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闻千语邀约位置订在大都的一处茶楼,泗水楼。

    闻千语的哥哥师从于妗妗父亲,是前年的登科状元,如今任地方知府。听闻千语的哥哥也会来,宋妗妗决定带先生一同赴会,都是宋妗妗熟人,得此良机能给先生引荐些好友,不然先生平日生活太过枯燥。

    赴约的清晨,宋妗妗早早的便起了,汀芷伺候她洗漱。桃桃被派去采购庄子了,院中便剩小瓜儿帮着盯着活计,事多人紧。

    汀芷,汀兰两个小丫鬟是新晋的,所以动作还不甚熟练。

    洗漱完更衣,汀兰擎着一套桃红一套淡粉的衣裳问小姐穿哪个,宋妗妗顿住,收回想要指向桃红的手,犹豫片刻,选了浅色的那套衣裙。

    白色的话,应该同浅色更为调和一些……

    天色迟迟不亮,小瓜儿处理好晨间事项刚踏进屋就见小姐一身淡粉,忙出言规劝,“小姐,今日有雨。”这身烟粉笼纱裙沾水后再洗就不会蓬松了,小姐往日最珍惜这套轻易舍不得拿出来穿的。

    但见小姐坚持,小瓜儿只好道:“那小瓜儿备把伞。”说完,小瓜儿就见小姐跳过门槛,出门而去,轻飘飘的步伐活像个藏匿桃花间的小仙子。

    笑容也跟着染上小瓜儿的脸颊,她匆匆拿一把油纸伞追上去。

    翩然奔至院门,宋妗妗瞧见那等待她的人。

    天仍未澈亮,灰蒙蒙的,掉起雨点儿,偶尔砸在人眼睫处,让她有些不敢睁开眼。无声上前,宋妗妗走到先生身侧,两人并排出院门。

    透过扑簌的长睫,偷瞥身旁的白衣书生。先生今日穿的是宴会上那件新衣,看布料就知道是她送的。雨滴小的像是天上在喷洒雾水,小小的雨滴坠在发丝上像是一条剔透的宝石项链,宋妗妗盯着先生那一根发丝。

    “扶阳郡主没有再为难您吧。”她都道过谦了,但看扶阳那天的神态应该在忙着处理汝南王遇刺的事情,应该会放过先生。

    “没有。”他今天像是有心事,明明是温柔的笑容,却像飘着的丝丝秋雨。

    这样也好,能一起静静走一段路已经足够。

    两人一路无话。

    秋雨小心翼翼地飘洒,马车缓缓行至泗水楼。

    泗水楼的茶还是跟前世一样的寡淡。不过眼前这一群人来也不是为了喝茶,要喝,她们每家府中都有比这更好的。

    包厢里三四个人,许夏妍正在同她堂弟弈棋,香炉里袅袅松烟,有两个不太相熟的公子在竹屏后的书案上观摩书画。

    没见到传闻中闻千语的哥哥,闻千语在宋妗妗耳边低声解释,他哥哥被突然的一封文书召走了,本还这日还是休沐日,也不知何事这般急迫。

    计划落空,妗妗也并未表露,闻千语叫她带一个教女红的先生来也是一片好意。

    “今日倒是见着妗妗口中念叨着的那位才子了。来,外头下雨湿寒,喝杯热茶。”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妗妗身后。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心情没缘由低落起来。

    撑着笑,宋妗妗转头道:“先生请自便即可,今日有劳先生作陪了。”

    “好!”他虽笑着应下,可宋妗妗却从话中读不出他的一丝喜悦,那平日剔透的眸子此刻雾蒙蒙的,下起秋雨。

    他一人临窗赏雨。

    为何有愁绪呢?

    垂眸看向杯中凭水沉浮的茶叶,宋妗妗想起先生说过的话。他从小就担起养家的重任,每日睁眼就要为一大家子的吃穿嚼头发愁,可能压根没有过这种消遣的时候。

    她跑到千语耳边说些悄悄话。

    向宋妗妗暧昧地眨眨眼,千语走到先生身旁同他攀谈,将先生一一引荐给那两位的公子和许夏妍及其堂弟。

    她一身秀禾青衣,没有蓬蓬凌乱的纱也没有熠熠流光的稠,只是一身简单至极的禾青,让看的人都觉着舒服。千语巧笑嫣然,她身旁一身白衣的男子则一脸的冷静自持,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和谐。

    徒生的念头令宋妗妗瞬间慌了神。

    闻千语。

    她回想起第一次听到闻千语名字时那诡异的熟悉感。

    “闻家唯一的女儿;父亲闻穆礼部侍郎,其父榜下捉婿;闻千语成婚后,夫妇琴瑟和鸣。”

    似乎——前世连城阙的妻子——

    闻千语!

