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温云良之名如雷贯耳,在雪滇国中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当今皇后张氏所出有两位皇子,在众多皇家子嗣中脱颖而出,一是稳坐东宫的长皇子太子温云节,二是这位百年难遇的修真界天才、九皇子温云良。

    普通修士七岁测灵骨,传闻温云良不同,五岁自学御剑飞行,七岁测灵骨后直接入聚宝门,成为国宗中最年轻的弟子,二十岁受封聚宝门首席弟子,被人尊为仙君。

    人中龙凤的出身,惊才艳艳的天赋,让温云良的名字在民间话本中一遍遍流传,如同神话故事里的主角。

    贵胄中的天之骄子,自有一身傲然盛气,看上什么东西,对之势在必得。这回带着几位聚宝门的师弟浩浩荡荡赶来,途经南部之地,百姓皆知他此行目的。

    普通的修士听到消息,皆乖乖地避嫌,不敢打听此处有什么天灵地宝。

    民间有说温云良玉树临风的,也有说他凶恶粗糙、有雷公之相的。乐小庄更信前者,迫切地想要一睹小仙君真容。

    古登城的生活古井无波,能消遣的事太少。乐无涯向来对小道八卦来者不拒,也想知道传闻中的九皇子长什么模样。

    她欣然点头答应。

    “看来这件宝贝不是一般的稀奇。”下意识小声感慨。

    “为什么这么说?”

    乐无涯回忆起自己回村时一些零碎的见闻:“我今日在路上听闻,不止松柏街呢,附近各馆都有仙君莅临。咱们这代灵脉贫瘠,没那么多灵宝让他们寻,我猜他们目的是同一个。”

    红霞似裂棉网住天边,大地被照成又暗又红的模样,四周前所未有地阔然。

    “九皇子嚣张而来,其他仙君并未有退却之意,可见此物重要。”附近出现的邪修,多半也为此事而来。

    四处流言拼凑起来,乐无涯将这件事分析得七七八八。但她猜不到,仙君之间表面各踞一地,实则私底下珠帘合璧,在合谋一件更大的事。

    乐小庄抬头欣赏今日独特的黄昏,不太在乎那件宝物重不重要。

    “嗯……这么说长夜街的求道馆也有仙君?”

    乐无涯点头,想起馆中那抹仙风道骨的身影,语气不禁柔和:“我与他有一面之缘,是位年轻稳重的仙君,他姓宋。”

    “比九皇子还年轻?”乐小庄好奇睁大双眼。

    乐无涯想当然地反驳:“应该不会,赵爷这么尊敬他。肯定只是看着年轻,实际有上千百岁了。”

    远处,盘腿打坐的男子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茫然地睁开眸子。

    乐无涯家门口,乐前昭已坐在矮凳子上等待,屋内已飘出阵阵饭菜香气,两人分手各回各家。

    乐前昭起身跟着乐无涯进了屋,蒲扇摇个不停,眉眼间不止有美人风骨,还有凌厉,看人不怒而威。

    “你又到哪里去了,我有活找你干,都找不到你。”

    “我去找赵先生了。”说罢,乐无涯把事件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当然隐去赵柏长又嘲笑她想修仙的片段。

    乐前昭听到这件事的反应,跟赵柏长大差不差,毫不留情地又嘲笑她一遍。

    “你真够胆小的,做个噩梦要专门去找他。”

    “谁叫最近……你说的,不太平。”

    两人面对面坐下,端起碗筷进食。饭菜还和往常一样两盘菜,一盘猪油渣炒的青菜,一盘蛋羹。多年如此,不算贫苦,长久吃之无味。不如前世的生活丰富。

    乐无涯的发带落入碗里,乐前昭随手替她撩起。

    幸好生活安详中还有几分亲情所带来的温馨。

    乐前昭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把乐无涯照顾得很好。

    她鲜少提起自己的曾经。乐无涯对母亲的了解,都通过村里人的三言两语。

    乐前昭的父亲,也是乐无涯的祖父,虽然没有灵骨,但有颗经商的头脑。

    乐前昭年幼时,家中做生意得了不少钱,举家搬迁离开故乡,去了更繁华的地方。后来发生变故,原本繁华滋润、子孙如茵的日子一去不返。

    乐前昭亲人相继去世,丈夫也意外早死。她带着仅剩的盘缠,和襁褓中的女儿回到乐家村,租了片药田谋生。

    他们说乐前昭脾气里的几分傲骨,是当大小姐时娇生惯养出来的。她刚回村时年轻貌美,村里的男人想劝她再嫁,都被赶出门去,没一个入她的眼。

    村里的人笑话她没有男人和儿子,等女儿嫁出去后,她一个人孤独终老。

    乐前昭满不在乎。

    “我女儿比你们的儿子能干。就算她要嫁一个不孝敬我的臭小子,我也会打断她的腿,让她帮我看一辈子药田。”她是这么说的。

    乐无涯认为这挺好。她根本不想嫁人,如果继承家里的药田,跟母亲在这儿过一辈子倒是条出路。

    入夜,乐无涯睡梦中睁开眼睛,瞥见窗外一轮圆月。

    她格外清醒,没有半点困意。起身时,看见有光顺着门缝钻进来。这个时间,蜡烛又亮了。

    厅室中似乎有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乐无涯心中警铃大作,生出不好的预感。

    莫非她又做昨晚的噩梦了。

    乐无涯用力拧自己胳膊上的肉,感受不到疼,但怎么都醒不过来。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咚的一声,有东西摔到地上。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贴着门缝观察。害怕的同时,她也开始好奇今天的梦会发生什么。

