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妗不用拘泥于虚礼，这些话姨母很早就想告知你，可那时就算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宋妗妗了然，重生前自己那副“娇弱”的模样她心中有数，也不怪姨母不同她讲。那时她实在是难以让人委以重任。
“姨母，告诉我。 ”她距离真相仅差一层薄纸。
晚余视线落入宋妗妗坚定的目光中，随即缓缓开口。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宋妗妗呼吸紧促，但是开口询问。
循循诱导之。
“谋逆的准备。”
晚余的眼睛亮得惊人。
目光炯炯，凝视着她。
脑海里的细节不断浮现，宋妗妗突然想起姨母前世抄家时的淡定，她那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是不是对即将到来的结局早已做好准备。
对面，晚余见妗妗毫不吃惊，甚至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沉思的样子越发满意。
看来妗妗这次真的长大了。
“妗妗不问姨母为何企图谋逆吗？”
宋妗妗转头看向层叠的远山。
“姨母总不会是为了江山吧。”
说罢，转回头再次看向晚余慢慢道。
“妗妗的外祖是晚家，晚家桃李天下，门生遍布官场。妗妗曾祖宋青罡是三朝阁老，出身江南世族宋家，而父亲又是先皇钦点的状元。”
不巧的是，初入翰林的父亲恰巧又与赫连元贞相逢于微末之间，成了除太子外皇室仅剩血脉的老师。
更为不巧的是，这位皇子偏偏擅武，手握兵权又偏偏爱慕“恩师之女”。
停顿片刻，宋妗妗继续道。
“新皇科考改制。父亲又任掌管天下国学的国子监祭酒一职，更为蹊跷的是父亲年末明明考绩为优，却依旧从从四品的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平调为同样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姨母觉得呢？”
晚余垂下头，沉思片刻。
“内阁的艾言大学士是当朝首辅，可在这之前的首辅妗妗可知是谁吗？”
她没等宋妗妗的回答就再次开口。“是你那曾外祖父——晚亭云。”
“我那祖父何等惊艳才绝的人物，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又师从前朝大儒，后娶得江南巡抚当朝二品大元嫡女为妻。”
“待我有记忆之时祖父已经在内阁大学士一职上任职多年，那时的艾言也不过刚刚考取进士功名，太子出生后，祖父更是兼任太子太傅一职。后来先帝昏聩，不理朝政，那一连多少年都是祖父在朝堂苦苦支撑，才换得太子的平安成长。”
“没有祖父，赫连家的江山早亡了！”
晚余嗤笑一声，眼底像是黑漆漆的深潭，寒流暗涌。
“那艾言不过是太子府一个小小幕僚，他怎敢驳斥祖父谏言，改行他政的。不过是有太子给他撑腰罢了。”
晚余边盯着宋妗妗，边一字一句的陈述。
“你的曾外祖父正是在赫连铎发动的宫变中死的。他太监被抬出宫的时候血都流干了，血迹逶迤一路。”
“你爹爹每天都沿着这条路上朝，面圣。同样死在这场宫变的还有他的祖父和叔叔，宋青罡，宋平澜。”
“赫连铎即位，不只我不甘你父亲不甘，整个宋家晚家乃至数十沦为棋子的世家大族都不甘心。”
“那死去四王三公，连同刚刚殒命于大火的汝南王家属你觉得他们遗留在世的后人就能甘心吗？”
晚余逼上前，与宋妗妗眉眼不足半尺。她捏起宋妗妗的下颌。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姨母做错了吗，妗妗。”她指的是将赫连铎赶出宋家。
