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过照壁，宣姝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六角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朝着一个方向微微颤动着。确实有鬼，隔这么远都能有动静，怨念不轻。
人只要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有害死过人，那么一般是不会被鬼魂纠缠的。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无因便无果。
出事的是沾染杀伐的将军府，出事人是裴将军的二儿子。不知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宣姝把罗盘收起来，管家带她走到花厅。
花厅里，正桌上端放着成色极好的红珊瑚，枝干蜿蜒绵亘，是时下盛京富贵人家爱摆的珍玩。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坐在上位，头上戴着珠钗，身上穿着素色锦衣。
旁边有两个女眷与老婆婆在说话。
一个雍容华贵，但眼角已爬上皱纹，身材略发福。另一个身姿纤细，盘着发髻，发髻上戴着一朵牡丹，是个少妇。
管家说，“老祖宗，老夫人，二夫人，小姐，国师大人来了。”
二夫人心里在打鼓，之前那个老道士看起来挺有本事，可结果还是不行。
宣姝这么年轻，就算传言都是假的，但真的能对付那个女鬼吗？
宣姝向三人行礼，祖母连忙站起来要给她行礼，“国师大人，使不得。”
虽说国师是个虚职，但品阶是从一品，即使裴将军来了也要给宣姝行礼，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宣姝扶住裴家祖母，“薛太君，不用了，各位夫人随意就好。”
除了老中青三位夫人，在场还有许多丫鬟仆人。
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中，宣姝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丫鬟为她斟茶。
宣姝对斜对面的二夫人说，“劳烦夫人说说近日发生的怪事，虽然我来时管家已经告诉我了，但您是裴临的夫人，应该会知道更多细节。”
二夫人朝她微微点头。
“我姓卿，闺名晚宁，嫁给裴临已有三年，裴临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是在半个月前，那夜他和妾室柳娘在一起，后来他说那个东西穿着嫁衣站在院子里，还在笑……”
卿晚宁的说法和管家差不多，但是说到昨夜见到女鬼时，卿晚宁皱着眉，表情有些纠结。
宣姝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平日里睡得浅，稍有响动就会惊醒。可是昨天晚上我竟然不知道裴临到底是怎么出去的，而且我在睡梦中感觉到似是有人在我脸上吹凉气！”
说到这，卿晚宁心神不宁地看了宣姝一眼。
“可是我并没有睁眼，还继续睡过去了。”
宣姝继续和卿晚宁说了几句话后，发现没有更多的线索，于是站起身。
“薛太君，老夫人，二夫人，事情的去脉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来龙我还需去看看裴临再说。”
祖母点头，“好。”
宣姝走出花厅就朝东廊去了，裴临的竹苑正是在那个方向。
卿晚宁和管家匆匆跟在后边，宣姝的脚劲十足，走得很快，一点不像从未来过将军府的客人。
卿晚宁问管家，“老余，你告诉大人，二爷在哪住了？”
“没有呀。”
“那老祖宗姓薛，是你说的？”
管家也是一愣，他都没发现这茬。
“奴才没说，我只告诉国师大人二爷身上发生的怪事，没提过将军府的其他主子。”
