,柱子极高,足有十数米,一眼尚未见顶。

    圆柱也是白玉雕成,通透漂亮,一眼便是极品。

    可惜太大了,带不走,顶多敲两块玉佛寺。

    入禁地没有补贴,帝都默认了有多大本事带多少,缴清贡品数量后其余他们一概不管。

    就这些东西,哪怕一小片都能在真正的黑市卖出天价。

    商队中再次活络起来,马车很快塞得满满当当,有些贪心些的,衣兜裤兜都鼓鼓囊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体现得淋漓尽致。

    黑蛇绷着脸站在一旁,表情虽没有刚才凝重,忧心忡忡之意难掩于色,他现在终于深切地体会到这趟差事是块烫手的山芋,人人都要抢上一抢,真得到了巴不得赶紧甩脱。

    他曾经不理解99号商队,那是一支很老的队伍了,也是最早一批进出禁地的,拿的是血雾诡海的敕令。

    但商队出来后几乎就原地解散了,只因贡品缴上去后商队头头当场宣布退役,不是因为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而是人精神出了问题,原地疯了。

    奇的是老大位置空缺,面对着这么大一块肥肉却没人敢要,就这样作鸟兽散了。

    现在他理解了,原来金盆洗手的想法不是预谋已久,他现在就想原地退休。

    这些玉佛寺太诡异了,像是不真实的玩具,在引诱他们进入幻梦。

    但以前的鹤庙哪里是呈圆形排列,就是一间孤零零的佛寺,外头立着个大碑,用红墨写着愚蠢的“到此一游”四字供游客打卡拍照。

    石碑下有个小缝隙,老师神神秘秘塞进去的东西和她在“砍一刀”入手的拍立得照片都塞在里头。

    那块石碑不会变成这根柱子了吧!

    那她要怎么找东西,风雪鹤庙,姜黛玉怒拔大铁柱是吗!

    姜薇绕着柱子转了半天,假装在研究上面的纹路,实则恨不得趴到地下直接开始挖泥。

    柱子上刻着许多符文,又不太像是甲骨文或是其余的古代文字,歪歪扭扭。

    半晌,她终于看出来了,那些符文,是画,是一圈圈含义晦涩的图画。

    姜薇暂时没看明白这些画的意思,于是开始在心里默背,这是最笨的方式也是最有用的方式,这些画必然是极北漠地揭秘的重要一环。

    商队分工明确,刚刚的那几个探子又继续往前走了。

    但姜薇在余光中注意到,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正在黑蛇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眼皮垂下分明在掩饰情绪。

    他们在掩饰眼神中的恐惧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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