“你若是真的喜欢他，我可以如你所愿。只要你放弃宋家女儿的身份”
“如何？”
她指节收紧，掐得宋妗妗生疼。
宋妗妗却默不作声，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姐姐竟然生出这么个孬种。”晚余边骂边松开手，给宋妗妗擦干眼泪，“也罢——”
未等她嘲讽的话继续说出口，宋妗妗先一步攥住她的腕子。那瘦小的手掌似鹰爪，筋骨尽显，力度不小。
“若想，得徐徐图之。”几个字从牙根挤出。
说着，手下力度松了，宋妗妗拉起晚余的手，待她往山中台阶踱步走去。
两人并肩，嘴唇轻动，不闻话语声，倒显得山中鸟叫愈发清幽。
待到山顶，晚余俯瞰山峦薄雾，猛地吐出一句。“宋成安那里我来帮你。”
喉中卡着话，晚余也憋着一股劲儿，爬到山顶才舒出一口气。
于是宋妗妗依偎上晚余的胳膊。
雨后清冷，下山路湿滑，林中又升起白雾。
前途茫茫。
晚余扯着她手，一路向前。
手指瘦长有力，掌心温热。
·
归程的马车上，晚余后背抵着车厢，阖目轻眯，一句轻微的话落在马车里。
“那你便去选秀罢。”
话毕，她掀开眼皮。
瞥宋妗妗的眼神中饱含深意。
宋妗妗垂眸应声。
“我会打点好。”
身侧晚余合上眼，轻飘飘的嗓音传到宋妗妗耳中，在秋日微凉的傍晚掀起丝丝缕缕撩拨人的燥热。
·
两个时辰前。
冷雾弥漫的山中，宋妗妗瘦小的手扯着姨母的手腕往深处的台阶走去。
她在前，晚余在后。
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这种站位。
前世都是宋妗妗依偎在晚余身后，由晚余拉着。
“你们谋划多久了？可有南边参与，元贞归来与这可有干系？”宋妗妗低声问晚余。
“五年。”
“成安在五年前发现他老师的门生接二连三的被御史台参本子，好几个都抄了家。”
“开始这些同僚只是调职，后来就是贬官。”
“这三年里手上不干净的都被抄了家。”
宋妗妗心中了然，还是问道。
“从受贿的富家子弟开始，到如今已经查抄到官宦世家的子弟了？”
“不止。”晚余垂头看石阶，青苔蔓延生长，她眼神也蔓延出一丝晦暗。
“前几日两广总督的岳家，谢氏，也被陛下寻个由头发落了。”
岭南谢氏在两广一代经营近百年，其家族子弟从官从商姻亲关系更是纵横廷间。
宋家也是谢家姻亲之一。
“那二表姑她们呢，可是被流放了？”宋妗妗急声追问。
宋家二姑娘当年正是嫁到谢氏，诞下两子一女，逢年过节还有往来，宋妗妗小时也收到过不少二表姑从岭南送来的新鲜玩意儿。
山雾成缕，挟裹晚余，她驻足不动，僵在原地。
宋妗妗回头，见晚余眼中漫起水雾，便听她道：
“二姑娘不愿被辱，自刎于士兵戟下。”
倏地泪水堆积在眼眶，宋妗妗睁大眼以防泪珠滚下，噎声问：
“抄家便抄家，缘何要将谢氏女眷充作军妓。”
桃桃前世就是自刎于士兵长仞。像杀鸡，从喉咙破开一个大口子，血流汩汩涌出，宋妗妗捂也捂不住。桃桃却在冲她笑，安慰她别哭……
“哪那么简单啊，百年谢氏，万顷良田。天要收拾你，寻个由头就是了。”水雾浸润晚余的眼角。
她声音悲戚，只是垂头碎碎念道：
“天要绝人……”
宋妗妗不再向着原本的路线前进，盯着姨母眼角汇聚的泪珠，此刻她心中并不想哭。
她哭过很多次，前世，今生。
可哭根本没有用处。
今日的谢氏，明日的宋家，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上位者随手碾死的一只蚂蚁。
可是凭什么？
谁说他生来就是天下共主。活生生的人，他要杀就随便地杀了？
宋妗妗只觉着胸口闷得很，黑烟焖在胸腔，又像有什么东西烧着她，烧心挠肺般得焦灼，问。
“就没有幸存的各家遗孤吗？”
“没有。他们一向做事干净。不过——”
宋妗妗静待下文。