卿晚宁看向宣姝的背影，好奇又怀疑。
东廊上，宣姝转头朝卿晚宁说，“夫人。”
卿晚宁的脚步顿住，“宣姝大人，什么事？”
“您已有了身孕，不宜沾染阴气。若是担心或者有想说的事，等我出来再说吧。”
卿晚宁耳边回旋着宣姝的话音，眼睛像受惊的猫似的。
“大人你说我有了身孕？”
“是的，不过月份小，你没察觉也正常。昨晚你没出事，是因为孩子在保护你。”
卿晚宁激动地抓了抓手帕，嫁进裴家三年她都还没生一个孩子，裴临纳的两个妾都敢爬到自己头上，这回终于有了？
可是裴临……
听这话，恐怕遇上的是个厉害的。
卿晚宁忧心忡忡，“那就有劳宣姝大人了，管家和二爷的书童会和您去。”
“嗯。”
待宣姝和管家等人走远，卿晚宁摸了下肚子，吩咐身边的丫鬟。
“马上去请大夫来诊脉。”
“是。”
去竹苑途中，宣姝询问了管家府里的人丁关系。
管家说，“老爷和大爷都去边关了，家里现在只有二爷在，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打点铺子的事情。
大夫人生有一子，还在襁褓中，今日没来花厅。二夫人未有子嗣，但妾室柳娘给二爷生了一子。”
宣姝似乎嗅到点苗头，裴临这是宠妾灭妻？
“裴临纳了几房小妾？”
“两房。”
管家怕宣姝误会，急忙解释，“这两房都是老夫人塞的，身世清白。原本二爷也想等二夫人生个一儿半女再说纳妾的事情，二爷不是重色之人。”
宣姝问，“那裴临在娶妻之前，和其他女子有无瓜葛？”
管家语气凿凿，“完全没有！”
宣姝挑眉看了管家一眼，“这么肯定？”
“当然，我家二爷和二夫人从小就定了婚约，青梅竹马，从没有和其他女子有牵连。”
宣姝思索着，看向一旁十岁左右稚气未消的书童。
“你们家二爷在准备科举？”
书童摇头，“没有，二爷没想做官，但很喜欢吟诗作对，所以才让我伺候的。”
“喜欢吟诗作对……”宣姝问，“那他肯定常去平康坊吧？”
“是。”
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竹苑。
院子的西北角栽种了成片的绿竹，竹林旁边的房屋透着一股阴气。
宣姝推门进屋，管家和书童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一走进屋子，压抑、阴暗的感觉就让宣姝很不舒服。
屋子其实很宽敞，但窗户全都关着，里面透着与外面天气完全不符的凉意。
有男子轻轻哼唱的歌声，但宣姝并不知这是什么歌谣。
走到里屋，宣姝寻到了声源。
裴临披头散发，身穿中衣面对着镜子，拈着兰花指梳头。
脸上不均匀地涂了很多腮红，唇上也抹了很重的朱砂。
若是一个女子也就罢了，但一个大男人做这样的举动就很奇怪，诡异。
忽的裴临发出不同于常人的嬉笑之声，仿佛有什么卡在喉咙只能发出细微声音的那种。
后面的管家却吓得肩膀一抖，书童年纪小，竟双腿打起了颤。
“国师大人，这这这……”
宣姝问管家，“他什么时候醒的？”
管家马上让门外的丫鬟进来，丫鬟见状也吓得脸色青白。
“回，回大人，我们都不知道二爷醒了，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
管家让丫鬟下去，丫鬟跑得飞快，生怕鬼在后面追似的。
裴临一直以一种变态的姿势，边扭腰边梳头，完全不在意屋里的其他人。
宣姝心想，这鬼的怨气很重，想要将裴临慢慢折磨致死。
否则也不会吓他，鬼的道行不差，可以直接让他心脏爆裂而亡。
之前作法的那个道士或许是处于某种考虑只把鬼魂赶走了，或许是道行不够。
宣姝相信是后者。
“通常鬼魂是不会白天现形的，阳气太重会伤到他们。但他们会附着到东西上，有的则会附身在人身上，你家二爷这是被附身了。”
管家虽然是经过大是大非的老人，也被这话吓得够呛。
“那，大人，这该怎么办？”
宣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箓靠近裴临，裴临转身恶狠狠地瞪她，作势要扑过来咬。
没等裴临扑上来，符箓就飞到了额前，顿时裴临眼神涣散往前倒。
