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终于开口:“饭熟了。回去吃饭吧。”

    爸爸妈妈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

    父亲说:“我的儿,你莫烫着吧。”

    弟弟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母亲说:“我的儿呀,难为你咯。”

    余梦心口虽松了一口气,但总弟弟神情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出于弟弟已经表现算是进步了许多,余梦不便发难,她率先上了田埂,到一旁的池塘边洗脚,过了一会儿父亲和母亲也都拿着镰刀提着菜瓜过来,弟弟跟在身后。

    余梦问:“你做的什么饭呀?”

    弟弟说:“做的油盐饭,炒的白菜。”

    余梦顺势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菜瓜,洗了,赶紧破开,分给父亲和母亲,自己也吃一块,然后递一块给弟弟。

    四个人一起回到家里。

    菜在灶上,焦黑得像从煤矿里挖出来的煤屑,饭在锅里,硬得像沙滩上的小石子。

    妈说:“儿呀,怎么炒这么糊呢?”

    爸说:“算了算了,吃点菜瓜吧。”

    余梦怒火已经忍到极限,大声呵斥道:“你菜吃了那么多,不知道怎么样是炒熟嘛,炒熟了不知道盛起来嘛,说你蠢你不信,平时就好吃懒做,关键时候完全不顶事。”

    妈说:“算了,吃点菜瓜吧,吃了再去把田里那些谷割了。”

    余梦吼道:“我不去割,让他去割。别人都三点起来,他睡到八点,炒个饭都不会炒,都是你们惯他惯的,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们。”

    父亲的语气变严肃说:“你莫吵,一顿饭不吃怎么了,不就是一点剩饭,有什么好吵的。”

    余梦吼道:“我上次洗米不小心把米泼地上,你就嚼我一半天。现在就说是剩饭不用吵了?你们平时不管他,你们想教育出什么样的儿子啊?养个废物嘛?”

    父亲呵斥道:“你莫再说啊,你小心我扇你……”

    余梦红着眼眶,始终不肯落下泪来。父亲说扇她,是真会扇的。就算她已经割了几个小时的谷,那种“功劳”也不能与骂弟弟的“罪恶”相抵,何况,做事,本来就是她该做的呀,本来就是任何一个农村女孩该做的呀,女孩嘛,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人,以后是别家的人,养再好也是给别人养,于是,在能驱使的时候就尽量多驱使,这是每一个有女儿的农村父母的共识。

    余梦的父母当然不是个例外,大概,父亲对她最大的褒奖就是:“你要是个儿子该多好呀!”

    可是生来就是个女儿,有什么办法呢?

    大概在农村,身为女孩就是原罪吧。尽管她在小时候看到母亲重男轻女的时候就对母亲说:“你不也是女的,男的不也是女的生的,有什么好重男轻女的?”

    妈说:“男孩能传宗接代,女孩能干什么?”

    为这个事,余梦经常和父母吵架,因为她是女孩,男孩享有的权利,女孩是不能有的。

    若是吵得激烈的时候父亲会说:“你看多少丢在桶子里溺死的姑娘,多少丢弃的女孩,老子没丢你们,把你们一个个养大,都算好的。你记住,老子只养你到18岁,你满了18岁,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以后还我20万的抚养费就行了。”

    余梦就理论说:“为啥还你20万,小时候穿衣服都是捡大姐和二姐的旧,后来捡弟弟的旧,6岁就开始学做饭,10岁就挑水,我也干了活,你得付我工钱呢,还要我还20万……”

    父亲根本不理论说:“你大姐二姐没读书,一人只还我10万,你读了书,得还我20万……”

    余梦吼道:“你想钱想疯了吧,要不是以前看我读书还行,你还会要我读书吗?要不是我高中这学期有奖学金,要不是大姐给寄生活费,我早就读不成了,你怎么把功劳全揽自己身上,就算还钱,我也只还给大姐……”

    吵架总是无用的,父亲记得很清楚一个事,余梦该家里20万……

    父亲在这方面似乎能计算的很清晰,余梦想,20万是吧,以后还给你,以后就别找我了……

    可是,为什么要还20万呢,当初又不是我要你们生的我,怎么早不把我丢掉或者溺死呢?

    大概,曾经确实想丢掉过吧,就像她六岁那年独自被放在火车站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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