“你可以问问黎情，湮月那边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宋妗妗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
·
归程的马车上，宋妗妗听着晚余那一句——“我会打点好。”
她心中憋闷的焦灼冷却，生出希望与欣喜。
轻轻阖上双目，与身边的晚余一起。
山路颠簸，而宋妗妗好眠一路。
雨点滴答，黎情冒雨赶至将军府。
先皇在世时超品徐国公府也是京城有名护国大将军府，京中流言，大将军府光是院墙就整整围了两条街，后院更是连带着占了两座山。
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圈两座山作自家花园，可见将军府荣宠繁盛。
此时，昏暗的雨幕中，黎情面前的大将军府一片荒芜。
繁盛的藤蔓扎根在残垣，杂草打籽，泛着枯黄摇曳在破败的瓦片上。
摸索至后院，黎情在凉亭石凳上坐下。
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身着素色宫装背对黎情而坐，随着黎情的落座她后背明显有一瞬间的紧绷。
“湮月大人看来是同意帮我喽？”
黎情面色纹丝未动。
见她不做声，女子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艳丽至极的面容。她红唇轻启，因惊愕久久未曾合上。
“倒是未曾想到赫连铎驯养的鹰犬里还有女子。”女子收了惊愕，话锋陡转，“既然议事，就该带上诚意。你也知道你不是我找的人，叫你的主子来！”
黎情一笑。
“你我之间的事，你真想要叫赫连铎知道？”
宫装女子听这话显然意识到什么。
“你就是湮月。”心中纵然惊讶于这人女子的身份，可她话语甚是笃定。
“我会找人帮你，她会在下次进宫。”黎情估计了这次碰面的时间，决定长话短说。她不能消失太久，会被其他“鹰犬”记录在册。
对面显然也是聪明人，她甩来一枚箭的尾羽。
“拿着它找宫里的宁嬷嬷。过几日也会有专门负责选秀的嬷嬷上门。”
黎情擒住飞来的箭羽，两人默契地朝相反方向消失在漆黑的雨夜。
宋妗妗了然，重生前自己那副“娇弱”的模样她心中有数，也不怪姨母不同她讲。那时她实在是难以让人委以重任。
“姨母，告诉我。 ”她距离真相仅差一层薄纸。
晚余视线落入宋妗妗坚定的目光中，随即缓缓开口。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宋妗妗呼吸紧促，但是开口询问。
循循诱导之。
“谋逆的准备。”
晚余的眼睛亮得惊人。
目光炯炯，凝视着她。
脑海里的细节不断浮现，宋妗妗突然想起姨母前世抄家时的淡定，她那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是不是对即将到来的结局早已做好准备。
对面，晚余见妗妗毫不吃惊，甚至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沉思的样子越发满意。
看来妗妗这次真的长大了。
“妗妗不问姨母为何企图谋逆吗？”
宋妗妗转头看向层叠的远山。
“姨母总不会是为了江山吧。”
说罢，转回头再次看向晚余慢慢道。
“妗妗的外祖是晚家，晚家桃李天下，门生遍布官场。妗妗曾祖宋青罡是三朝阁老，出身江南世族宋家，而父亲又是先皇钦点的状元。”
不巧的是，初入翰林的父亲恰巧又与赫连元贞相逢于微末之间，成了除太子外皇室仅剩血脉的老师。
更为不巧的是，这位皇子偏偏擅武，手握兵权又偏偏爱慕“恩师之女”。
停顿片刻，宋妗妗继续道。
“新皇科考改制。父亲又任掌管天下国学的国子监祭酒一职，更为蹊跷的是父亲年末明明考绩为优，却依旧从从四品的翰林侍读学士一职平调为同样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姨母觉得呢？”