“二爷！”
管家和书童立马冲上去扶住裴临。
虽然裴临经过一番折磨，已经消瘦不少，但好歹是个男子，两人齐力才把裴临抬回床上。
宣姝看到女鬼从裴临身体里跑出来后，化作一团黑烟。非但没躲，还直直朝自己冲过来。
宣姝没躲也没念咒画符，等那股黑烟冲过来，突然一道金光乍现。
一条金龙与一只狰狞恶妖的硕大身影双双挺立于宣姝身后。
“啊——”
女人的惨叫声灌入管家和书童的耳朵。
可是当他们转头看去时，宣姝静静地站着，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难道是？！
管家看到宣姝朝空空如也的地上轻哼，说道，“有何苦楚，与我说说，我可以帮你。”
书童扯扯管家的袖子，“老余头，宣姝大人他是在和……鬼说话吗？”
管家缓缓点头，两人都不觉吞了口唾沫，后背发凉。
二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宣姝在那里蹙了下眉毛，抬眸看向了他们。
管家和书童对视一眼，“来了？”
二人朝两侧分头跑，留下在床上躺着的裴临。
女鬼非但不愿说，还带着敌意想跑。但裴临身上有符，她钻不进去。
人鬼殊途，许多鬼留在人间，是因为有执念、怨念。
由于界限仍在，鬼说话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鬼。
这个女鬼心里只有怨念，不想让别人来插手，也定不愿离去。
宣姝当即将桌上的铜镜抄了，念咒将女鬼收了进去，然后将铜镜放回桌上，拿出一道符贴上去。
“你就好好待着吧。”
书童跑到管家蹲着的地方，两人躲在柱子后面，怔怔看着桌上的铜镜自己立起来。
在马上摔下地时，宣姝用二指点在铜镜中央，铜镜倒在桌子上，咣当一声响。
“真不安分。”
此时，裴临也醒了，喉腔很干，沙哑地说，“我，这是怎么了？”
宣姝走到裴临床前摘掉他额头的符箓，对管家说，“把这个折成符包，这个要让他贴身佩戴。”
管家连忙接住，“是。”
宣姝看了眼床上的裴临。
“劳烦裴二爷换身衣服，我有话要问你。”
裴临转头看向床边对自己说话的女子，莫不是什么道人？
“你是？”
“我叫宣姝，是皇上新封的国师，靖王王妃。”
裴临忽然想起半月前，曾和几个世家公子谈论靖王新纳的王妃，不知冲喜到底有没有效。
没想到宗明宸真的好起来了。
裴临撑着坐起来，向宣姝致谢，“多谢国师大人。”
“这件事还没有这么快了结。”
裴临惊讶，“啊？！”
“有因才有果，了结因果，你才没事。”
裴临皱眉，“大人就不能直接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吗？直接杀掉不就好了？！”
宣姝走到桌前，把铜镜拿在手上。
“因果已成业力，我无端破坏因果，折损的是我的福德。再者，这女鬼不知来头，我冒然送她上路，说不定还有别的事会找上你们家。只有让她释然，怨念消散，因果才会了结。”
裴临看向宣姝手里拿的铜镜，上面有道符，神色慌张起来。
“可是，我根本没做什么坏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被那女鬼缠上的！”
宣姝意味深长地看了裴临一眼。
“你先换身衣服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行！”
行的正坐的直，有什么好怕的。
裴临让丫鬟给自己换上了衣服，符包揣到怀里，原本头疼欲裂，四肢无力的感觉全都不见了。
他回忆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还是对撞邪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宣姝见裴临出了屋子，等着他走过来。
“来，坐着说。”
裴临五官端正，虽瘦削了点，但穿得周正亦是个俊朗男子。
他坐下后，宣姝便问，“你见鬼之前干了什么？”
“之前？”裴临回想了下，“就像寻常一样去铺子里看看，到自家庄子上转转，然后去平康坊喝酒吟诗。”