    怪不得她第一次听闻千语这三个字就觉得耳熟,原还以为是与自己投缘的缘故。

    嘴角的笑容顷刻凝滞,刚喝下的茶苦涩更显,宋妗妗定定看着那两人走了神。两人气质十分相配,一个清瘦佳人一个是俊俏才子,连衣服的颜色都是相互调和的一白一青,哪像她……

    低头看着裙摆,一水儿的粉色,实在俗媚。

    她默默拢了拢蓬蓬纱袖。

    远处,闻千语正用钦慕的眼神看着连城阙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宋妗妗隔得老远都看得到千语眼中愈发明亮的神采,以往只有在看见孤本真迹时才有的那种光亮。

    宋妗妗当时何尝不是为闻千语这种炙热的纯粹所吸引。只要谈及所爱,千语就亮得像宝石。不只是她的双眸。

    转头去看楼外雨,宋妗妗平静地消化情绪。前世临死前她也是这般平静,就像被抄家前夕的晚余,任何灾厄来临时人反倒会反常地平静下来。她伸出胳膊,妄想用秋雨浇醒自己。

    细碎的雨雾不知何时凝成的雨滴,把胳膊伸出窗外忘了有多久,再一回神,宋妗妗衣袖已经湿乎乎裹在胳膊上,一片寒凉,她这才回神道:

    “小瓜儿,该走了。”

    “可,小姐……连先生那边儿还被人扯着吟诗呢。刚刚奴婢见好几家公子都对先生赞不绝口。咱这么走了?”怕对先生日后仕途不利。

    今日的计划这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可看着小姐毫无波澜的脸,小瓜儿又有些不解,出声规劝。

    “小姐,您不是一直想帮着连先生吗。”

    可是先生并不需要帮助。他未来的岳丈是四品的礼部侍郎,大舅兄又是状元又是地方同知,哪里轮得到她来帮忙。

    “先生没有我们也会很好的……”她向小瓜儿解释。

    一瞬间小瓜儿却只察觉到小姐声音的不对,似乎在颤抖。盯着宋妗妗下睫,果然闪着细碎的光。这一丝委屈让小瓜儿敏锐捕捉到,看向那旁连城阙的视线再无半点好感。

    倒被桃桃说对了,天下男子多薄情,那个劳什子女红先生也是心怀不轨。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见着一个有权势的小姐就扑上去。

    明个儿她便告诉夫人去。

    “咱们走。”她们受不得这委屈。

    想她出门时来特意只拿了一把伞,希望能促成这段。可是现在么,哼——就让那浪荡书生自己顶雨回去。

    到了楼下,宋妗妗挽着小瓜儿撑伞迈入雨中。

    不久,雨势骤大。

    噼里啪啦——拍在楼阁木制房顶上,声如炒豆,两人离开地无声。

    “……缥缈孤鸿影。”赫连铎吟完半句,四下掌声雷动,淹没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他转身看向宋妗妗,而那站在窗边的身影已经了无踪迹。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跟前世一语成谶。

    仅仅只是一眼没有看住,她就消失了——

    她发现端倪了!

    自己还能在她身边待多久。

    凉意从手脚漫入胸腔,推开屏门,赫连铎仓皇跑下楼。身后那缠人的女子就要跟上来,赫连铎厉声制止女子想要上前追逐的举动。

    “别动。”他习惯性下令。

    “我去就好。”

    见男子声貌俱厉,闻千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应声不敢乱动,男人周身的气势总是让她不自在。

    哪里敢生出什么旖旎的念头来……

    不过宋家这位先生学问的确好,但性子过于孤僻古怪,未来就算考上功名仕途也未必顺畅。

    她看着白衣书生冲进雨幕,片刻便模糊成了雨幕里的一抹白影。

    一转头,瞥见妗妗留在茶楼的宋家车马。

    闻千语摇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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