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像
暮云镇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滔天洪水进了城，百姓带着值钱的家当冲上了暮云镇最高的位置避险。
暮云镇的最高位置是一座山，上面有一座破庙，没有人记得这座庙的庙名是什么，只是有人说了一嘴这是一座地仙庙，从前住着一位守护当地风水的地仙。
有人说完后，其他人纷纷“呸呸呸”了几声。此地百年来，战乱、瘟疫、天灾接连不断，要是真有地仙，也就是个瞎眼无能的神仙。
庙里有一个破了半边脸的石像，有几个孩子在石像旁边打闹玩耍，没几天石像的另外半边脸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糊了脸和长久没有上色，裸色对外的躯体。
人没有受过神仙的庇护，自然也不会想到要敬重神仙。尤其是民不聊生的时候，神仙这两个本身就是原罪。
可神像里的地仙是个很重视自己外貌的神仙。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悄悄的从神像里出来，偷摸儿的拿了老百姓的笔和彩粉，兑上天上的雨水给自己描描边，糊糊泥巴重塑体格。
地仙做人的时候，是个能写会画的教书先生。在十里八乡颇有盛名。这些不在话下。
“喂，你在做什么？”一个孩童睡眼惺忪的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背后上。饶是个地仙，他还是吓得一个激灵。说话的时候竟也打起了磕巴。
“没、没做什么。”
“我也想玩儿泥巴。”
说着，孩童抓起一把泥巴就糊到了石像的脸上。方才地仙算是白干。
“你这小子怎的还帮倒忙！”
地仙扬声，孩童“哇”的一声就哭了。周围的人也都纷纷醒了。
亮光照进来，人们透过没有窗户的窗口看向外面，眉眼顿生惊喜。
“晴天了！晴天了！”
“来几个年轻人去下面探探路！”
村长一比划，把地仙也算到了里面。地仙低着头，带着斗笠，谁也看不到他的脸。他下山经过村长身边的时候，村长打量他的身形。
“咦，怎么眼生？你给我站住！”
地仙又担心又害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腰杆笔直。
村长：“你把斗笠给我摘了。”
地仙捂着嘴巴：“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脸上有些疙瘩。”
村长的大脑袋瓜一动，一想洪灾之后就会有瘟疫。这小子该不是得了瘟疫了吧。
村长立刻叫住他：“你别去了。自己搁屋刚才的屋待着去。”
村长把主屋留给了地仙，把其他人挪到了其他的房间。跟谁也没有说瘟疫的事情，以免事态扩大。他暗暗的嘱咐村医，给大家熬一些预防瘟疫的汤药，预防灾后的问题。
至于那个村民。村长想了想，他跟村医要了耗子药，放到了饭菜里，端给了地仙，隔着一道门小声：“我让村医给你准备了一些治疗瘟疫的药，你先吃饭，吃完饭我把药给你。”
地仙隔着一道门假装咳嗽两声，哑着嗓子小声：“谢谢了，村长。”
村长给主屋上了一把锁。他想，瘟疫从来都是无药可解，死一个人总比死一村的人好。老天爷也会这么想的。
下山探路的年轻人回来了，带回一个好消息：山下的洪水已经开始退去，估计明天就可以下山了！
村长发出号令，明天下午收拾东西，一起下山！重整家园！
村长安顿好这些年轻人，就偷溜到主屋门口，扒着门缝儿往里面看。正对上撩着面帘往外偷看的地仙。
“啊！”村长吓得从台阶上滚到了院子里。
“啊！”地仙吓得躲到了自己的石像后面。
有村民张望：“村长，咋滴啦？见鬼啦！”
村长想到那张白净的像书生一样的面孔，摇摇大脑袋，眼珠子定神，抬手一挥，示意大家散开。
那个年轻的后生脸干净的很也精神的很，哪有半点得瘟疫的模样。村长一脚踹主屋的大门，门锁落到村长厚实的大手里。
“你给我出来！敢骗老子！”
主屋里很安静，没有半个人影。村长上下里外找了一遍，仍然没有那个小白脸的影子。最后，他不得不挨家挨户的问，那个小白脸是谁家的儿子。依然一无所获。最后，他甚至拿出了村里的人名簿点了一遍人名。
“长宝！”
“在！”
“龚喜！”
“在！”
…
村里的人挨个喊到。
“村长，你在找谁啊？”有村民忍不住问。