宣姝点头，“那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和死人有关联的？”
“和死人有关联的？”
“嗯，阴阳两道互不相通，如果你没有做什么坏事，那肯定是做了什么与那女鬼产生瓜葛的事。”
裴临开始还在摇头，但突然间他脑海闪过一件事，有些犹豫地对宣姝说，“好像有。”
宣姝：“说说呢。”
罗盘上的指针朝着一个方向微微颤动着。确实有鬼，隔这么远都能有动静，怨念不轻。
人只要没做过什么坏事，没有害死过人，那么一般是不会被鬼魂纠缠的。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无因便无果。
出事的是沾染杀伐的将军府，出事人是裴将军的二儿子。不知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宣姝把罗盘收起来，管家带她走到花厅。
花厅里，正桌上端放着成色极好的红珊瑚，枝干蜿蜒绵亘，是时下盛京富贵人家爱摆的珍玩。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坐在上位，头上戴着珠钗，身上穿着素色锦衣。
旁边有两个女眷与老婆婆在说话。
一个雍容华贵，但眼角已爬上皱纹，身材略发福。另一个身姿纤细，盘着发髻，发髻上戴着一朵牡丹，是个少妇。
管家说，“老祖宗，老夫人，二夫人，小姐，国师大人来了。”
二夫人心里在打鼓，之前那个老道士看起来挺有本事，可结果还是不行。
宣姝这么年轻，就算传言都是假的，但真的能对付那个女鬼吗？
宣姝向三人行礼，祖母连忙站起来要给她行礼，“国师大人，使不得。”
虽说国师是个虚职，但品阶是从一品，即使裴将军来了也要给宣姝行礼，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宣姝扶住裴家祖母，“薛太君，不用了，各位夫人随意就好。”
除了老中青三位夫人，在场还有许多丫鬟仆人。
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中，宣姝坐在梨花木椅子上，丫鬟为她斟茶。
宣姝对斜对面的二夫人说，“劳烦夫人说说近日发生的怪事，虽然我来时管家已经告诉我了，但您是裴临的夫人，应该会知道更多细节。”
二夫人朝她微微点头。
“我姓卿，闺名晚宁，嫁给裴临已有三年，裴临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是在半个月前，那夜他和妾室柳娘在一起，后来他说那个东西穿着嫁衣站在院子里，还在笑……”
卿晚宁的说法和管家差不多，但是说到昨夜见到女鬼时，卿晚宁皱着眉，表情有些纠结。
宣姝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平日里睡得浅，稍有响动就会惊醒。可是昨天晚上我竟然不知道裴临到底是怎么出去的，而且我在睡梦中感觉到似是有人在我脸上吹凉气！”
说到这，卿晚宁心神不宁地看了宣姝一眼。
“可是我并没有睁眼，还继续睡过去了。”
宣姝继续和卿晚宁说了几句话后，发现没有更多的线索，于是站起身。
“薛太君，老夫人，二夫人，事情的去脉我了解得差不多了，来龙我还需去看看裴临再说。”
祖母点头，“好。”
宣姝走出花厅就朝东廊去了，裴临的竹苑正是在那个方向。
卿晚宁和管家匆匆跟在后边，宣姝的脚劲十足，走得很快，一点不像从未来过将军府的客人。
卿晚宁问管家，“老余，你告诉大人，二爷在哪住了？”
“没有呀。”
“那老祖宗姓薛，是你说的？”
管家也是一愣，他都没发现这茬。
“奴才没说，我只告诉国师大人二爷身上发生的怪事，没提过将军府的其他主子。”
卿晚宁看向宣姝的背影，好奇又怀疑。
东廊上，宣姝转头朝卿晚宁说，“夫人。”
卿晚宁的脚步顿住，“宣姝大人，什么事？”
“您已有了身孕，不宜沾染阴气。若是担心或者有想说的事，等我出来再说吧。”
