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遥很捧场地吃了满满一大碗馄饨,清安眼里的羞涩和期待都被江星遥看了去,白日里还凶巴巴的清安,此刻乖巧的要命,巨大的反差简直萌化了江星遥。

    “好吃!”她擦擦嘴,竖着大拇指对清安说。

    清安的手艺确实不错,想来文娘自是厨艺高超了,这碗馄饨竟让江星遥吃出些家的味道。

    只是于清安而言,文娘的死带走了他的家,他被迫一夜之间长大。

    此后十年间,因思念文娘,清安再未吃过一口馄饨。而如今看着江星遥坐在椅子上拍着小肚子,餍足的神情让清安忽而觉得自己灰暗的过往多了一抹颜色。

    吃好后,江星遥同他坐在暖炉边聊天。

    “我原以为张家商队出事是巧合,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许多事。”听完清安讲今日与毅王和江熠还有赵予知的谈话后,江星遥不可思议地说道,“下一任家主说没就没了,张家却既不报官,也秘不发丧,这很奇怪啊。你刚说崔志恒和张二私下见面,听着也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说?”清安探寻的问。

    “张二我见过的,眼看着便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虽谈不上招猫逗狗,平日里总有些放浪形骸的意味。崔志恒我也见过,温柔和煦,看起来是位很有修养的读书人。虽说二人曾是同窗,可性子似乎并不相同,也没听说过二人在书院有过什么来往。”

    “况且即便是同窗,若非感情深厚,未必会离开书院多年后,突然就变成至交,常在一起谈心。”江星遥分析道。

    “若是张二接手生意后,二人突然又有了许多共同点呢?”清安问。

    “这倒也有可能,”江星遥点点头,“从前一个热衷读书,一个只在书院点卯,自然无甚共同话题,现下二人都是家中次子,又都掌管着家中生意,变为知己也未可知。”

    “你说张二处理他大哥的尸体和那批货物时沉着冷静,一声都没哭,甚至看不出情绪,如此沉着冷静,与平时里我们了解的张二完全不同。他在处理货的时候,有没有翻找过那群歹人口中所说的密信?”

    “没有,我后来跟着他的那段时日,也没见他寻过密信。”

    “那就是了,我且问,若你是张二,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惨死于他人之手,你会不会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至少要去查查那密信究竟是什么?”江星遥问清安。

    不等清安回答,她又说:“可他一丁点动作都没有,而是迅速接管了张家生意,又与漕帮的往来密切,据我说知,商队和漕帮虽运送货物的类别不同,但有些水路与陆路均可运输的货物,两家曾经还因这些货的运输起过争执。”

    “于生意人来说,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因为生意闹僵过,现下两个管事的居然还能在一起做知己,我总不信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清安若有所思。

    “你赶到张大公子惨死的地方,商队内可有活口?”江星遥想了想问到。

    “没有,都死了。我去的时候他们就。。。”清安说着,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江星遥听清安突然不说话了,“可是想到什么了?”

    “商队中有两个镖师,是张大公子从镖局借的,此二人刚入镖局,还未走过货便被镖局王老板指去陪张大公子南下,这二人失踪了。”

    “失踪了?”

    “嗯,我看着张家清点商队人数,说除了镖局的两位镖师,其余人都死了。张二说那两位镖师去张家报信后,出来便消失了。”

    “侯官府的线人查出,报信的镖师是易过容的,真正的两个镖师已然不见了。如你所说,这两人没死的话,便是突破口,找到他们,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了。”

    “所以现下消失的,竟是四个人!这可真是大变活人啊,”江星遥感叹,“京都之大,无奇不有,你曾经日日在这样的境遇里讨生活,想必很难过吧?”

    她心疼的看着清安,见他只笑了笑,并未说话,江星遥于是接着说道,“失踪不可能,只要作案就有痕迹,没有完美的犯罪,只有没想到的细节。那两个镖局的镖师被人顶替,除非他二人也被杀了,否则定会留下些什么的。”

    江星遥的话是有道理的。当局者迷,这些时日清安在这团迷雾中探寻蛛丝马迹,不曾有时间来静下心来细想,倒是江星遥这个旁观者,此刻帮着他理顺了不少线索。

    “官道沿路有兵营驻扎,可知军中负责将领是谁吗?”江星遥问道。

    “秦翀,秦老将军的孙子。”清安答到。

    “宋家军镇守边境,宋老将军带着你大哥江烨在西南境,宋濂将军在北境。秦家从前在东部声望过高,许是担忧秦家一方独大,圣上将秦老将军的孙子秦翀调来京都看着,让他管内陆驻扎军队。景国内的官道驻兵,基本都是秦翀在管。”