“就那个戴着斗笠的小年轻。”村长抓抓脑袋，一脸火气。
“咱们没见过戴斗笠的人啊！”村民说。
村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可能！”村长愤愤地从人群中揪出跟地仙拌嘴的孩童，“他见过。”
孩童挠挠头：“我也没见过呀，叔。”
黑夜里，几只乌鸦在天空飞过，破庙的树影落在人们的身上，人们用困惑的目光看向村长，村长看向大门敞开的主屋石像。
石像的眼睛像是动了动。再看，石像还是石像。
村长大脑麻了一下，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艹，见鬼了？
邪门。
这个破庙他是不敢住了。他带着村民连夜下山，暂住到了山脚洪水退去的地方。
洪水过去后的一个月的一天夜里。
村长半夜醒来，外出小解。看到茅房里有一个餐盘，餐盘里放着很多吃的，摆放的整整齐齐。那吃的他熟悉的很，是自己给那个戴斗笠的年轻人吃的下了耗子药的饭菜。
“…靠…”
什么玩意？是撞邪了？先跑再说！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拦住他的去路。斗笠缓缓摘下，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是那个凭空消失的年轻后生！
“村长，这饭好苦啊！”
后生像是在哭。
村长一脸惊恐，心脏要爆裂了。
“村长你看我是不是病了…”
后生靠近村长。他的眼眶里只有黑色的眼球，张开嘴巴，露出猩红的舌头。
“啊…啊…啊…鬼啊…”
村长疯了。真疯。
村长撞邪是件大事，村里辈分在上，有些见识的老人去看，可惜无计可施。
老人回去路上，自己跟自己絮叨。
“要是胡乱在就好了…”
“可惜胡乱早就去天上当神仙了…”
送老人回去的村长儿子问：“胡乱是谁啊？”
老人脑子顿了一下：“胡乱是谁来？”
老人一百多岁，胡乱是谁，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他的脑子里，偶尔会记得胡乱这个人。
十里八乡，一百年前唯一一个成仙的人，也是一个让他们骄傲和仰望的人。
暮云镇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滔天洪水进了城，百姓带着值钱的家当冲上了暮云镇最高的位置避险。
暮云镇的最高位置是一座山，上面有一座破庙，没有人记得这座庙的庙名是什么，只是有人说了一嘴这是一座地仙庙，从前住着一位守护当地风水的地仙。
有人说完后，其他人纷纷“呸呸呸”了几声。此地百年来，战乱、瘟疫、天灾接连不断，要是真有地仙，也就是个瞎眼无能的神仙。
庙里有一个破了半边脸的石像，有几个孩子在石像旁边打闹玩耍，没几天石像的另外半边脸也没了。只剩下一个糊了脸和长久没有上色，裸色对外的躯体。
人没有受过神仙的庇护，自然也不会想到要敬重神仙。尤其是民不聊生的时候，神仙这两个本身就是原罪。
可神像里的地仙是个很重视自己外貌的神仙。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悄悄的从神像里出来，偷摸儿的拿了老百姓的笔和彩粉，兑上天上的雨水给自己描描边，糊糊泥巴重塑体格。
地仙做人的时候，是个能写会画的教书先生。在十里八乡颇有盛名。这些不在话下。
“喂，你在做什么？”一个孩童睡眼惺忪的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背后上。饶是个地仙，他还是吓得一个激灵。说话的时候竟也打起了磕巴。
“没、没做什么。”
“我也想玩儿泥巴。”
说着，孩童抓起一把泥巴就糊到了石像的脸上。方才地仙算是白干。
“你这小子怎的还帮倒忙！”
地仙扬声，孩童“哇”的一声就哭了。周围的人也都纷纷醒了。
亮光照进来，人们透过没有窗户的窗口看向外面，眉眼顿生惊喜。
“晴天了！晴天了！”
“来几个年轻人去下面探探路！”
村长一比划，把地仙也算到了里面。地仙低着头，带着斗笠，谁也看不到他的脸。他下山经过村长身边的时候，村长打量他的身形。
“咦，怎么眼生？你给我站住！”
地仙又担心又害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腰杆笔直。