    缝隙中,一条腿横在地上抖个不停。

    门外那人终于开始说话,是个带哭腔的男声,听起来十分耳熟。

    “求求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

    “啊,你不要过来……”

    乐无涯紧紧贴在门缝上,便看见一只穿崭新草鞋的脚向男人靠近,动作很慢,像在欣赏猎物死前的恐惧。

    梦里的坏人会伤害到她吗?乐无涯抓住门把手,犹豫要不要出去看个究竟。

    “我会把钱还给你,求求你。”

    银光闪过,草鞋的主人拔出腰间一柄长剑,起落飞快,插进男人的身体里。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寂静的长夜。

    剑气荡开,震碎了门把手,把门往里推三寸,索性把乐无涯暴露了。

    她呆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晚风从大门灌入,把房门吱呀呀推开。黑衣人站在门前,朝向她。斗笠挂下的长纱遮住了脸,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被他逼到墙角一剑刺死的人,不是卖草鞋的李仁贵还是谁?

    李仁贵双目圆瞪充满血丝,身躯僵硬地绷着,泪水爬满他干瘦糖化的脸。剑身穿过胸膛,他已没了动静。

    斗笠中传出沙哑的嗬嗬笑声。黑衣人到底没杀她,取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漆黑夜幕中。

    凉意爬上脊背,乐无涯被前所未有的迷雾般的恐惧笼罩住,脱困不出去了。

    到底是谁,是谁在让她做这个梦?明明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却只能无力地目睹悲剧。

    她颤颤巍巍来到李仁贵身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感受不到气息的流动。

    “李、李叔?”

    她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景。李仁贵死了。

    现实中的李仁贵也死了吗?乐无涯害怕地想道,一下瘫坐在地。

    胸口殷红的血渍中,钻出一片小小的翅膀,吸引她的目光。一只血色蝴蝶从心口的剑伤里钻出来,翅膀边缘有细碎的暗色纹路。

    翅膀浴血,散发着血腥气,色泽比昨夜那只更加妖冶。它又是挑衅地绕着乐无涯飞了两圈,飞出门朝红枫林的方向去了。

    乐无涯看着它消失,终于确定这梦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有邪修缠上她了。

    她被困在梦中,安静地坐在李仁贵尸体边流泪。

    乐无涯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刚刚亮,嫩芽般的白光照在床头。

    她终于醒过来了。顾不上害怕,匆匆起身出门。乐前昭已经起床,在厨房内熬粥,听到动静来看她。

    “怎么一大早急匆匆的?”

    “我出趟门。”

    乐前昭知道她跟乐小庄约好了要去松柏街,不高兴地皱眉:“看个九皇子这么勤快?有什么好看的,你看见他,他也不会把你一届凡人放在眼里。”

    “哎呀您别管。”

    乐前昭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灶洞正旺的柴火堆上,匆匆抽出纱罩下两块油纸裹的杂粮饼:“站住!粥也不吃,把这个拿去,还有一块给小庄。”

    乐无涯敷衍地接过:“知道了老妈。”

    乐前昭无奈地望着她背影,大喊:“今天早点回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乐无涯出门后走得越来越快,转为小跑后狂奔起来,把杂粮饼塞进兜里,吃一粒米的心情都没有。

    两里开外是乐家村北村口,李仁贵家就在这儿。乐无涯看到村民围在他家门口,心跳快停了,往人群里钻。

    他媳妇乐香枝是个彪悍的女人,又高又胖,平时有情绪容易上脸,面颊红得像猴屁股。

    她现在的脸就很红,抱着李仁贵的尸体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哭声中还夹杂着恨。她很明白,丈夫是被人为杀害的。

    李仁贵胸口有个伤疤,血从那里流出来,红了半件白衫。

    村民们指着伤口低声议论,猜测谁对他下的手。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邪修……”不知道谁说了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哪里来的邪修!”

    “昨天啊,老李好像骗了一个邪修的钱……”他的声音低下去,不吱声了。他昨晚喝了李仁贵请的酒呢,花的就是那钱。

    乐无涯没空听他们瞎扯,飞快钻出人群,跑出乐家村。她要再去找赵柏长问个清楚。

    真的有个她素未谋面的修士在观察她身边发生的事,并引导她梦见它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盯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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