晚余垂下头，沉思片刻。
“内阁的艾言大学士是当朝首辅，可在这之前的首辅妗妗可知是谁吗？”
她没等宋妗妗的回答就再次开口。“是你那曾外祖父——晚亭云。”
“我那祖父何等惊艳才绝的人物，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郎，又师从前朝大儒，后娶得江南巡抚当朝二品大元嫡女为妻。”
“待我有记忆之时祖父已经在内阁大学士一职上任职多年，那时的艾言也不过刚刚考取进士功名，太子出生后，祖父更是兼任太子太傅一职。后来先帝昏聩，不理朝政，那一连多少年都是祖父在朝堂苦苦支撑，才换得太子的平安成长。”
“没有祖父，赫连家的江山早亡了！”
晚余嗤笑一声，眼底像是黑漆漆的深潭，寒流暗涌。
“那艾言不过是太子府一个小小幕僚，他怎敢驳斥祖父谏言，改行他政的。不过是有太子给他撑腰罢了。”
晚余边盯着宋妗妗，边一字一句的陈述。
“你的曾外祖父正是在赫连铎发动的宫变中死的。他太监被抬出宫的时候血都流干了，血迹逶迤一路。”
“你爹爹每天都沿着这条路上朝，面圣。同样死在这场宫变的还有他的祖父和叔叔，宋青罡，宋平澜。”
“赫连铎即位，不只我不甘你父亲不甘，整个宋家晚家乃至数十沦为棋子的世家大族都不甘心。”
“那死去四王三公，连同刚刚殒命于大火的汝南王家属你觉得他们遗留在世的后人就能甘心吗？”
晚余逼上前，与宋妗妗眉眼不足半尺。她捏起宋妗妗的下颌。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姨母做错了吗，妗妗。”她指的是将赫连铎赶出宋家。
“你若是真的喜欢他，我可以如你所愿。只要你放弃宋家女儿的身份”
“如何？”
她指节收紧，掐得宋妗妗生疼。
宋妗妗却默不作声，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姐姐竟然生出这么个孬种。”晚余边骂边松开手，给宋妗妗擦干眼泪，“也罢——”
未等她嘲讽的话继续说出口，宋妗妗先一步攥住她的腕子。那瘦小的手掌似鹰爪，筋骨尽显，力度不小。
“若想，得徐徐图之。”几个字从牙根挤出。
说着，手下力度松了，宋妗妗拉起晚余的手，待她往山中台阶踱步走去。
两人并肩，嘴唇轻动，不闻话语声，倒显得山中鸟叫愈发清幽。
待到山顶，晚余俯瞰山峦薄雾，猛地吐出一句。“宋成安那里我来帮你。”
喉中卡着话，晚余也憋着一股劲儿，爬到山顶才舒出一口气。
于是宋妗妗依偎上晚余的胳膊。
雨后清冷，下山路湿滑，林中又升起白雾。
前途茫茫。
晚余扯着她手，一路向前。
手指瘦长有力，掌心温热。
·
归程的马车上，晚余后背抵着车厢，阖目轻眯，一句轻微的话落在马车里。
“那你便去选秀罢。”
话毕，她掀开眼皮。
瞥宋妗妗的眼神中饱含深意。
宋妗妗垂眸应声。
“我会打点好。”
身侧晚余合上眼，轻飘飘的嗓音传到宋妗妗耳中，在秋日微凉的傍晚掀起丝丝缕缕撩拨人的燥热。
·
两个时辰前。
冷雾弥漫的山中，宋妗妗瘦小的手扯着姨母的手腕往深处的台阶走去。
她在前，晚余在后。
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这种站位。
前世都是宋妗妗依偎在晚余身后，由晚余拉着。
“你们谋划多久了？可有南边参与，元贞归来与这可有干系？”宋妗妗低声问晚余。
“五年。”
“成安在五年前发现他老师的门生接二连三的被御史台参本子，好几个都抄了家。”
“开始这些同僚只是调职，后来就是贬官。”
“这三年里手上不干净的都被抄了家。”
宋妗妗心中了然，还是问道。
“从受贿的富家子弟开始，到如今已经查抄到官宦世家的子弟了？”
“不止。”晚余垂头看石阶，青苔蔓延生长，她眼神也蔓延出一丝晦暗。
“前几日两广总督的岳家，谢氏，也被陛下寻个由头发落了。”