卿晚宁耳边回旋着宣姝的话音，眼睛像受惊的猫似的。
“大人你说我有了身孕？”
“是的，不过月份小，你没察觉也正常。昨晚你没出事，是因为孩子在保护你。”
卿晚宁激动地抓了抓手帕，嫁进裴家三年她都还没生一个孩子，裴临纳的两个妾都敢爬到自己头上，这回终于有了？
可是裴临……
听这话，恐怕遇上的是个厉害的。
卿晚宁忧心忡忡，“那就有劳宣姝大人了，管家和二爷的书童会和您去。”
“嗯。”
待宣姝和管家等人走远，卿晚宁摸了下肚子，吩咐身边的丫鬟。
“马上去请大夫来诊脉。”
“是。”
去竹苑途中，宣姝询问了管家府里的人丁关系。
管家说，“老爷和大爷都去边关了，家里现在只有二爷在，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家里打点铺子的事情。
大夫人生有一子，还在襁褓中，今日没来花厅。二夫人未有子嗣，但妾室柳娘给二爷生了一子。”
宣姝似乎嗅到点苗头，裴临这是宠妾灭妻？
“裴临纳了几房小妾？”
“两房。”
管家怕宣姝误会，急忙解释，“这两房都是老夫人塞的，身世清白。原本二爷也想等二夫人生个一儿半女再说纳妾的事情，二爷不是重色之人。”
宣姝问，“那裴临在娶妻之前，和其他女子有无瓜葛？”
管家语气凿凿，“完全没有！”
宣姝挑眉看了管家一眼，“这么肯定？”
“当然，我家二爷和二夫人从小就定了婚约，青梅竹马，从没有和其他女子有牵连。”
宣姝思索着，看向一旁十岁左右稚气未消的书童。
“你们家二爷在准备科举？”
书童摇头，“没有，二爷没想做官，但很喜欢吟诗作对，所以才让我伺候的。”
“喜欢吟诗作对……”宣姝问，“那他肯定常去平康坊吧？”
“是。”
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竹苑。
院子的西北角栽种了成片的绿竹，竹林旁边的房屋透着一股阴气。
宣姝推门进屋，管家和书童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一走进屋子，压抑、阴暗的感觉就让宣姝很不舒服。
屋子其实很宽敞，但窗户全都关着，里面透着与外面天气完全不符的凉意。
有男子轻轻哼唱的歌声，但宣姝并不知这是什么歌谣。
走到里屋，宣姝寻到了声源。
裴临披头散发，身穿中衣面对着镜子，拈着兰花指梳头。
脸上不均匀地涂了很多腮红，唇上也抹了很重的朱砂。
若是一个女子也就罢了，但一个大男人做这样的举动就很奇怪，诡异。
忽的裴临发出不同于常人的嬉笑之声，仿佛有什么卡在喉咙只能发出细微声音的那种。
后面的管家却吓得肩膀一抖，书童年纪小，竟双腿打起了颤。
“国师大人，这这这……”
宣姝问管家，“他什么时候醒的？”
管家马上让门外的丫鬟进来，丫鬟见状也吓得脸色青白。
“回，回大人，我们都不知道二爷醒了，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
管家让丫鬟下去，丫鬟跑得飞快，生怕鬼在后面追似的。
裴临一直以一种变态的姿势，边扭腰边梳头，完全不在意屋里的其他人。
宣姝心想，这鬼的怨气很重，想要将裴临慢慢折磨致死。
否则也不会吓他，鬼的道行不差，可以直接让他心脏爆裂而亡。
之前作法的那个道士或许是处于某种考虑只把鬼魂赶走了，或许是道行不够。
宣姝相信是后者。
“通常鬼魂是不会白天现形的，阳气太重会伤到他们。但他们会附着到东西上，有的则会附身在人身上，你家二爷这是被附身了。”
管家虽然是经过大是大非的老人，也被这话吓得够呛。
“那，大人，这该怎么办？”
宣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箓靠近裴临，裴临转身恶狠狠地瞪她，作势要扑过来咬。
没等裴临扑上来，符箓就飞到了额前，顿时裴临眼神涣散往前倒。
“二爷！”
管家和书童立马冲上去扶住裴临。
虽然裴临经过一番折磨，已经消瘦不少，但好歹是个男子，两人齐力才把裴临抬回床上。
宣姝看到女鬼从裴临身体里跑出来后，化作一团黑烟。非但没躲，还直直朝自己冲过来。