村长：“你把斗笠给我摘了。”
地仙捂着嘴巴：“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脸上有些疙瘩。”
村长的大脑袋瓜一动，一想洪灾之后就会有瘟疫。这小子该不是得了瘟疫了吧。
村长立刻叫住他：“你别去了。自己搁屋刚才的屋待着去。”
村长把主屋留给了地仙，把其他人挪到了其他的房间。跟谁也没有说瘟疫的事情，以免事态扩大。他暗暗的嘱咐村医，给大家熬一些预防瘟疫的汤药，预防灾后的问题。
至于那个村民。村长想了想，他跟村医要了耗子药，放到了饭菜里，端给了地仙，隔着一道门小声：“我让村医给你准备了一些治疗瘟疫的药，你先吃饭，吃完饭我把药给你。”
地仙隔着一道门假装咳嗽两声，哑着嗓子小声：“谢谢了，村长。”
村长给主屋上了一把锁。他想，瘟疫从来都是无药可解，死一个人总比死一村的人好。老天爷也会这么想的。
下山探路的年轻人回来了，带回一个好消息：山下的洪水已经开始退去，估计明天就可以下山了！
村长发出号令，明天下午收拾东西，一起下山！重整家园！
村长安顿好这些年轻人，就偷溜到主屋门口，扒着门缝儿往里面看。正对上撩着面帘往外偷看的地仙。
“啊！”村长吓得从台阶上滚到了院子里。
“啊！”地仙吓得躲到了自己的石像后面。
有村民张望：“村长，咋滴啦？见鬼啦！”
村长想到那张白净的像书生一样的面孔，摇摇大脑袋，眼珠子定神，抬手一挥，示意大家散开。
那个年轻的后生脸干净的很也精神的很，哪有半点得瘟疫的模样。村长一脚踹主屋的大门，门锁落到村长厚实的大手里。
“你给我出来！敢骗老子！”
主屋里很安静，没有半个人影。村长上下里外找了一遍，仍然没有那个小白脸的影子。最后，他不得不挨家挨户的问，那个小白脸是谁家的儿子。依然一无所获。最后，他甚至拿出了村里的人名簿点了一遍人名。
“长宝！”
“在！”
“龚喜！”
“在！”
…
村里的人挨个喊到。
“村长，你在找谁啊？”有村民忍不住问。
“就那个戴着斗笠的小年轻。”村长抓抓脑袋，一脸火气。
“咱们没见过戴斗笠的人啊！”村民说。
村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可能！”村长愤愤地从人群中揪出跟地仙拌嘴的孩童，“他见过。”
孩童挠挠头：“我也没见过呀，叔。”
黑夜里，几只乌鸦在天空飞过，破庙的树影落在人们的身上，人们用困惑的目光看向村长，村长看向大门敞开的主屋石像。
石像的眼睛像是动了动。再看，石像还是石像。
村长大脑麻了一下，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艹，见鬼了？
邪门。
这个破庙他是不敢住了。他带着村民连夜下山，暂住到了山脚洪水退去的地方。
洪水过去后的一个月的一天夜里。
村长半夜醒来，外出小解。看到茅房里有一个餐盘，餐盘里放着很多吃的，摆放的整整齐齐。那吃的他熟悉的很，是自己给那个戴斗笠的年轻人吃的下了耗子药的饭菜。
“…靠…”
什么玩意？是撞邪了？先跑再说！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拦住他的去路。斗笠缓缓摘下，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是那个凭空消失的年轻后生！
“村长，这饭好苦啊！”
后生像是在哭。
村长一脸惊恐，心脏要爆裂了。
“村长你看我是不是病了…”
后生靠近村长。他的眼眶里只有黑色的眼球，张开嘴巴，露出猩红的舌头。
“啊…啊…啊…鬼啊…”
村长疯了。真疯。
村长撞邪是件大事，村里辈分在上，有些见识的老人去看，可惜无计可施。
老人回去路上，自己跟自己絮叨。
“要是胡乱在就好了…”
“可惜胡乱早就去天上当神仙了…”
送老人回去的村长儿子问：“胡乱是谁啊？”
老人脑子顿了一下：“胡乱是谁来？”
老人一百多岁，胡乱是谁，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他的脑子里，偶尔会记得胡乱这个人。
十里八乡，一百年前唯一一个成仙的人，也是一个让他们骄傲和仰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