    “那秦翀能力如何?”江星遥未见过这个秦将军,只听过东部秦家军的名号。

    “不知道,但秦家军速来行事嚣张,圣上也是因此才将秦翀调来京都,以他为质子打压秦家,想来秦翀的脾性,也与秦家军一脉相承。”

    “我可能有些想通了,”江星遥说道,“张二和崔二,未必是真感情,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二人之间必有利益牵扯。走镖,镖师,镖局,皇商,这条线的隐藏点,或许在利益的源头。”

    “皇商,”清安点头说,“京城内皇商的产业不少,但最大的那个是二皇子。”

    “嗯,有产业的都有嫌疑,能在官道上杀人放火,那个秦翀脱不了干系。我想你可以从皇商入手,看看秦翀和皇商之间有何瓜葛。”

    “二皇子虽热衷经商,但若真是他,未必会从自己手下的产业出发,至少要避嫌。况他有不在场的证据,可以都推脱于手下,将自己摘干净,实在推脱不了,最多也只得一个御下不严之罪,无伤大雅。”江星遥说道。

    “嗯,你说的这些我想过,京都虽大,大变活人却也不容易,那两位易容的人想来应当还在京中,继续做着暗探之事,至于真正的镖师,身份难以捉摸,或许。。。”

    “你想到了什么?”江星遥追问。

    “毅王带我入京,认我做兄弟,实则是看上我的能力,和这些年在侯官府的历练。圣上近年来身体愈发不好,诸位大臣万般劝谏圣上立储,圣上也有此意。”

    “圣上有九子,最小的九皇子听说自幼体弱,养在皇家别院,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此外大皇子积年重病缠身,凭药吊着一条命,二皇子才是实际上的长子,三皇子陈王早年便去了封地,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剩下几位也多于年幼是夭折。”

    “毅王曾随宋濂将军镇守边关,战功赫赫,这些年圣上又对他委以重任,想来是看好他的。毅王此番回京,是要争那个位置。”

    “他想争,别人未必不想。”江星遥说。

    “这也是我所想的,二皇子虽热衷经商,但此事细查下来,隐隐觉得所有线索拆开后,都与他有些关联。”

    “若能找到秦翀与二皇子的关系,找出失踪镖师的下落,弄清张二和崔二与此事的关系,说不定能从张家这件事背后,找出更大的阴谋。”清安本就觉得二皇子有些怪,毅王今日也怀疑二皇子或有别的心思。

    现下与江星遥分析后,越发觉得这条线路可疑。二皇子未必不想争那个位置,他以为自己佯装的好,毅王或许不知道这些人其中的关系,但身在棋局之中,毅王只会更早对竞争对手有所防备。

    “二皇子、秦翀、张二和崔二,这些线索繁杂,但纵有千头万绪,我也陪着你一起将它们理顺。”江星遥认真的说。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清安突然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江星遥不明所以。

    “朝堂之事诡辩莫测,我知你聪慧,可你不怕卷入其中无法独善其身吗?”清安问道。

    “怕呀,所以才要助你们事成。眼看着我二哥和你都已是毅王的人了,若他不成,我定会被牵连,我的绣坊才开张,我可是想要过好日子呢。”江星遥拉着清安的手说:“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愿意同你一起分担的。”

    江星遥洗漱好,见清安坐着未动,有些疑惑的问道:“你等下可是要走了?”

    “嗯,今日还有未竟之事,你睡下我就该走了。”清安过来,抱起江星遥,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姚贵妃生辰那日,你替江熠准备的生辰礼很得她心,今日安阳来过绣坊,不日姚贵妃便会要你进宫觐见。安阳虽为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妹妹,却是姚贵妃养大的,同姚贵妃和毅王的感情极深,更甚于她的生母和二皇子。”

    “安阳被惯坏了,脾气不好,今日又在众人面前被江熠下了面子,回去定要大发雷霆,若你进宫一定多加小心,懂吗?”清安耐心的说了许多,江星遥靠着清安点点头,要他放心。她知道进宫之前江熠一定会来见她,倒也没有犯愁。

    “倒是你,我看着张家商队竟引出这么多错综复杂之事,心里实在害怕。离京都最近的官道上有人杀人放火,背后可能还涉及夺嫡之争,你跟着毅王,在这权利之争的漩涡中,我真是替你担忧。”江星遥懊丧的说

    “今日那宋洺又与你结仇,万一他疯魔了,将你这许多过往都公之于众可如何是好,我是该忍住同他好好说话的。”

    “放心,宋洺不会。宋濂和毅王是自幼的情谊,断不会因为宋洺的儿女情长就不顾这莫逆之交。我有毅王护着,宋洺自是不敢动我的。”

    “你今日累了,手又受了伤,早些休息吧。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向你保证。”清安蹲在江星遥床边,摸了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江星遥点点头,她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便靠着清安的手臂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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