宣姝没躲也没念咒画符，等那股黑烟冲过来，突然一道金光乍现。
一条金龙与一只狰狞恶妖的硕大身影双双挺立于宣姝身后。
“啊——”
女人的惨叫声灌入管家和书童的耳朵。
可是当他们转头看去时，宣姝静静地站着，不是她发出的声音。
难道是？！
管家看到宣姝朝空空如也的地上轻哼，说道，“有何苦楚，与我说说，我可以帮你。”
书童扯扯管家的袖子，“老余头，宣姝大人他是在和……鬼说话吗？”
管家缓缓点头，两人都不觉吞了口唾沫，后背发凉。
二人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宣姝在那里蹙了下眉毛，抬眸看向了他们。
管家和书童对视一眼，“来了？”
二人朝两侧分头跑，留下在床上躺着的裴临。
女鬼非但不愿说，还带着敌意想跑。但裴临身上有符，她钻不进去。
人鬼殊途，许多鬼留在人间，是因为有执念、怨念。
由于界限仍在，鬼说话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鬼。
这个女鬼心里只有怨念，不想让别人来插手，也定不愿离去。
宣姝当即将桌上的铜镜抄了，念咒将女鬼收了进去，然后将铜镜放回桌上，拿出一道符贴上去。
“你就好好待着吧。”
书童跑到管家蹲着的地方，两人躲在柱子后面，怔怔看着桌上的铜镜自己立起来。
在马上摔下地时，宣姝用二指点在铜镜中央，铜镜倒在桌子上，咣当一声响。
“真不安分。”
此时，裴临也醒了，喉腔很干，沙哑地说，“我，这是怎么了？”
宣姝走到裴临床前摘掉他额头的符箓，对管家说，“把这个折成符包，这个要让他贴身佩戴。”
管家连忙接住，“是。”
宣姝看了眼床上的裴临。
“劳烦裴二爷换身衣服，我有话要问你。”
裴临转头看向床边对自己说话的女子，莫不是什么道人？
“你是？”
“我叫宣姝，是皇上新封的国师，靖王王妃。”
裴临忽然想起半月前，曾和几个世家公子谈论靖王新纳的王妃，不知冲喜到底有没有效。
没想到宗明宸真的好起来了。
裴临撑着坐起来，向宣姝致谢，“多谢国师大人。”
“这件事还没有这么快了结。”
裴临惊讶，“啊？！”
“有因才有果，了结因果，你才没事。”
裴临皱眉，“大人就不能直接把她打得魂飞魄散吗？直接杀掉不就好了？！”
宣姝走到桌前，把铜镜拿在手上。
“因果已成业力，我无端破坏因果，折损的是我的福德。再者，这女鬼不知来头，我冒然送她上路，说不定还有别的事会找上你们家。只有让她释然，怨念消散，因果才会了结。”
裴临看向宣姝手里拿的铜镜，上面有道符，神色慌张起来。
“可是，我根本没做什么坏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被那女鬼缠上的！”
宣姝意味深长地看了裴临一眼。
“你先换身衣服出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行！”
行的正坐的直，有什么好怕的。
裴临让丫鬟给自己换上了衣服，符包揣到怀里，原本头疼欲裂，四肢无力的感觉全都不见了。
他回忆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还是对撞邪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宣姝见裴临出了屋子，等着他走过来。
“来，坐着说。”
裴临五官端正，虽瘦削了点，但穿得周正亦是个俊朗男子。
他坐下后，宣姝便问，“你见鬼之前干了什么？”
“之前？”裴临回想了下，“就像寻常一样去铺子里看看，到自家庄子上转转，然后去平康坊喝酒吟诗。”
宣姝点头，“那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和死人有关联的？”
“和死人有关联的？”
“嗯，阴阳两道互不相通，如果你没有做什么坏事，那肯定是做了什么与那女鬼产生瓜葛的事。”
裴临开始还在摇头，但突然间他脑海闪过一件事，有些犹豫地对宣姝说，“好像有。”
宣姝：“说说呢。”