岭南谢氏在两广一代经营近百年，其家族子弟从官从商姻亲关系更是纵横廷间。
宋家也是谢家姻亲之一。
“那二表姑她们呢，可是被流放了？”宋妗妗急声追问。
宋家二姑娘当年正是嫁到谢氏，诞下两子一女，逢年过节还有往来，宋妗妗小时也收到过不少二表姑从岭南送来的新鲜玩意儿。
山雾成缕，挟裹晚余，她驻足不动，僵在原地。
宋妗妗回头，见晚余眼中漫起水雾，便听她道：
“二姑娘不愿被辱，自刎于士兵戟下。”
倏地泪水堆积在眼眶，宋妗妗睁大眼以防泪珠滚下，噎声问：
“抄家便抄家，缘何要将谢氏女眷充作军妓。”
桃桃前世就是自刎于士兵长仞。像杀鸡，从喉咙破开一个大口子，血流汩汩涌出，宋妗妗捂也捂不住。桃桃却在冲她笑，安慰她别哭……
“哪那么简单啊，百年谢氏，万顷良田。天要收拾你，寻个由头就是了。”水雾浸润晚余的眼角。
她声音悲戚，只是垂头碎碎念道：
“天要绝人……”
宋妗妗不再向着原本的路线前进，盯着姨母眼角汇聚的泪珠，此刻她心中并不想哭。
她哭过很多次，前世，今生。
可哭根本没有用处。
今日的谢氏，明日的宋家，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上位者随手碾死的一只蚂蚁。
可是凭什么？
谁说他生来就是天下共主。活生生的人，他要杀就随便地杀了？
宋妗妗只觉着胸口闷得很，黑烟焖在胸腔，又像有什么东西烧着她，烧心挠肺般得焦灼，问。
“就没有幸存的各家遗孤吗？”
“没有。他们一向做事干净。不过——”
宋妗妗静待下文。
“你可以问问黎情，湮月那边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宋妗妗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
·
归程的马车上，宋妗妗听着晚余那一句——“我会打点好。”
她心中憋闷的焦灼冷却，生出希望与欣喜。
轻轻阖上双目，与身边的晚余一起。
山路颠簸，而宋妗妗好眠一路。
雨点滴答，黎情冒雨赶至将军府。
先皇在世时超品徐国公府也是京城有名护国大将军府，京中流言，大将军府光是院墙就整整围了两条街，后院更是连带着占了两座山。
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圈两座山作自家花园，可见将军府荣宠繁盛。
此时，昏暗的雨幕中，黎情面前的大将军府一片荒芜。
繁盛的藤蔓扎根在残垣，杂草打籽，泛着枯黄摇曳在破败的瓦片上。
摸索至后院，黎情在凉亭石凳上坐下。
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身着素色宫装背对黎情而坐，随着黎情的落座她后背明显有一瞬间的紧绷。
“湮月大人看来是同意帮我喽？”
黎情面色纹丝未动。
见她不做声，女子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艳丽至极的面容。她红唇轻启，因惊愕久久未曾合上。
“倒是未曾想到赫连铎驯养的鹰犬里还有女子。”女子收了惊愕，话锋陡转，“既然议事，就该带上诚意。你也知道你不是我找的人，叫你的主子来！”
黎情一笑。
“你我之间的事，你真想要叫赫连铎知道？”
宫装女子听这话显然意识到什么。
“你就是湮月。”心中纵然惊讶于这人女子的身份，可她话语甚是笃定。
“我会找人帮你，她会在下次进宫。”黎情估计了这次碰面的时间，决定长话短说。她不能消失太久，会被其他“鹰犬”记录在册。
对面显然也是聪明人，她甩来一枚箭的尾羽。
“拿着它找宫里的宁嬷嬷。过几日也会有专门负责选秀的嬷嬷上门。”
黎情擒住飞来的箭羽，两人默契地朝相反方向消失在漆黑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